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十二钗-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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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天下人一样,觉得帝师宽容了凤太后莫名其妙的灯枯之死,没有质疑过康正帝一次。在忠孝之间,选择了忠于先帝,忠于大月氏。
而康正帝却连一点胸襟也没有,明明看见了有人就是想诱导她处死齐王和帝师,以及帝师的女儿们。可她面对直言劝诫她,这些朝臣背后肯定是有幕后黑的话,竟然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百里凌风知道,他再说什么,恐怕会引起康正帝的不满,若是再引起了反效果,就更不好了。所以,他只能选择退下。
康正帝一直留着帝师她们,而没有下诛杀令,也是烦于舆论。她坐在软炕上,一动不动,沉思苦想。
百里凌风出了交泰殿,便去了翊坤宫。
南宫紫晨这时正和萧烬坐在一起,见百里凌风来了,心底倒有些庆幸。
南宫紫晨多少对萧烬还是存有不满的。
虽然他知道,即使没有萧烬,还会有旁的人出来陷害金玲。当初的曲辰萱贵为皇女,她贪慕上金玲的样东西,都是势在必得的。没有萧烬,她也会想出别的法子把金玲逼迫的家破人亡。
可是,萧烬毕竟还是出卖了金玲。不管他有什么不得已,南宫紫晨也是很难原谅他的。所以,萧烬来探望南宫紫晨,对于南宫紫晨来说,也只能做到面子上好看便是了。以往在仁义府的那些情分,早已如过隙的晚风,吹过,便留不下什么痕迹了。
百里凌风见萧烬告退,跟南宫紫晨再度道喜:“前些日子,陛下下旨,让大家都不能来打扰晨顺华,侍身便只是遣人送了贺礼,不曾亲自shang men看望晨顺华。还望晨顺华切莫怪罪。”
南宫紫晨浅笑盈盈,清澈又富有男子磁性的声音说道:“凌美人不必拘礼,快些请坐吧!”
百里凌风落落大方地坐下,便道:“晨顺华当初早产,想必也是因为唯恐陛下了奸人奸计,忧心过度才导致情绪躁动,以至早产的吧。”
南宫紫晨低垂眼帘,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茶,这才缓缓说道:“当时孕多思,忧心过重,险些害了龙嗣和自己。让凌美人见笑了。”
百里凌风听到这里,便是明白了,南宫紫晨经过这短短几日的时间,竟是不再想插这事了。
“晨顺华并非孕多思,侍身虽然无法确定扶摇宫,究竟是受哪一国的势力扶持。可是侍身知道一点,若是陛下执意杀了帝师,定会引起天下人的不满。如今朝堂上,勤王不断地压制大臣们继续上表。可是还有诸多大臣还在不停地替帝师伸冤。这些伸冤之人,有一部分是被奸人所利用。又有一小部分,很可能是真的想让让帝师死。”
“如若这背后之人的奸计得逞,莫说陛下会不会被后人訾毁了,就是现在的百姓都会群起而反抗的!你我都是受儒学和老黄学的熏陶长大,自然清楚帝师在人们心的地位。若是陛下失了民心,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侍身人微言轻,根本劝不动陛下。晨顺华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若是能劝动陛下,也是一桩给蓁姐儿和沛哥儿积福积德的善举。”
南宫紫晨听到这里,有些沉思,他说道:“凌美人谬赞了,陛下对每一位君侍都是用心的。本宫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是陛下执意决断,本宫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百里凌风依旧谈笑风生地噙着他无懈可击的笑容,说道:“只要晨顺华肯劝陛下,以晨顺华在陛下心目的位置,多少也是会听的。”
南宫紫晨听着百里凌风的吹捧,却一丝虚荣被满足的欢愉都没有生出来。他虽然不清楚,康正帝为何这般忌惮帝师,可是他却能从康正帝平日里言辞闪烁感觉得到,她不喜欢和人谈论起这个话题。
百里凌风见目的已经达到,也觉出来了南宫紫晨有些为难的陷入了深思,便礼数有加地告退了。
“咦?”若苍拎着食盒,对南宫虹夕说道:“那不是凌美人么?”
