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帝女-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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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却听见噗通一声,原来是侧后方不远处的瓜尔佳氏侧福晋已经倒在了地上,她秋香色的朝服上已经晕染开一大片血淋淋的痕迹……
“妹妹!”惊呼出声的是十三福晋兆佳氏,她急忙上前,扯了扯瓜尔佳氏的朝裙,盖住露出一角的膝盖上捆缚的护膝。——没错,其实跪在太庙台阶下的所有人的膝盖上都包裹着厚厚的护膝。因为颁金节是贵得最久的,又是寒冷的初冬时节,若是当真只穿着一身朝服,膝盖必然要跪烂了。只是护膝垫这种事儿,只是暗中心照不宣罢了,若是真的叫人看见,再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便要落一个不敬的罪名了。
李福晋低低哀叹一声,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悲悯之色,“瓜尔佳福晋三年前生四格格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这回底子还没将养回来便又怀上了,好不容易才养胎到六个月……唉——”
片刻后,已经有太监麻利地将瓜尔佳氏搀扶出太庙范围。
而地上那摊血渍,还明晃晃存在着,刺目无比。
聆听祖宗遗训,一直到晌午十分才结束,随后是颁金节大宴,自是一派觥筹交错,玲珑满目的山珍海味,宜萱却没有丝毫胃口。
侧脸却发现身旁的额娘也是如此。
宜萱便低声道:“额娘,您吃些吧。”
李福晋摇头叹息道:“也不知道瓜尔佳氏如何了。”
瓜尔佳氏……那么多的血……还能如何?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十有**要保不住了。
宜萱是日落之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净园的,只传来消息说,雍王府的医正叶岐已经去了十三皇子府,而瓜尔佳氏如何了,还不得而知。
只是翌日一大早,便传来了瓜尔佳福晋小产的消息,落下的是一个手脚俱全的男婴。因只有六个月,所以一落胎,便夭了。
宜萱也无心用早膳了,吩咐吴嬷嬷道:“准备车马,我要去十三叔府上。”
十三叔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当时因为早年一些事情,惹得皇帝厌弃,所以至今还只是光头皇子,身无半点爵位,故而他的府邸自然远远比不上雍王府华贵大气。
进去里头,才发现阿玛也在。堂中弥漫着一股格外压抑的气氛,阿玛穿着一身暗纹贡缎常服坐在上头的圈椅上,五官沉肃,眼底是幽深的沉痛之色。阿玛身侧坐着的无疑是十三叔,他低垂着脑袋,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未完待续。。)
八十五、落魄十三叔(下)
宜萱心中低低一叹,只先忙上前见了礼:“阿玛万福,十三叔万福。”
胤祥缓缓抬起头来,他那张极其悲痛的面孔,有难以抑制的哀恸和怨愤。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知道昨晚彻夜未眠。
他的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珐琅彩的茶杯,攥得指节已经发白。
他的嘴唇干裂,当口便是极为激愤的言语:“要是早先汗阿玛允了瓜尔佳氏不必参加颁金节,这个孩子,根本不会没了!!”
“十三弟!慎言!”雍亲王深深皱着眉头,急忙喝止道。
胤祥眼里有流不出的泪,声音却已经哽咽难掩,哽咽中带着微微的颤抖:“四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汗阿玛他、他……还是这般厌恶我吗?!瓜尔佳氏在太庙见了红,要是当初汗阿玛就叫太医全力救治,或许根本不会早产!”
宜萱急忙打断他的话:“十三叔!瓜尔佳福晋已经小产了,现在怨谁都是无益了!您又何必……”——这种怨恨皇父的话,若是一个不慎传扬出去,可是会给他招来祸患的。
胤祥却突然哈哈笑了,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话语中满是自讽自嘲的意味:“什么瓜尔佳福晋!!她没了腹中六个月的骨肉,汗阿玛还不肯罢休!竟还褫夺了她侧福晋的位份!!现在她只是侍妾了!”
“什么?!”宜萱一脸愕然,“她又没有做错什么!”——跪得太久而见红小产。难道也是瓜尔佳氏的错吗?!纵然瓜尔佳氏只是侧福晋,算不得皇上的儿媳妇,可她肚子里怀的。好歹也是汗玛法的亲孙儿啊!!
难道是做了帝王,都是如此,连对自己的儿孙都如此狠心吗?!——可之前她进宫面见皇帝,她的汗玛法,分明对待她是那样和蔼,就像是个寻常人家的祖父一般……难道那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帝王就是如此多变?!
