说英雄谁是英雄之06群龙之首-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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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神很亮、但仿似“没有心了”的年轻人,说:“你终于来了。”
以戚少商做事迅若垦飞、讲求效率的人,居然也平心静气的缓缓温和地道,“对不起,要你久等了。”
亮眼睛的年轻人讫“就是今夜吗?”
戚少商道,“就在今夜。”
眼睛很亮的年轻人吁了一口气,这才游目看看大家,道。“这之后,过一段时间,只要你为我,说明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也算跟你们一样,是个咤叱风云人了吧?”
戚少商看看他,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勉励之色。
“你本来一向就是的。有日我一定会为你澄清的。,,亮眼青年一笑道:“那么,我就等今夜——你们还等什么?”
戚少商点点头,一手扶住了他,大家这才发现这人连轻功也施展不来——他根本不会轻身奔驰的功大,又如何施展?
这青年忽“咦”了一声,好似想起了什么,还有话说。
戚少商立时停了下来:
对这人,他仿佛很有耐性。
——超乎寻常的忍耐力。
而且关心。
——一种颇不寻常的关切。
那青年果然说了。
也间了。
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还记得我姓名吧?”
“记得。”戚少商即答。
那青年居然说:“你且说一次看看。”
戚少商亦不以为忤,马上就说:
“陈念珠。”
那青年笑了。
笑得是灿烂:灿烂得几乎连眼眶里的泪光也和月光一样光一般的亮,像一颗圣洁的念珠。
他居然还笑问。
“大家都记住了?”
又向戚少商追问了一句:“可记得我是哪里人氏?”
戚少商毫不犹疑便答:“广东。佛山人。”
那青年长吸了一口气(这问题仿佛要他鼓起最大的勇气才问得出口):“家父是——?”
戚少商几乎是马上就答:“陈礼。”
陈礼。
这是个极普通的名字,一点也不炫人、震耳、耀目。
——就连“陈念珠”这人名至今也“名不见经传”,武林中、江湖上也似没这一号人物。
却不知为问,在这重要关头,这青年却来闲说这些,而戚少商也答得倒背如流,诚惶诚恐,不亦乐乎。
大家都不明所以,要不是一向服从戚少商,只怕还真个早就沉不住气翻了面了。
直至戚少商说出这目有泪光的青年父亲名讳时,只见张炭脸色一变,孙鱼目光一闪。
雷卷则哼了一声。
闷哼。
这时候,戚少商却向张炭问了一句像跟这时局毫无相关的“你记得他说话的方式了吗?”
一……“他”,这回是指不能动弹的孙亿旧。
张炭即答:“记住了。”
为了表示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是很有力的点了头。
戚少商却“嗯”了一声,仿佛对一切这才满意了,然后他才下令:
“这是个大好杀皇帝之夜,咱们出发吧!”
2.风花雪月事
宋徽宗赵佶很忙。
他忙的不是国事,甚至也不是家事,更不是天下事。
他现刻最忙的是寻欢作乐、眠柳宿娼的风花雪月事。
为政之初,赵佶也曾图使满目疮痍的宋室江山恢复太平盛世,是以他人继大统之初,曾一度虚心纳谏,弊政大革,海内颗想,天下靖平,起用忠直敢言知名之士,去好任贤,对称“小元佑”。
不过,这段日子很短促。
廓清时弊、废除陋规,说是容易做却难,何况改革不是一天一夜垂手可得迈足可达之事,赵佶仍在当节度使、郡王之际,尚能自洁,与那些喜逐声色大马的藩王弟兄不同,乃至誉闻中外,更以书画工笔称著一时,独步天下。人在艰苦历劫时,固然难以持志不懈,但人在富贵享受之时,更难奋斗不息。徽宗亦过不了这富贵权位关。
他初即位,有志革新政治,大有抱负,振作过好一阵子,昭雪冤狱,任用贤良,以致朝野一致颂赞。
可是久而久之,他懒了,散了,也耽于逸乐了。
他原本就是皇帝,有的是无尽的权力,要什么有什么,那么辛苦改革来作啥?反正与他利害元关。终日辛劳,致力兴废。察纳忠言,审理国事,剔除弊政,结果是累了自己,反而要常听些所谓忠谏直净,诸多抱怨,公肆抵诬,只虚掷了宝贵的时光,何不及时行乐,尽情挥霍,风流快活去?
