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第7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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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多年的情意,却不及后冒出来的周梁。谦哥儿心中实在不甘,沙哑着问道:“阿娇表姐,我到底哪里不及周梁?”
为何你喜欢他,却不喜欢我?
为何你舍我而选他?
我到底哪里不好?
你说出来,我都改了好不好?
所有未出口的哀伤恳求,俱在闪着水光的眼眸中流露出来。
看着这样的谦哥儿,阿娇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只是,既已有了选择,她便不容自己心软退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拖延下去,只会更伤害谦哥儿。
“谦表弟,你聪明伶俐,风趣可爱,家世又出众。并无不及周梁之处。我和你自小相识,对彼此性情熟悉,从这一点来说,周梁更是远不及你。”
阿娇看着谦哥儿,平静地说道:“只是,感情之事,不是这样算的。也没有先来后到之分。”
“若我有意你为驸马,去年及笄后,便会禀明父皇母后。”
“我迟迟犹豫未决,正因为我一直将你当成亲弟弟一般。哪有姐弟两个成亲做夫妻的?”
“和周梁相遇,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倾慕他喜欢他,只能辜负你的一片心意。对不起,谦表弟。你早日忘了我吧!”
阿娇拒绝得干脆利落。
谦哥儿心痛如割,胸口窒闷,几乎无法喘息:“阿娇表姐,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再不会犹豫更改了吗?这才是第二天。你答应过我,让我为你作画十日。我还有八天的时间……”
阿娇狠心打断谦哥儿:“谦表弟,你七岁进宫读书,至今已有八年。在八年间我都未对你动心,区区八日又能改变什么?”
谦哥儿:“……”
谦哥儿不再说话了,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阿娇。
相识了多年的阿娇表姐,在此时,似已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如此冷静清醒,如此冷酷绝情。
阿娇抿了抿嘴角,低声道:“你情绪激动,不宜去书房。不如告假半日,先回罗府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谦哥儿头脑一片空白。
他想伸手拉住阿娇,想张口哀求她留下,想求她再给他一个机会……
可他什么也没做。
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阿娇离去。
番外之伤怀(一)
“玲珑,周状元可离宫了?”
阳光洒进午后的椒房殿,温暖宜人。顾莞宁略略抬眼,随口问道。
玲珑笑着答道:“公主殿下听闻周状元留在书房,特意去见了周状元。约莫一炷香之后,周状元才离宫。”
顾莞宁目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嗯了一声。
看来,阿娇不再怄气别扭了。
小儿女情态,倒也有趣。
顾莞宁不由得想起自己和萧诩的少年时光,抿唇而笑。
过了片刻,琳琅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启禀娘娘,罗公子今日向太傅告假半日,回了罗府。”
有人得意,总有人失意。
想到谦哥儿,顾莞宁忍不住轻叹一声。
琳琅轻声劝慰:“男女之事,勉强不得。公主殿下心有所属,自该早早表明态度,罗公子尚且年少,便是失意一段时日,也会很快振作起来。娘娘不必介怀。”
顾莞宁又是一声叹息:“这个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只是……”
为什么偏偏是谦哥儿?