虽然百里凌风并没有直接害的南宫紫晨早产,但是南宫虹夕还是不太喜欢他的造访,他加快了步伐,向明成殿走去。
“天呐——外面热,你这里更热!”南宫虹夕一进门,便被不透风的热气席卷的身上发粘。
南宫紫晨淡淡地笑着,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哼!不欢迎我来,反倒叫凌美人来了,亏我还心心念念地煲了汤,巴巴的送来呢!”南宫虹夕放下汤,挥遣退了所有的人。
南宫紫晨凤眸低垂地说道:“他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啊?真是无事不登宝殿,平日里也没见他来走动,有事,便来了!”南宫虹夕明显有些不悦地道。
南宫紫晨思量了片刻,这才把百里凌风所求之事,给南宫虹夕说了一遍。
南宫虹夕听罢,也微微蹙眉,陷入了深思。
片刻,他却说道:“哥哥,不是我不帮天下人说话,可是咱们后宫,不能擅议朝政。就算不提这个,陛下现在本就不愿意提及此事,哥哥何苦再去找这个麻烦给自己?”
“哥哥你好不容易再次得到了陛下的隆恩眷宠,犯不着用这个事情去惹她不高兴。我不懂什么政务要紧,也心里装不下天下黎民。我只知道,她是咱们的妻主。咱们身为武将之后,更不必替臣操这份闲心。要劝,凤后自己劝就是了。凤后都不劝,哥哥你就不要去往上凑着给陛下添堵了。”南宫虹夕说道。
南宫紫晨想了想,却心底还是不安,说道:“就算是给蓁姐儿和沛哥儿积福吧。我也不会太过提及此事,以免陛下对咱们的母亲生出芥蒂。可是于情于理,我还是得试试陛下的口风的。不然,蓁姐儿和沛哥儿未出满月,陛下若是就动了杀伐……怎么说我都心里难安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草蜢相妨驱莽去
帝师羁押大理寺,比百里凌风、南宫虹夕更着急的,确实就是江珵鹤。
凤仪宫压着的牒子都已经快要让他吐了。
“凤后殿下不必忧心,这些人,前阵子都躲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如今都发来牒子求见。殿下现在可是紧要的时候,断断不应该为这些事操心的!”刘鑫为江珵鹤打抱不平地说道。
“本宫知你是为本宫着想。”江珵鹤一脸冷漠地说道。
自从经历过那些日子,除了康正帝还护着江珵鹤之外,他断断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与父亲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父亲不来看他倒也罢了,而母亲……
帝师押入大理寺的那一天,就是江珵鹤的母亲上书陈请废后的时候。若不是帝师的消息震动了朝野,江珵鹤觉得,他恐怕早已不是凤后了。
他那天跑到了掖庭,跑的凤头履也丢了,可是他丝毫没有感觉。
这就是母亲想要我来的地方?江珵鹤看着掖庭里的幽兰殿,灵桓殿……他走过了掖庭的每一个角落。
宫人们不但没有拦他,看着他的眼神也让他永生难忘。
江珵鹤怕极了。
他这一生,第一次这样害怕,他想活,是罪么?
若受到了伤害,被玷污了名声,不去死,就是罪。那么,就让他背负着这样的罪,像在地狱里一样活下去吧!
江珵鹤蹲在角落里,直到天黑,这才起身往回走。
偌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无关紧要。
凤后又如何,就算后宫没有人表露出,明着想把他拉下来。可是,连他的母亲,都上书奏请,废了他这个凤后不是么?
江珵鹤在那一夜,听不进去刘鑫说,凤仪宫上下都慌乱了,四处寻他。刘鑫问他去了哪里,江珵鹤却冷漠着一张脸,没有回答。江珵鹤在那一夜,不敢想,若是没有帝师及时站出来,康正帝会不会让人把他赶出凤仪宫。
江珵鹤没有哭,没有像往常那样,想到这些,便难过的万蛊噬心那般痛苦。
他麻木了。或者,他愤怒了。凭什么?为什么?他满脑子就是这些问题。
他眼底的那些害怕、自卑、抗拒……所有的情绪都被心底的怒火灼热的变了色。
他偏要活的很好!他偏要继续好好活下去!
江珵鹤翻着上的牒子,说道:“刘鑫,你猜,这些人,有多少是想打探帝师那件事,是否有回旋余地的?又有多少人,是想看看,本宫面对渐渐无人再提的废后风波,是什么态度的?”