他本性就好大喜功,喜欢奇巧酒色,故而大兴上本,狂攫花石,声色狗马,玩物丧志,穷兵黩武,逐贤任佞,迫害党人,不勤政事,加上权臣左右,劈佞包围,使他更放任声色,一改前态,谁劝他便废谁,哪个让他有好乐子,他就重用那这便所以蔡京、童贯、梁师成、朱耐、王黼等人得势之故。
赵佶也成了个出尔反尔、奢靡荒淫的皇帝。
所以他很忙。
忙着玩。
——他什么都玩:从诗词绘画,到奇花异石,到女人娈童,他都爱狎玩。
忙着乐。
——从酒筵宫宴,到祭祀游园,乃至与佞臣妃嫔作戏追逐为乐。
当然也忙着沉湎酒鱼,微服狎娼。
一一这皇帝仿佛还觉得在皇宫里玩遍三千粉黛不够过瘾激,所以他还不惜微服嫖娼,眠花宿柳,更得其乐。
他不这样做,身边的佞臣看出了他心底里的需求,也会为他安排,教他这样做。
他这样做了,也没人敢劝他,劝也没有用,因为贤良忠直的人已给好党排斥殆尽了,哪一个敢劝就那一个先得遭殃。
朝中只剩下诸葛先生几个还算正气的人物、以较为周圆的方式来强撑大局。
那时局早已岌岌可危了。
——赵佶显然不是中兴君王,而是祸国君主。
当日初登大宝,意志廓清,振翩九天,粲然可观的是他;而今昏愦荒淫,挥霍无度,玩物丧志,纵欲败度的也是他——其实原因无他:人总有振作、沉沦的时候、各有其善恶本性,虽然君王也是凡人,但凡人一旦成了皇帝,不管为善为恶,就出乎一心,无人可以节制他的权力了:
试想,为善即天下为之善,但在这宫廷、朝廷那种制度和宗法下,焉知民生疾苦?一心仁慈向善的人,岂能持位久存?只要一旦为恶,则天下万民,很如风雨危楼,却有谁怜?
赵佶今晚可不管贫民百姓有无可怜的,他只醉捧李师师那张美人脸,心里只叹:我见犹怜。
这时候的他,眼里只见簪髻乱抛、清歌曼妙的美人,想的尽是风花雪月事,国家兴亡,去他的!
也正是这时候,曼妙动人的李师师忽然止歌罢舞,道君不禁微愣,便问:“美人舞正酣,歌正畅,朕听得正高兴,怎么不唱下去了?”
李师师却收了琵琶敛了衣,正色问:“官家。你这回幸临,可带了几人来?”
赵佶一怔,说:“只带十几亲信随行。”
李师师依然庄容道:“个中可有好手?”
赵佶这才明白,以为美人是多虑了、也过虑了,便笑道。“尔勿忧过甚,朕来这儿,蔡卿已为朕打点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师师依然脸如寒玉,道:“万岁爷,可知道在小甜水巷口那儿今晚初时还生了点枝节?”
赵佶轻松的道,“不是已给蔡卿、童将军他们摆布妥帖了么!”
李师师抬眸向上望了一望,以手指耳垂。轻声说:“官家可听到屋上有兵刃相交之声?”
赵佶这回凝神一听,果有,只难细辨,只唬得腔都黄了,三撇须也搐动了起来:“这些大胆狗贼……却是如何是好!”
李师师只问:“万岁这次带来的高手有儿人?”
赵佶一时六神无主,只依稀记得人数,道:“有阿一、多指头陀、童将军、朱刑总、还有龙八和他的几名武林高手……这……还应付得来吧?”
赵佶已感到慌惶了。
李师师叹了一声,约略估计,便问:“舒无戏没来?”
赵佶也急得在心里直打转:“这人老劝朕少来秦楼楚馆,朕……这次没许他来!”
李师师白了赵佶一眼,竟从衣抽里掣出一柄锋利的薄刃来。
赵佶吓了一大跳,颤声问:“……你,你要干什么?”
李师师只轻描淡写的说:“敌人已逼近贱妾这儿,你的人只怕抵挡不住……请官家人臣妾房内暂避,妾身舍命应付一阵,想诸葛先生在京内布防周密,一有风吹草动,必已派人来匡护圣驾。圣上勿惊,委屈片刻,让臣妾为万岁效命保驾。”
赵佶也一向知道李师师有过人之能,听她为自己护驾,感“动”激“动”得眼泪也快流出来了,只听屋上交锋叱喝之声更响更近,便抱头掀帘窜入师师房中,一面只抛下一句活:
“美人小心,朕今晚得保平安,不忘了尔的好处。”
李师师持刀寒着脸一笑。
两点火绯飞上了她的玉颊。
她刚陪侍时饮过点酒来。
所以脸上很有点醉意。
而她心里又正好有点杀气。
因此更美。
她随手用刀在桌上的盘子里挑了一粒橙出来。
橙色很美。
如灯。
她没用刀剜,却用吴盐胜雪的纤纤玉指,剖开橙皮,露出鲜嫩亮黄的橙肉,多汁欲滴。
她噘起了唇,啜了一口橙汁,一面嚼食有声,一面似在等待。
“嗖”的一响,瓦面并没裂开,却给掀起了几块,一样事物掉了下来。
看影儿,椰大概是一只白鹤或是一只白鸳;听声者,那应该是一本书还是一束纸……掉落下来。
然而不是。
那是一个人。
一个白衣人。
和他的剑。
3.英雄败在儿女手
剑如月白。
人比月色还冷。
冷冷的人冷冷的问了一句冷冷的话:“他在哪里?”
