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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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偷袭受挫的羞耻感,黑塞决定要挽回自己的荣誉。他一边向他的领主左贤王大索上报败兵之况,一边满怀仇恨,继续率部逡巡在附近的草原,潜心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
黑塞部的进袭挫败,也令他的领主,勿吉汗王的长子左贤王大索,深感羞辱。这次挫败和前段时间多个部落劫掠汉地的丰厚成果,更加坚定了大索发动大规模南侵,缓解草原生存压力的决心。
他亲自率领部将前去参拜汗王,请求在草原开春解冻之后,果断迅速发动对汉地的全面南侵战争,夷平黄桑峪口,屠灭崔家集,洗刷耻辱。他向汗王自请为南侵先锋。
一时,汉地北线战云密布,风雨欲来。
而在清川深山的道观里养病的你,对所有的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父亲去世(上)
(一)
反击战结束后,父亲被抬回了庄集。看到血人似的父亲被抬进了府邸,家里顿时哭声一片。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
孙大夫检查了他的伤势,这支狼牙箭,恰巧从盔甲的肩部接缝处射入,完全贯穿了他的肺部,从后背露出了箭头,和心脏附近的主血管,仅仅只有毫厘之差。勿吉人的狼牙箭是出了名的恶毒,这种箭都是带着狼牙倒钩的,射入之后,像花瓣一样四面分开的倒钩,会勾住大量的血肉或者整个脏器,让受创面成倍扩大,受创程度加重,用手术取出箭头的难度大大增加。但是,大量的出血令孙大夫别无选择。孙大夫只能冒险给父亲进行了开胸手术。在开始手术前,父亲最后的交代,就是千万不要报信给在清川养病的你,千万不要让你知道。
手术历经了数个小时。在挖掉了差不多半个肺叶之后,孙大夫才把狼牙箭的箭头取出了父亲的身体。做完手术之后,父亲的那一侧胸膛都已经明显塌陷下去了。命也只剩下了半条。
在这样的年纪,受了这样程度的重创,人人都担心,父亲可能要承受不了。
因为家中无人做主,孙大夫便决断,让人去临水向丁友仁舅舅报信。
(二)
丁友仁舅舅闻讯很快地赶来了。
父亲清醒之后,和丁友仁舅舅有过一次单独的谈话。
父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把家中的后事,一一向丁友仁舅舅交代了,又特别叮咛嘱咐,千万不可以向清川的你报信。就算他死了,也不要立即向清川发丧。
他非常担心这个消息会让你情绪动荡,心神不安,会刺激你再度发病,导致以前的治疗,前功尽弃。
他对丁友仁舅舅说,如果他活不长了,你赶回来也不会有所改变,反而令你增加劳累,面临危险。他请求丁友仁舅舅,不要被那些陈规陋习所束缚影响,一切都要为你的健康着想。他说,他无论如何不想再因为自己,而再度让你陷入那样可怕的身心煎熬。
丁友仁舅舅含泪接受了父亲的请求,答应他会帮他照顾家宅,料理身后的种种事情,会在确认你已经恢复的情况下,设法慢慢地让你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劝解开导你,不令你过于悲伤。
(三)
这次重伤,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把父亲日趋衰老的身体彻底压垮了。
开春以后,天气时冷时热,反复无常,父亲的伤势越来越沉重,又因为身体虚弱而染上了重症感冒,后来发展为肺炎。整个肺部的情况非常糟糕。孙大夫日夜都在府上住着,使劲了平生解数,全力施救,贴身照顾,可是,情况却越来越不让人乐观。这段时间,我衣不解带,日夜守护在父亲的床前。我也是唯一守护着他的亲人。
我多次哭着请求父亲解除姨娘的禁足,让姨娘也能有机会来照顾伺候他。
可父亲多次表示,他再也不想见到姨娘。姨娘也并没怎么特别积极地主动要求前来照顾父亲。姨娘也根本不想和我一起,共同守护在父亲的身边。父亲有多么不想面对姨娘,姨娘就有多么不想和我再见面。
