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倾城:噬心皇后-第5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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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知秋之死,皇上纵然有错,却也不能太过责怪。皇上之错,和她与小姐在这件事情上的错处是一样的,都只是忽略了对方的心狠、动作慢些罢了。又不是有意让知秋死,身为九五之尊,岂能对一个小奴婢的事情太过上心、整日盯着?于皇上而言,知秋之死的确纯属意外。只要皇上依旧对小姐尽心,她这个做奴婢的,还能多说些什么呢?
只是不知为何,纵然能明显看到皇上对小姐的关切,但却总觉得,皇上这平静的表情,让人不管看了多少眼,都看不出个根底来。皇上对小姐的情,是再也没法子一眼了然的了。
自打进宫后,好像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样儿。但到底是因何事而变,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宫墙之中,一切皆深晦,说不清、道不明。
折腾了这一番,早就误了上朝的时辰。不知道李忠贵那边应变了一个什么说法,皇上心里惦记着,一进北宫门儿,便叫了梁都统到近前来,吩咐道:“你带着几个人,将皇后送回宫里去。如今多事之秋,再吩咐了两班换岗之人,守在漪澜宫门外。依旧如之前那般,除了御膳房里送饭的,所有人不得进出。还有,叫了太医过去给皇后瞧。”
听得梁都统应了一声儿,皇上便放下了容菀汐,跳下马车,往后头空着的那辆马车上而去,也顾不得换朝服,直奔御膳房而去。
初夏听得皇上又吩咐了封宫,不禁眉头紧锁。但毕竟一旦进了宫里,规矩便大了,她再也不能像之前在府中那般,和皇上没轻没重的。不敢问,便只能自己纳罕着。
看着昏迷不醒人事的小姐,初夏试着推了容菀汐两下,想要将小姐叫醒,以便想个法子出来。但轻轻推了两下,唤了一声儿,小姐没有丝毫反应,便只能作罢。
到了漪澜宫门外,宫门口是这两日里难得的清净,并没有那些看门狗守着。然而这清净,却也只是暂时的,等一会儿,定然又有人守在门外了。
梁都统道了声“冒犯娘娘”,便跳上了马车,将容菀汐抱了下去。初夏想了一路对策,却是没想出来,便也只能紧跟着梁都统下了马车,回了漪澜宫。
小康子和莲心还没醒呢,宫里分外安静。梁都统将容菀汐放在床上,又道了声:“叨扰了姑娘”,这才退下了。
不多时,漪澜宫门前便有了一阵脚步声。这些脚步声至院门口而止,可见是皇上派来封宫的人到了。紧跟着,又有两个脚步声急匆匆进了院儿,直奔正殿而来。是赵太医和白太医。
两位太医给容菀汐把脉看了,都说娘娘是因身子虚劳、悲痛过度以致昏迷,如果行针将娘娘唤醒,未免对娘娘凤体造成不必要的损伤,还是等娘娘的身子缓过来,自己醒来为妙。只是等娘娘醒来之后,再给娘娘开一些补身的方子,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初夏对太医们的话自是没什么异议的,只是客客气气地送了这两人出去。还未等转身回屋,便见皇上走到了院门口儿,只得停住脚步,躬身给皇上请安。
皇上刚好和两位太医打个照面儿,便问了两位太医容菀汐的情况。听得两位太医说无事,稍稍放心。阔步进屋的脚步,还是有些着急。
皇上进了屋,只是吩咐了初夏拿一个椅子,便靠着床尾的雕花护栏坐着,静静看着容菀汐,一言不发。
初夏几次想要开口问皇上是否能解除封宫,却是仔细思量了好几番,都不敢开这个口。今时今日,已经再不同往时往日了。
之前宸王殿下若是对小姐不好,就连她和知秋都敢给宸王脸色看,因为知道宸王待她们还是宽和的,总不会和她们一般计较,因为受宠、所以肆无忌惮。可是此时,宸王殿下已经变成了皇帝陛下,他们也再不是在王府中,而是在未央宫中,君王之心莫可测,皇上对小姐的心,都再不是那般一眼便可看情深情浅的样子,更何况是对她们呢?