胤祥笑容讽刺:“她当然有错,在太庙前见红。是对列祖列宗不敬;未事先言明胎相不稳,使圣上担负‘不慈’之名!可是两宗大罪扣了下来!!”
“十三叔难道没有事先上折请求,让瓜尔佳福……格格免于参见颁金节叩拜吗?”
“不错!那日。我是和四哥一起去的乾清宫。我跟汗阿玛说瓜尔佳氏已经六个月身孕了,为保万全,还是不要参加颁金节稳妥。”胤祥陈述着当日发生的事情,语气起初还算平和。可他说到此。忽然脸上又浮现悲苦的笑。
“汗阿玛就问我,瓜尔佳氏胎相不稳吗?早就过最不安稳的三个月,当然不能说不稳固,否则便是欺君了。”胤祥呵呵苦笑着,“汗阿玛当真是吗恨极了我了。”
雍王也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宜萱,道:“我本打算请旨让你额娘不必参加颁金节的,可见十三弟的请求被驳了。便没敢开口。幸好,你额娘没什么大碍。”
宜萱也知道。这个瓜尔佳氏,是最早服侍十三叔的人,甚至进门尚且在嫡福晋兆佳氏之前,后先后给他生育过儿女,故而在十三叔心目中的分量,是仅次于嫡福晋的。如今六个月的胎,就这么生生没了,怎么叫他不哀恸?
之前乾清宫面前康熙皇帝,宜萱分明觉得那是个十分和气的老人啊,怎么偏生就对十三叔这般刻薄?!当年的事,不管是否事十三叔错了,可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难道为人父亲的,就这般不可原谅自己的儿子吗?!
这时候,兆佳氏从内室走了进来,分别向胤祥和雍王见了礼,她拭泪道:“爷,瓜尔佳妹妹已经醒了,您要去进去瞧瞧吗?”
胤祥满脸悲痛,他低头捂着自己脸,摇头道:“不,我不进去了!我……哪儿还有脸见她!”——瓜尔佳氏好歹也是出身名门,多年陪伴着他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子也就罢了,如今连孩子,都不能保住,甚至还害得她失去了侧福晋的位份,他有什么脸面见瓜尔佳氏呢?!
宜萱便道:“不如叫弘昌和嘉宁陪伴着瓜尔佳格格吧。”——弘昌和嘉宁,分别是十三叔的长子和长女,都是瓜尔佳氏所出的孩子。这个时候,如果丈夫不能陪着她,有孩子在身边,也会好些的。
兆佳氏一听,忙吩咐道:“快去叫大阿哥和大格格来!”
忽的胤祥抬起头来,看着雍王:“四哥,瓜尔佳氏她……还有望能恢复位份吗?”
雍王面含沉沉之色,摇头:“她的位份,是汗阿玛亲自下旨废去的,汗阿玛这辈子都不可能允许她再入宗室玉牒了。除非——”雍王眸子深沉,后头的话太大逆不道,所以没有说出来。
胤祥本就是聪慧过人之辈,如何听不出自己四哥话中所指,良久,他一扫脸上的落寞哀怨,骤然是毅然决然的表情,他掷地有声地道:“是我害她失去位份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后半辈子都只能做个侍妾!!”
初冬时节,十三皇子府的花园甚是萧条。
宜萱遥遥望着紫禁城的方向,想着那位看上去和蔼的康熙皇帝,在看到她脖颈上领约的时候那怀念的表情,而转眼却对自己的儿子这般刻薄……
雍王驻下脚步,道:“不管为了什么,你十三叔肯振作起来,总算是件好事。”
忽的,宜萱一怔,她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阿玛!”宜萱咬了咬嘴唇,忙看了看四下,见并无外人,便低声道:“若说做错过事情,十三叔的过错,莫非还会比八叔他们更大吗?为什么汗阿玛偏偏不肯原谅十三叔?”——当年一废太子之后,半个朝堂都拥立八贝勒,俨然是要动摇皇位,当时圣上大怒,可没过几年,却还是重新启用了八贝勒。
雍王叹息道:“大约是因为……废太子吧。圣上虽然废了他,但终究无人能比。”——说到此,雍王眼底滑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哀怨和愤懑之色,但仅仅只有一瞬罢了。
宜萱未曾察觉自己阿玛眼底一闪而逝的变化,低声道:“可女儿觉得,未必是如此……”宜萱仰头看着自己皱紧了眉头的阿玛,问道:“那日,阿玛给女儿的点翠福字赤金领约,可是孝懿皇后的遗物?”