语音很低,也沉。
李师师仍在吃橙。
慢条斯理,斯文淡定,闲出了一种媚丽的气质来。
她手里仍拿着刀,好整以暇的说:“谁?”
那白衣人沉声道,“狗皇帝。”
李师师停止了咀嚼,就这么欲咀未嚼,口里仍有橙渣未咽之际,她的脸颊、眼色,竟飞出了一道杀气,一点怨意来。
隔了一阵,只听她扬声道:“这橙好吃。”
“这橙好吃”——宋徽宗这时已逃入李师师房中,惶急间这里那里都不好躲,看得床帐半垂,那儿曾是自己翻云覆雨的温柔乡,只觉一股熟悉、安稳感觉,便再也不顾这许多,一头便钻了进去,只望侍卫快点来救驾,并痛悔为何不让诸葛先生派人随行。
——尽管有诸葛小花的人在,定必老气横秋,劝说进谏,这更不能去,那事不能做的,但总胜于在这儿遭殃遇危呀!
赵佶匿蜷进床被内,裳里还有师师余香,但他此际已无暇细闻、无心细赏,只为自己安危性命发抖打颤,强要敛定心神,听迎宾偏厅有什么异动声响。
果有。
先是屋瓦给掀了开来的微响。
——糟了,来了,来了……这些乱党恶匪,可是泯灭人性的……!
一一该怎么办才好!
然后他就听到那几句隐隐约约的对话,还有李师师这一句:
“这橙好吃。”
——这橙好吃?
这句话竟在这时候说!
——这句话岂可在这时候说!
赵佶又狐疑又害怕,心中痛咎不已,英雄败于儿女手,没想到,自己堂堂道君皇帝却折在这几,悔不该爱新鲜儿、到宫外猎猎艳、一晌贪欢遇了劫!为了这一点儿女私情,值得么!
这橙好吃?道君皇帝赵佶不禁苦笑,心中大喊昔也一一难道这些恶贼闯进来是为了吃橙乎?师师真不会说话,至少,说的不是其时!
这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他该听到的但最怕听到的声音:
交手声!
——乓乓乒乒,响得密集,打得灿烂!
赵佶心中叫了一声:完了!
——师师怎会是贼人的敌手!
——一旦师师完了,只怕自己也难逃……
说了“这橙好吃”的李师师,左手递上了剥开的橙,像邀戚少商一道来吃。
戚少商脸上闪过一丝诡诧但狡狯的神色。
他摇了摇头。
李师师却突然做了一件事:
她扬手撒掉了橙。
橙瓣在灯色下灿开一片橙雨金黄。
她另一只柔荑递出了她的刀。
刀像她的手一般玉。
一般的白。
刀很短。
刃很锋锐。
刀攻向戚少商……一
不是戚少商,而是戚少商的剑!
这点也相当诡奇:
李师师的刀短,本就该采守势,而非攻势,就算要急攻,也应在戚少商不及防范之下直取其要害,可是她不是。
她竟用这么一把短短的刀,去硬碰戚少商月白色的剑。
更奇特的是。
戚少商也立时还击。
可是他反击之际,更是奇特:
他只用剑不住往李师师短刀上招呼,而李师师也跟他十分有默契似的,把刀不断与剑锋交击。
于是乓另乒冷,叮当不已,两人一刀一剑、一长一短,已交击了数十招,戚少商肩上、发上、衣上、仍沾有李师师嚼了一半撒掉的橙颗儿。
——但却未攻过对方身体任何一刀一剑、一招一式。
他们在干什么。
——这样做有何用意?
他们近身“交手”,并用一种很低很轻很迅疾的语调交换了几句话:
“你真的要杀他?”
“他该杀。”
“我跟你们有契约:你们能吓他,能迫他,能威胁他做造福天下的事,但就不能伤他、害他、杀他。”
“他能残害天下百姓,我们就不能杀了这荒淫皇帝!?”
“在历代帝皇中,他委实也不算太坏,他初登位时也右革新之意,治国之能,只是后被宵小摆布,而又贪图逸乐罢了。”
“要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