他们持续多年的爱情,因为我的缘故,竟然迅速衰败到了这样。我感到无法言说的内疚。
(四)
当汉地的第一场春汛到来时,父亲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
父亲有两个儿子,但他临终时,一个儿子也不在身边。
大哥那时其实很想能最后见父亲一面。他迂回托人捎来了请罪的话。
但是父亲没有给他机会。父亲坚持初衷,坚决地拒他于家门之外,并回话给他说,崔家已经没有他这个儿子了。
父亲最后的坚定拒绝,让大哥陷入了完全的绝望。在那样的绝望之下,他走上了那条导致一切毁灭的错误道路。
父亲心里其实很想见你。但他更担心你的身体。他犹豫了又犹豫,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没有派人去清川叫你回来。
所以,父亲去世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作为子女,守候在他的身旁。
我从来没有设想过父亲这么早就会离开我的情况,更没想到,他临终时的状况会是这样的孤独凄凉。
看着父亲的头发一天天地变成全白,看着他的身体瘦弱到只剩下一把骨头,看着他的身体渐渐枯萎缩小,变得如同一个孩童那样轻飘飘的没有分量,我感到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如果我那时不向景云射出袖箭,如果我生下了父亲的长孙,如果我肯带着景云的骨肉嫁给你为妻,如果没有我的那些任性,如果我没有把一切都做到毫无回旋的余地,父亲现在,怎么可能会陷入这样的凄凉状况?
你的话应验了。我现在真的痛苦难当,追悔莫及,我已经明白不能原谅别人的坏处了,不能原谅别人,就是决不放过自己。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父亲去世(下)
背头山区的雨季到来了。一连四五天,大雨滂沱不断。无论白天黑夜,在父亲的卧榻边,都只能听到春雷的轰鸣和刷刷的雨声。
父亲已经病得水米皆不能进,大多数时间都在昏迷,谁也不认得了。
永别的时刻,就这样降临了。
那天晚上,一直昏昏沉沉的父亲,忽然变得神志十分清醒,甚至都能坐起来,吃了一点东西。
孙大夫心情沉重地私下告诉我说,这就是回光返照的时刻了。家里人,有什么话要和父亲说的,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他话都没有说完,就已经哽咽吞声,不能再语。
我那时还只有15岁,我懂事之后,还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亡。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敢让家人们进去和父亲告别,怕父亲经受不了这样的悲伤。
我只能自己,泪流满面地跪在他面前,守护着他,随时准备,最后送别他。
父亲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末日到来了。他显得非常平静。他也并不要见其他任何人。
病房里万籁俱静。就只有我们父女两人,彼此相对。
父亲慈爱地看着我。他拉着我的手,说:“琴儿,我们父女一场,转眼就已经十五年了。现在,缘分尽了,我们,该说永别了。”
我的眼泪忍不住雨点一样地掉落下来。
我哭着说:“父亲,您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会好起来的。”
父亲摇头。他说:“人生百年,终有一死,这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只是,这一生里,我有两件事情,始终于心不安。”
父亲说:“第一件,就是我无论如何也对不起陈家。你父亲是我一生的挚友,他救了我两次性命,他总共就托付了我一件事情,但我却没有替他办到。我没有照顾好你母亲,让她那么年轻就死了。我也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在我家里受到了这样的伤害。想起这事,我就愧疚难当。我无颜和你父亲相见地下。”
我含泪说:“您对我母女恩重如山,您这样说,叫女儿怎么承担呢?”
