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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吉诺弯刀-第4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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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进入良好的写作状态时,无论你写的是什么,都不用打草稿,你只需要把手指放在键盘上,所有的文字就会自动汩汩而出,甚至,连所谓的构思过程,所谓的遣词造句,所谓的布局谋篇,全部都不需要,也不需要任何的修改,它一出现,就自然是最完美的,一字不可易。”

    “这个过程流畅、自然、轻松,毫无用力处,行云流水,水到渠成,没有任何的阻滞。如果没有发生上述事情,你就没在良好的写作状态中。”

    “一个良好的写作者,当他写作的时候,他是溢出自我边框的。他没有名字,也没有性别,他同时在所有人的心里,他就是全体。”

    “他是无边无际的,也无穷无尽。”

    逸晨先生的发言在全场激起了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

    我也情不自禁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长时间地为他的发言而鼓掌。

    (二)

    逸晨先生是我写作上的亲教师,也就是耳提面命,手把手带着我走向文学殿堂的师傅。

    他是我发自内心深深敬仰的文学编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关于写作、关于人生的许多谆谆教诲。

    在他的深刻影响下,我的文字逐渐去除了雕琢粉饰的小女人味道,行文变得朴素无华,因此很多读者长期以来都误以为我是男性写作者。

    逸晨先生对我说:“我们所写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并不一定要多漂亮,但是,一定都要有力量。要有强大的力量。每一个字都要能粉碎虚空,直接命中事物的心脏。”

    他说:“我们的文字要符合这个世界的真实。再也没有,比真实,更有力量的事物了。”

    他始终都在教导着我们,一切写作的核心价值,全在于“文以载道”。

    他跟我们说,你们不要误会“文学”这个词。所谓“文学”,是指让人阅读之后趋向无过失的学问。让人阅读之后过失更多的文字,绝不是文学。

    他还教导我说,中国的古代,无论是琴棋书画中的哪一种,所有的艺术形式,都指向调柔人心,引人向道。中国传统一直有“诗教”之说,认为诗可以“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换句话言之,凡不符合“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这三条标准的,都不能称为“诗”。“诗”是通过言说来完成的国民教育,是文字中的国家教育部。

    而凡鼓琴亦有七例:一曰:明道德,二曰:感鬼神,三曰:美风俗,四曰:明心察,五曰:制声调,六曰:流文雅,七曰:善传授。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今天的所有电声摇滚,都不配名为音乐。

    他对我说:“文字不是用来倾诉自我的。它,最终是用来帮助他人的。这是我一生的体会。总有一天,你也会体会到这一点的。”

    他说:“上天赋予我们文字的能力,不是为了倾泻个人的痛苦,而是为了,完成广大的救助。”

    他说:“心心,不要等到年老了再去写这样的文字。现在就写。觉悟了,就去做。趁年轻,趁健康,趁活着。不要一再拖延,到最后,深恨悔之晚矣。”

    这些教诲,对我启发甚深,让我铭记不忘。

    (三)

    读了我写的勇士故事(《东山物语》)之后,逸晨先生对我说:“如果这是我第一次读你写的东西,我会以为你是男人。我从未见过女人写勇士写得如此气壮山河的,而且,每一个勇士,他们面对生死的时刻,你都能写得熠熠发光。”

    他说:“要知道,如果一个人的心里没有那种勇敢与坚定,他是不可能把这些特质注入笔下人物的灵魂里的。”

    他说:“心心,你内心里,必定有个真正的勇士。或者,你必定认识一个真正的勇士,而他在你心里,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四)

    逸晨先生对于青年写作者的指导和关怀,远远不止于对我一人。他对所有的新作者,都是如此教诲不倦的。逸晨先生对文稿的修改批注,在青年作者中非常有名。他每有批注,往往都是众人争相传阅。

    有一次,坐在逸晨先生的办公室里,等着他回来。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份他正在批改的文稿。文稿翻开的那一页上,有一行字写着:“。。。。。。努力克服着重重障碍,期盼着能够开始真正的生活”。

    逸晨先生用很粗的黑笔把这行字毫不含糊地划掉了。在旁边,他龙飞凤舞地写道:“这些重重障碍,即是真正的生活”。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批注文字中所蕴含的那种力量。我瞬间就明白了,为何他的批注文字会在众人中广为传阅,被奉为圭臬。

    还有一次,逸晨先生看到一个写作者写了一段感喟中秋的文字,作者写道:“一切都如幻似梦,到头来,我们能拥有什么?”