她区区一个奴婢,何敢同皇上谏言什么?即便是知秋含冤而死,她们却也只能忍着,即便是小姐,此时也不敢和皇上太放肆了。
自从进了未央宫,一切在不知不觉间都变了样儿。可究其原因,却好像,谁也怪不得。
历朝历代的君王不都是如此吗?如不被人惧怕着,那还叫皇帝吗?想来天威难测,皇上自己的心底里,却也未必是舒坦的。
这深宫里,上至主子下到奴才,没有一人是舒坦的,人的本性,都被这深深的宫墙压得扭曲了。虽说逝者已矣,但如果知秋还是昔年里那只会听话的小姑娘,又岂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她不知道再在这深宫里生活下去,她和小姐,是不是也会变了模样。想来,会的吧?
此时她们不已经因为知秋之死,而错了原本那不争不抢安静度日之心吗?
在这深宫里,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终究都逃不了变得阴暗狠辣……
初夏站在床头,也是静静看着容菀汐的面容。不言不语,心里却陡升一抹悲凉。
及至晌午,容菀汐才缓缓醒转了。醒来便看到皇上坐在床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喜的是,她仍旧能在一睁开眼之时看到他,悲的是,她眼中的他,容颜依旧、可却如此陌生。即便清醒了,不再于朦朦胧胧中看着,她却依旧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但觉陌生,便无需再瞧,莫要把往昔里的美好都看没了……容菀汐缓缓别过头,不再看皇上。
“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的?”见容菀汐和皇上没话说,初夏这才问道。
容菀汐摇摇头,道:“还好……只是头有些沉,不想说话。”
初夏应了一声儿“是”,便不再言语。她知道,小姐这是说给皇上听的。
但皇上似乎并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又或者是明白了,却反而乐得没皮没脸。在小姐的话落下不过片刻,皇上便道:“那人烧得只剩下一具焦骨,容貌不见,可见对方是故意想要让咱们看不清容貌。派出去搜查那纵火之人,那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线索也无……”
“你切莫太过悲痛,到底是个冤死的替身,还是本尊,还有待彻查。朕已经派了几路人马,日夜兼程地去追赶,也已经传令各处守军,让他们留意慕容焰一行人,一旦发现踪迹,立刻阻拦,务必要将画像中人送回京都城中。”
容菀汐并未看皇上,就好像没听到皇上的话一般,只是依旧别着头,索性闭上眼睛,很明显地、再不打算就这件事儿上给他任何回应。
到底,他是不信任她的。到底在他心中,哪怕只是一个口头儿承诺,他都不肯答应了慕容焰的借兵之言。江山与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受到了容菀汐如此冷落,皇上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吩咐初夏道:“去御膳房传午膳,告诉他们弄一些清粥小菜儿,莫要太油腻了。再去太医署,让他们将皇后的药尽快送来。”
“是。”初夏应了一声儿,十分恭谨,并无任何反感之意。
不多时,御膳房的人便将午膳摆好了。容菀汐要起身去桌边,却被皇上给按住了。皇上自己起身去桌边,容菀汐却是紧跟着便往桌边去,并无继续赖在床上之意。皇上盛好了一碗粥,转身见容菀汐已经落座,那端着粥碗的手,便在半空中停了一下。随即,便将粥碗放在了她面前。他原是打算到床前去喂她吃,可她不愿,便也只得作罢。
既然饭毕,容菀汐起身,直接下了逐客令:“臣妾身子不适,恐怠慢了陛下,不若陛下移驾他处,以便身心舒坦。”
皇上静静看了她半晌,道了声:“好,那你好生将养。”
容菀汐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之意,听得出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很是沉重,听得出房门关闭的声音有些拖沓留恋。但她却不愿意去细想。
她怕自己习惯于他的好、依赖于他的好,便愈发地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她不想让昨晚和今早的惨剧再次发生。
初夏在小厨房熬好了药进来,在床边服侍着容菀汐用了。喝了药,身子暖了些,人的精神儿也恢复了,容菀汐方问道:“我昏迷的这一会儿,宫里头可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只是……”初夏略一犹豫,还是道,“只是咱们漪澜宫,还被封着宫。”
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怎样也要说与小姐知道。
既然已经说起,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都说出来便是……初夏继续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难道知秋的事,还不能让陛下看出来咱们是被冤枉的吗?瞧着陛下的意思,也不像是认为这件事情真的和咱们有什么关联,毕竟昨儿对知秋的尽心摆在那儿呢。可如今却还是封着咱们的宫,未免让人觉着,咱们是因为知秋的事情获了罪,不是平白弱了咱们漪澜宫的威仪?”