父亲说:“第二件,就是我也对不起我的夫人和你二哥。她是那样全心全意地依靠我,我却无能为力,无法让她免受疾病的痛苦,我也没有看护好她,让她用那样的方式离开了我们。她把唯一的儿子托付给我,我也没有能够让他免除痛苦。”
父亲说:“因为我是这样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上天让我临终见不到儿子,也是对我的一个惩罚。”
他说:“不过,这倒也并不是一个最坏的结局。我本来就应该死在前面的。”
我趴在父亲的床前哭了起来。
我说:“父亲,派人把他们都叫回来吧。就算是清川,也并不太远。”
父亲说:“还是不要了。我不想见到景云那个逆子。而景龙,他是不能情绪太过波动的。我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儿子经历那样的痛苦。看到他承受那样的痛苦,我心里就像是自己在受万剐凌迟一样。”
那天,父亲对我说:“女儿,我死后,丧事办完之后,你就去舅舅家吧。他会过来接你。你就住在那里,等你二哥病养好了回来。我已经和友仁交代过了,他会妥当地把我的死讯慢慢地告诉你二哥,会帮他料理种种后事。”
父亲说:“我死后,他就是家里的主人。他会了解我的心意,他会照顾好你。”
父亲说:“琴儿,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跟随你的二哥。”
他说:“我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我们相处不多。他是一个头脑清醒,善决果敢的人,他从来不会做糊涂的事情。他对你用情很深。他必定能给你一个好的归宿。他必会用一生来做到这一点。在心无旁骛这件事情上,他比我要强得多。”
父亲说:“我的这一个儿子,看事情能看得很宽很远,所以,他的有些决定,在当时看来也许是很难接受也很难理解的。将来,如果你们相处时,发现他有些事情不可接受不可理解,你一定要记得我今天对你说过的话。你要相信他,听从他,你要理解他。过了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他常常是对的。”
父亲说:“他从小失去母亲。他习惯将心事都藏在心里。如果他遇到什么困难,什么过不去的坎坷,他都不会对人说。他会自己去独力扛起来。你要替他的母亲照顾好他,不要让他总是一个人这么自己扛着。因为你在他的心里,所以,别人做不到的,你可以做到。别人不能给他的安慰,你可以给到。”
我泪如雨下道:“父亲,不论将来怎样,我都会记住您的话,我会一生遵从他,理解他,支持他,安慰他,陪伴他,我会陪他走过所有的欢乐和痛苦,我会帮您和母亲,照顾好他,我不会让他孤单的。我永远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单。”
那天晚上,父亲最后对我说:“女儿,父亲这一生不能替陈家报仇了。希望我的儿子能够替我做到。”
他说:“你在我家过了十五年,我家所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都是我的过错。我恳求你的原谅。”
他说:“我死后,琴儿,请你不要再记恨家里的任何人,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父亲说:“虽然这样的要求很难启齿,但我还是想请你把那件事情忘记吧。”
父亲说:“忘记它。它就不会再是你的负担和痛苦了。”
我在父亲的床前悲痛得语难成句。
我心如刀绞地饮泣着说:“父亲!是我做得不对。是我糊涂了。我不会恨任何人了。我会忘记这件事情。不会让它再伤害更多的人。我发誓做到。您放心吧。请您放心吧。”
父亲听完我的话,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我看到两行清泪从他的眼中流了出来。
父亲说:“女儿,我累了。我先睡一会儿吧。”
我看着父亲,在我眼前昏睡了过去。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从此,就再也没有睁开。
凌晨4点左右,父亲溘然长逝。举家哀声大恸。
从此,我们在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父亲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直觉
(一)
清川道观。丑时刚过。四下一片漆黑,一片宁静。
你在睡梦之中。
忽然,你听到父亲的声音在叫你:“景龙。儿子。”
你睁开了眼睛,看到房间里充满了白色的光芒。父亲站在这光芒之中,立于你床前。
你惊讶地坐了起来,说:“父亲,您怎么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您什么时候来的?”
你心里暗自有点紧张,父亲来了,崔家集那么多事情怎么办?琴儿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危险。难道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吗?父亲怎么能抛下一切来清川呢?难道是父亲想我想得不能忍耐了?或者是,或者是师父师祖又隐瞒了什么,我的死期马上要到了吗?可是,这些天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好啊?
你正在诧异中,父亲对你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