雍王一愣,片刻后点头:“不错,的确是。”
宜萱徐徐道:“那日女儿佩戴者那个领约去乾清宫面圣,汗玛法看着领约,失神了许久。”
“八叔,有九叔十叔相助,自然如虎添翼。而阿玛多年,孤身一人,难免吃力。而若是有了十三叔……”
雍王神情一沉。
宜萱见阿玛神情凝重,便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可十三叔,自打当年的事儿之后,愈发颓废,谁也劝不过来。唯有当头一记痛击,反而能叫他苏醒过来!”
宜萱定定看着眉头皱得愈发深的雍王,徐徐道:“或许阿玛太低估孝懿皇后在汗玛法心目中的分量,也太低估自己在汗玛法心中的地位了。”
良久,雍王长长吐一口气,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是高兴、激动、期待、茫然、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渴望,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的渴望,更还有一丝难掩的愧色,他幽幽道:“若是如此,我对不住你十三叔。”
宜萱便微笑道:“那阿玛以后,多补偿十三叔一些就好了。”
“自当如此。”雍王神情笃定,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他抬头望着紫禁城的宫墙,却将眼底一切情绪都掩藏下去,恢复了往日里刻板而严肃的样子。似乎只有这个样子,才不会被任何人品读出他的情绪。
宜萱脸上的微笑一直持续着,她侧脸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其实只比她大十六岁的男人,这个只有三十九岁的男人,他是这个大清帝国康熙皇帝的第四子、和硕雍亲王。
这个年纪,是一个男人从年富力强趋于沉稳干练的年纪……但是她却看到了,他眼角细微的鱼尾纹……
…………
这一年的冬天,沉寂的十三皇子胤祥在雍亲王的一力保举下,终于获得职务,被赐监管兵部事宜。而在他之前,也有一位监管兵部的皇子——便是十四贝子胤祯,如此兵部便成为了两位皇子争夺的战场。
显而易见的,十四贝子经营多年,势力不小,可十三皇子绝非庸人,竟是在情势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抗出了个势均力敌的局面,令十四贝子再也无法掌控兵部。只是如此一来,却导致了十四贝子向八爷一党靠拢,借八爷党的势力,与四爷党抗衡,一时间,朝野倒是好不热闹。
皑皑白雪覆盖京师,才修缮了一个月的鸣鹤园因为天气缘故不得不暂时停工,只等来年春暖雪融再开工。
邻近年关,却下了一道赐婚圣旨,为彰显满汉一家,将九贝子胤禟第四女乌琳珠下嫁汉军旗赵世扬。
宜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还以为这道赐婚旨意有得等呢,没想到在十三叔相助之下,阿玛如虎添翼,这么快便达成了目的。让乌琳珠下嫁汉军旗,不只是为她出了一口恶气,更是毁了九贝子想和郭络罗氏联姻的计划,大大折损了八爷一党的羽翼,可谓是一举双得。——原本的计划中,九贝子可是打算把这个嫡出的女儿下嫁给郭络罗郭浑呢!(未完待续。。)
八十六、相爱相伤
这一日雪霁之后,宜萱披上貂皮斗篷,怀里抱着被团团包裹的盛熙,走出净园,去国公府掌家娘子他他拉氏的院子。多日不见,她倒是十分想念盛煦那个孩子了。盛煦也是喜欢极了熙儿。
却不曾想走到半路,结了冰的湖畔,却碰见了纳喇星德与戚氏,也是不巧星德正满是怜爱地哈着气给戚氏暖手。
星德见状,急忙松了手,连忙恭恭敬敬打千儿见礼:“郡主金安!”
戚氏也慌慌张张见礼:“奴才给郡主请安!”
宜萱淡淡“嗯”了一声,道了一声“免礼”,前段日子星德不是还借酒浇愁,颓废无比吗?怎么才过了没几个月,就和戚氏亲亲我我了?好似一副已然将青螺庵里的郑秋黛抛诸脑后的架势?!
宜萱瞅着如今穿着不俗的戚氏,便道:“戚氏倒是愈发如花似玉了。”
戚氏忙小心翼翼地道:“奴才鄙薄之姿,不过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宜萱呵呵一笑:“你的嘴巴倒是很甜!当初小郑氏要是有你这般乖觉,本宫也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