即便这些话她不说,小姐也想得到。莫不如说出来,小姐心里也痛快些, 一起商量出个对策来为好。
半晌,容菀汐却只是叹了一声儿:“高处金光弊眼,他怕是看不清了……”
“小姐,我们如今,可如何是好?难道就由着陛下这般封着宫?”只要小姐愿意,总是有主意的。漪澜宫总这么被封着,实在不是办法。
说话间,忽听得门口儿有人向里喊了一声儿:“奴婢来给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可在家吗?”
听得,却是冬雪的声音!
冬雪好像没看到门口儿有封宫的侍卫似的,兀自向院儿里高声道:“宫里传,说知秋姑娘失踪了,薄妃娘娘心里惦记着知秋姑娘,特意差奴婢过来问问,姑娘可回来了没有?”
第七百四十六章:波涛不息
“还这般假惺惺地来做什么?知秋到底回没回宫,她们心里不是再清楚不过了?”提起知秋,初夏眼中不由得又泛起泪光。怕让小姐瞧见了伤心,便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们只是为了避嫌,装作才刚知道知秋失踪的事儿罢了……由着她们去。反正不用咱们拦着,宫外的侍卫,却也能帮咱们拦下这个麻烦。”容菀汐道。
不知道侍卫们和冬雪说了什么,听得冬雪又说了几句话,却是平声说的,她们听不太清楚。总归在说了几句话之后,冬雪便离开了。漪澜宫门口儿,又恢复了清净。
初夏强忍着泪,不敢再说什么。容菀汐心内悲苦,也不再有任何言语。少了知秋,屋子里的安静,好像都比往日里重了几分。
人去不再,连音容笑貌都没有留下半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她走了,就好像这个世上,她从未来过。
……
钟萃宫里,冬雪向薄馨兰回禀了刚刚在漪澜宫门口的事儿,道:“娘娘,漪澜宫门口儿的侍卫,可是比昨儿封宫的还多呢,好大的阵仗。娘娘果然妙计,使得陛下怀疑了皇后。”
薄馨兰笑道:“毕竟是深宫之中,不比从前在王府里,人之本性有变,实属平常。蓬莱殿上的砒霜是真真儿的,陛下怕是早就心有怀疑。再加上咱们并未咄咄逼人,陛下自然更向着咱们一些。只是……”
薄馨兰却又眉心微蹙,道:“知秋之死,咱们做得并不漂亮,并未能设局让认为这是容菀汐所为。陛下那边,或许以为是知秋畏罪自尽、或许以为是容菀汐怒极杀人、却也会想到这有可能是咱们在灭口……”
“三者相撞,陛下对各方都有怀疑,对容菀汐的怀疑,自然也就少了些,怎么可能至于这种程度?我总觉得,陛下对容菀汐之所以如此动怒,并非因为咱们的筹谋,而是秦颖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秦颖月其人,深不可测。”
冬雪觉得薄馨兰说的有理,其实对于知秋之死,她们是冒了一番风险的。但若知秋不死,她们所要面临的,就不是风险那么简单了。确定的罪和可能的风险之间,如何选择?自然还是要选择后者。
正如薄馨兰所说,她们既然没法子把冬雪之死做得精妙,皇上的怀疑,自然在两方之上,而不可能如此时这般,全然放在皇后身上。她们还没来得及做避嫌的筹谋呢,皇上便已经帮她们避了嫌,岂有这等好事?
“这件事情越是进行得顺利,本宫越是胆寒。冬雪,你说……本宫当初选择先和秦颖月联手搞垮容菀汐,是不是错了?”薄馨兰道。
冬雪叹了一声儿,道:“这秦贵人,当真可怕得很呢。没想到她还在庸王府之时,就已经算计起咱们宸王府里的事情来了。原以为她只不过是个稍微有些脑子的狐媚子罢了,哪想得她这样阴狠呢?娘娘当初选择与秦贵人合作,在当时看来,的确是再明智不过之举。只是现在,少不了要警惕些。”
薄馨兰问她,想听的,自然不是奉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