刘鑫吓得跪在地上,说道:“凤后殿下!这些大臣的内眷们,不过是为了给凤后请安的!凤后切勿多想!孕多思,对胎儿不好啊凤后殿下!”
刘鑫刚才为江珵鹤打抱不平,自然那样含糊其辞地埋怨了一下。可是江珵鹤直接这样直白地宣之于口,他刘鑫就没有办法回答了。若是他回答前一个问题,属于牵涉前朝。若是他回答后一个问题,属于以下犯上。
刘鑫知道江珵鹤变了,可是他没想到,竟会变化如此之大。刘鑫以为,江珵鹤只是为了重新树立威信,便改了口上的一应称呼。没想到,他连从前绝不会说的话,也脱口而出了。
江珵鹤那袅袅天籁宛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以清冷地语气说道:“起来吧,你不回答,本宫也知道他们都是何居心。”
江珵鹤空目远望,曾经那样一双没有故事,没有尘埃的双眸,如今硝烟战火,全是不可触摸的灼烈。
江珵鹤之所以焦灼,他是因为害怕。他害怕帝师的风波太快结束,大家会又扭头提起他的事情。
虽然康正帝一口咬定,他只是被劫持,被歹人虐打,甚至割破了脖子。但是,在歹人要杀害江珵鹤之前,死士及时赶到,歹徒便逃跑了。
虽然康正帝没有让大理寺审讯作恶之人,防止她们污言秽语,便把她们斩杀了。
虽然康正帝带着他在暗处指认犯人,希望他看着她们死去,好把这些事情就此忘却,放下。
虽然,康正帝已经在尽力的护着他。
可是,江珵鹤难以克制自己的心魔。很多时候,战胜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心魔。
江珵鹤雍容华贵地说道:“刘鑫,去让尚宫局康司记做好准备,本宫陪同陛下祭祀回来,便要设个斋沐小宴。他们想看,本宫就成全他们便是了!”
“对了,一会儿你顺便去趟交泰殿,就说本宫孕吐不适,不肯就医。”江珵鹤镇定自若地吩咐完,像没事人一样,捧着书看了起来。
康正帝着急的赶来凤仪宫,看见江珵鹤捂着心口,一直在干呕,呕的脸色都发白了起来。
“为什么不让太医来?”康正帝扶起江珵鹤。
可是江珵鹤明显十分抗拒康正帝的碰触,康正帝便只好站在一旁,一脸焦急。
因为她知道,这时候的江珵鹤最是脆弱的时候,很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怀,可是又抵触所有的碰触。还十分的猜忌别人靠近自己的目的。也正因为康正帝懂,所以,她好脾气地优容相待。
“珵鹤,你要听话,必须让太医看看,万一有什么问题,好尽早杜绝。”康正帝说着,便挥了挥,示意梁斐芝去请太医。
江珵鹤微微愣神,盯着高脚痰盂发呆。
“鹤,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本应该是无话不谈的人。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只有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去解决。哪怕只能给你出出主意,也好过你一个人把自己封闭起来折磨自己的好。”康正帝柔声说道。
江珵鹤看着康正帝,许久之后才说道:“母亲……希望陛下废了臣侍。”
康正帝试探性的,轻轻地拥着江珵鹤的肩膀,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心口,她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朕会护着你,朕只要你一个人做朕的凤后。你别害怕。”
江珵鹤原本只是想宣泄自己的情绪,说的话,做的举措,都是半真半假的。
可是如今康正帝贴着他的头顶呼吸着,那起伏的气息,让他忽然想到他被人折辱玷污的时候……
江珵鹤忽然推开康正帝,自己抱着头,缩在软炕的角落里。
刘鑫带着濮院判匆匆进了椒房殿,康正帝扭脸看见她们惊诧地看着江珵鹤,忽然大喝一声:“出去!谁准你们没有得到朕的允许就进来的!”
康正帝不敢靠近江珵鹤,也不知道走开是不是会让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所以她一直安静地站在那,许久之后,才开口说话。
“珵鹤,战胜恐惧,只能靠你自己。别人帮不上忙的,一点都帮不上。”
江珵鹤委屈地看向康正帝,他其实很想再闹下去,释放他心底那头受伤困兽的全部怒火。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闹,才能真的释放那些怨怼和恐惧。
江珵鹤又不敢太过肆意妄为,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只剩下了康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