    逸晨先生便在下面批注道:“梦里的一切,全都归你所有。”

第八百四十八章 巴黎书展(中)

    (一)

    会议结束后,高雄遇到了很多熟人,他们在一起热烈地攀谈着。

    我和逸晨先生先出来,沿着塞纳河岸慢慢地散步,等着高雄从里面出来,然后一起去吃午饭。

    塞纳河水潺潺地流淌着,轻轻拍打着堤岸。

    我说:“这条路,被人们称为幸福之路。因为这是各国情侣最喜欢来漫步的地方之一,很多人就是在这里并肩漫步之后,走向了婚姻的殿堂。这条路,传说是通向人生幸福的结局的。”

    逸晨先生说:“心心,其实,尘世间,没有一条道路是能够通往幸福的。”

    我吃惊地看着他。

    逸晨先生说:“你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吗?”

    我说:“是什么?”

    他说:“真正的幸福是:就算是不幸福,也完全没有关系。”

    (二)

    逸晨先生说:“心心,有件事情,很早就想问了。一直没问过。”

    我说:“什么事情啊?”

    逸晨先生说:“你注意到了吗?你所有的故事,男主角都会先于女主角死去。”

    他说:“你笔下从未有过白头偕老的爱情结局。”

    他说:“为什么会这样?”

    我顿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是这个啊。因为,我小时候答应过一个人的要求。他对我说,以后不管你写什么故事,只要有爱情,就不要让女主角死在男主角前面。他说,要让女主角在男主角死后还一直活着,并且最终得到幸福。他说,如果故事的结局不是这样,你就不要把它写出来。”

    我说:“所以,我一直都在履行这个承诺。不管写什么故事,只要有爱情,女主角都不会死在男主角之前。她会独自活在世界上,并且最终找到幸福。不是白头偕老的那种幸福,而是,明白有生必有死的那种幸福。”

    我说:“《小春》那个故事,我只是写写而已,就算高雄不来和我谈,我也不会把它发表出来的。因为,那是一个同生共死的结局。同生共死不解决问题,了生脱死,才解决问题。”

    逸晨先生说:“我看过你写的一段教堂布道。你在里面展现了自己的生死观。”

    我说:“是的。我经常会附身在人物上,说出内心的声音。”

    逸晨先生说:“我还记得你写的那段文字。你说:上帝让有些事在我们视野里结束,是为了让另一些事能在我们的视野外开始。上帝让有些人的灵魂离开我们,是为了能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开始发挥作用。”

    我说:“是的。我说,我们有时候会觉得被上帝所抛弃,被上帝所伤害,那只是我们凡夫狭隘之见的错觉。错觉的根源就在于,我们未能像上帝那样,全知全能。”

    (三)

    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我们站在树荫浓密处躲雨。

    巴黎的梧桐树非常可爱,总是让我想起故乡明代长城下的满街梧桐。

    一位当地的市民看到我们在躲雨,便告诉我们,不远处的一个游客中心可以提供免费的雨伞给游客借用。

    我们便小步跑向那边的游客中心。

    我在门庭的伞架上拿了一把伞,撑开,发现几根伞骨断折了,伞面撑不住。于是把坏的放回去,换了一把,再撑开。这把是好的。

    忽然觉得逸晨先生在看我。抬头看他,果然是这样。

    我问:“有什么不对吗?干嘛这样看我?”

    逸晨先生:“心心。”

    我:“?”