年少时她辜负了罗霆的一片情意,令他伤怀。
如今,她的女儿阿娇又伤了谦哥儿的心……
这么一想,心里怪不是滋味。
正唏嘘着,门口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顾莞宁无需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今日政事处理完了?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无需通报便能踏入椒房殿的人,当然只有萧诩。
……
玲珑琳琅安静地退了出去。
萧诩迈步进了屋子,在顾莞宁身侧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笑道:“朝堂之上,繁琐之事极多,哪有处理完的时候。今日心念一动,知道你在想我,我便回来了。”
顾莞宁:“……”
夫妻数年,她依然不时被萧诩的恬不知耻噎得无言以对。
萧诩挑眉一笑,凑到顾莞宁耳边:“怎么不说话了?莫非是乏了?我这便伺候娘娘午休小憩。”说着,右手已悄然摸了过来。
顾莞宁好气又好笑地拍开他的手:“别胡闹!儿女都这么大了,也不怕他们笑话。”
晚上再恩爱也无妨,哪有白日一起就寝“小憩”的道理。
萧诩也不是真得要如何,说笑几句后,便说起了阿娇和周梁之事:“……周梁倒也不算太笨,还懂得折眉弯腰哄一哄阿娇。”
依旧是岳父嫌弃蹩脚女婿的口吻。
顾莞宁忍俊不禁,戏谑道:“可惜我父亲去世得早。不然,你当年想娶我过门,定然不易。”
萧诩摸了摸鼻子,很快转移话题:“听闻谦哥儿告假回了罗府。”
帝后同样关注上书房里的动静。
顾莞宁点点头:“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一时禁不住这等打击,心中不免伤怀。”
萧诩看着顾莞宁,目光有些微妙。
顾莞宁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莫非又打翻了陈年醋坛子,要说一说当年罗大哥之事?”
萧诩立刻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岂是那等小鸡肚肠爱拈酸吃醋的男子!”
当然是!
不然,今日中午也不会特意回椒房殿。定是小心眼又发作了!
顾莞宁懒得揭穿他,顺着他的话音调笑:“是是是,是我以妇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萧诩脸不红气不喘地应道:“皇后娘娘贤良大度,岂能以普通妇人视之。”顿了顿,又道:“你若是心怜谦哥儿,明日便召他到椒房殿来,安抚一番。”
也算是给罗霆夫妇一个交代。
顾莞宁却道:“不必了。儿女亲事,一看情分,二看缘分。阿娇和谦哥儿无夫妻缘分,又不是阿娇之错。我若出言安抚,反倒不美。”
总不能将崔瑶顾莞华也一并叫进宫来安抚吧!
再者,这般作态,毫无益处,只会给罗霆姚若竹添堵罢了。
萧诩不再多言。
……
罗府。
谦哥儿回府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姚若竹敲了三回门,俱都无功而回。
到了傍晚,罗霆回了府,一脸忧色的姚若竹迎上前来,低声道:“谦哥儿早早回了府,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我去敲门,他也不理。要不然,你再去试试?”
罗霆:“……”
罗霆沉默片刻,才道:“不用了,随他一个人待着,我们都别去打扰他。”
姚若竹难得沉不住气:“这怎么行。万一他绕不过弯来怎么办?我还是再去看看才好!你这个当爹的心狠,我可放心不下。”
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正要迈步,右胳膊已被罗霆拉住了。
“你就是见了他,又能说什么?”罗霆无奈一笑:“心上人别有怀抱,伤心一段时日也是难免。说什么都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倒不如权当不知。待此事过去,他自会慢慢振作起来。”
这也算“经验之谈”了。
姚若竹默默地看了侃侃而谈的夫婿一眼,收回脚步。
罗霆也略略有些尴尬,咳嗽一声,很快扯开话题。
……
罗霆所料不错。
第二天清晨,谦哥儿自己出了屋子。
虽然精神颓唐面色黯淡眼睛红肿犹有哭过的迹象,到底还是肯出来见人了。
姚若竹听了罗霆的叮嘱,没有多问,只轻声问道:“今日可想进宫读书?若不想去,便再告假一日。”
谦哥儿声音略有些沙哑:“昨日已经告了假,今日再告假,以后我如何有脸进宫?母亲不必为我忧心,我这便进宫去。”
姚若竹无声轻叹,目送谦哥儿离去。
小半个时辰后,谦哥儿出现在上书房。
他今日来得最早,此时上书房里空无一人。他默默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用手擦了擦眼角,捧起书本,轻声读了起来。
俊哥儿很快来了。
当看到轻声读书的谦哥儿时,俊哥儿愣了一愣,很快走上前来,在谦哥儿身边落座:“谦表弟,你怎么今日就来了?”