    逸晨先生:“我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迷惑地问:“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

    逸晨先生:“身体。身体和这些伞是一样的。”

    他说:“坏了,就不好用了。不能用了,就要把它放下来,换一个。”

    他说:“就这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需要那么难过。”

    我一时怔住。怔了两三秒钟。

    然后,我努力动了动嘴唇。

    我说:“走吧,高雄大概快要出来了。”

    (四)

    我们吃饭出来后,小雨已经停了。

    河岸边摆满了旧书摊和画摊,还有一些小贩在卖纪念品,一些画家坐在那里给游客现场画写生。

    我说:“我们也去画一张吧。”

    于是,我们就按画家指点的姿势,随意地坐在了河岸边的长椅上,一边喝饮料,一边闲聊,一边让画家给我们画速写。

    “女士、先生们,再坚持一会儿。不要动。马上就画完了。”画家一边下笔如有神,一边对我们说。

    不一会儿,他的作品就大功告成了。

    “画得怎样?像我们吗?”高雄从逸晨先生手里拿过那幅速写,他看了一眼,又递给我。

    他说:“心心你觉得呢?”

    我看了一会儿。我说:“有一点不像。”

    “哪一点?”逸晨先生说。

    我说:“边框。我们身体的边框。”

    身为著名插画家的逸晨先生,眯起眼睛,用专业的眼光再次审视了一下那幅速写,他说:“线条处理得很专业,终归终究,没有什么不妥的啊。”

    我说:“修改一下,就会好些了。”

    我从画家手边拿过一个橡皮擦。我开始擦掉我们每个人侧面的身体轮廓线。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这么隔阂吧。我们彼此之间,是没有分野和边界的。”

    我看着他们。我说:“是吧?”

    逸晨先生的嘴角浮现出一点笑意。他看了看高雄。

    高雄微微鞠了一躬,说:“真是三生有幸,终于活着听到你承认我们之间亲密无间。虽然你还捎带了个逸晨。”

    我白了高雄一眼。我继续动手擦掉身体其他方向的轮廓线。

    我说:“不仅我们之间并无分野和边界,我们和周围的环境之间,也是没有分野和边界的,是吧?每分每秒,我们都在和周围互相交换着物质、能量、信息,我们的一部分都在进入周围,蒸发的汗液、掉下的头皮屑,呼出的气体,热量,诸如此类。我们从来没有从周围中被分隔出来,是吧?”

    我说:“人和人之间的分隔对立,人和环境之间的分隔对立,这种分隔对立,都只是概念上的,错觉性的,它只存在于我们的以为当中,它并不存在于事实当中。”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画上擦。过了一会儿,我停了下来。我满意地看着画面。我说:“好了,现在,就准确了。符合真实。”

    我把画翻过来,面向着他们。逸晨先生、高雄和画家一齐看着那张纸。

    现在,它重新变成了一张白纸。

第八百四十九章 巴黎书展(下)

    (一)

    他们三个男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高雄看着我说:“你一定要破坏力这么强吗?”

    我说:“你不要有目无珠好吧。这不是破坏力。是还原力。还原真相的能力。”

    画家对着他们耸了耸肩,用法语说:“女人。你们都知道的,女人。”

    高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往外掏钱,他把钱递给那个画家,他对那个画家说了谢谢。

    那个画家用法语问他:“那位女士,她刚刚在说什么?”

    高雄用法语回答他:“她在说,以各种方式,浪费绅士们的金钱、才华和时间,是女人的最大嗜好和最高成就。”

    他再次微笑着和画家握了握手,他说:“谢谢。”

    (二)

    我们继续沿着塞纳河畔散步。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这样唇枪舌剑吗?”逸晨先生说。

    高雄接着他的话说:“是啊,心心,每次我们在一起,你一定都要和我这样唇枪舌剑吗?”

    我说:“你不是在心里暗自很喜欢这样吗?”

    高雄停下了步子。

    他瞪着我说:“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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