当日他在府中待了几日,才有勇气进宫。
没想到,谦哥儿只隔了一日便来了。
谦哥儿看了过来,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迟早总要面对,倒不如早些。”
……
番外之伤怀(二)
看着满脸黯然神伤又坚强的谦哥儿,俊哥儿沉默不语。
心中忽地涌起阵阵羞愧。
闵达被长辈一起痛骂,被揍得满身是伤,依然倔强坚持。他多有不及。
虎头当机立断斩断情丝,他亦不及。
谦哥儿的坚强和勇敢,更令他自愧不如。
他一直以顾家子孙而骄傲,一直以为自己在一众伴读中最优秀出众。现在看来,他实在自恃过高了。
他唯一胜过众人的,是他姓顾,是中宫皇后娘家侄儿这层身份罢了。
这半年多来,他看似振作起来,实则情绪消沉低迷,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实在愧对母亲,愧对姑母,愧对疼爱他的曾祖母……
少年情怀再重,也不及生恩养恩重,更不及顾家门楣之重。
他既已听从母亲的话,便该彻底断了对姐儿的念想。否则,如何对得起母亲?如何对得起众人对他的期待厚望?
俊哥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谦表弟,谢谢你今日点醒了我。”
谦哥儿:“……”
我自己尚且伤心不过来,哪有精力闲情去点醒你!
谦哥儿和俊哥儿无言相对片刻,不再说话,一同读书。
……
再过片刻,阿奕和虎头一前一后进了上书房。
没了跳脱爱闹的闵达,上书房里显得格外安静。
阿奕不愿戳谦哥儿的伤口,绝口不提昨日之事。
虎头看了谦哥儿,颇有些心疼,想了想说道:“今日中午我陪你在上书房里用膳如何?”
伴读们在上书房里有用膳之处,也有可供午休小憩的客房。只是,众人大多会去阿娇寝宫用膳,或是去椒房殿。留在上书房反而少之又少。
谦哥儿今日一定不想见到阿娇表姐。
虎头这次却猜错了。
谦哥儿打起精神,冲他笑了一笑:“还是去阿娇表姐那儿用膳吧!人多也热闹些。”
虎头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瞄到门口的声音,顿时闭口不语。
来人,正是进宫为储君和伴读们讲学的周状元周梁!
谦哥儿也看了过去。
正好和周梁目光碰了个正着。
周梁目光颇为平静从容,并未流露出自得或是愧疚之类的情绪,也未特意留意谦哥儿。便如往日一般,缓步而来,开始检查昨日布置的课业。
轮到谦哥儿时,周梁淡淡说道:“罗公子昨日告假,未完成课业,请今日一并补上。明日早晨,我会检查。”
谦哥儿:“……”
谦哥儿心情颇为复杂,半晌才应道:“是,我今晚一定补上。”
上课时,周梁一视同仁,便是储君阿奕分神,也毫不客气地呵斥。
谦哥儿对周梁,好感是半分都没有。
只是,他也愿意承认,周梁确实配得上阿娇表姐。
……
这一个上午,阿娇却如泡在蜜罐里一般,口中是甜的,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她状似认真地听着课,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正认真上课的周状元。
周状元的眼睛好看,眉毛好看,鼻子好看,嘴唇也好看。讲学时的模样,更是格外迷人……一不小心,阿娇就走了神。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严厉夫子立刻看了过来,淡淡说道:“公主殿下,请勿分神。”
被那双深幽的眼眸一看,阿娇只觉得心尖一阵酥麻,被呵斥了也不恼,立刻笑道:“是。”然后正襟危坐,竖耳聆听。
诶!怎么能这么可爱!
周梁用尽生平自制力,逼着自己移开目光,继续讲学。
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时辰的课结束。
周梁悄然呼出一口气。
幸好没有当众失态!
若是一个没忍住,在上课时和阿娇对视而笑什么的,他还有何颜面进宫讲学?有何颜面去面对帝后?
他不仅是阿娇的未来夫婿,也是新科状元,日后要进朝堂为官。万万不可意志软弱,纵容自己。
姐儿和蕙姐儿孙柔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正默默警醒的周状元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