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第56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顾莞宁眼底的怒火平息,萧诩也冷静了许多。
遇到这么一桩糟心事,还真的是有苦难言。难道真要为难这么一家普通百姓不成?
可沈谨言又做错了什么?为人看诊不收半分诊金,连药也一并赠送。只因为病患无药可治一命呜呼,便被病患家人动手打伤,在床榻上躺了几日。
真是越想越窝火!
“姐姐,你别生气。”沈谨言俊脸淤青,不成样子,一双眼眸却清澈明亮平静:“我一开始也很懊恼,躺在床榻上这几日,却已想通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想做出些事情来,总有诸多不易。”
“我此次遇到的也算一桩。好心未得好报,遭人误解,被人打伤。或许,以后我还会遇到诸多类似的事。”
“我可相信,世上不全是恶人,总有许多心地良善之人。我不能因为这一桩事,就心生怨怼恶意,更不能就此关闭善堂。”
“相反,我要将善堂好好地开下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沈谨言是真的无偿为百姓看诊治病,不收分文,不求任何回报。”
“总有一天,大家会真正地接纳我,不再用轻蔑鄙夷的眼光看我。”
“我沈谨言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挺直腰杆做人,因为我无愧于心,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
说到后来,沈谨言的声音慷慨激奋起来,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忍不住“诶哟”了一声。
顾莞宁好气又好笑地白了沈谨言一眼:“行了,你的心意我已经清楚了,我不怪你就是了。这么激动做什么,快些躺下歇着。”
沈谨言不肯躺下,拉着顾莞宁的衣袖道:“姐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怪不得季同。你也别罚他了!”
顾莞宁没有直接应下,只道:“你好生休息。”
没拒绝,便是答应了。
沈谨言松了口气,乖乖听话躺了下来。
顾莞宁转头看向季同:“你起来吧!”
季同没有起身,执意跪着:“不管如何,都是奴才失责,才使得公子受伤。又隐瞒未报给娘娘知晓。还请娘娘责罚!”
顾莞宁神色未变,声音却冷了几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既是如此,你以后也不必再叫我主子了。”
季同全身一震,不敢再跪,立刻站了起来。
“阿言为你求情,此事作罢,以后不必再提。”顾莞宁冷然道:“以后务必谨慎。这一次幸亏是普通百姓,若被歹人指使,阿言性命危矣!”
季同羞愧地低声应是。
萧诩一直未曾吭声,直到此时,才温声道:“阿宁,你也别再生气了。此次只是一桩意外,确实不能怪季同。”
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也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过季同了。
顾莞宁随意地嗯了一声,坐到床榻边,轻抚沈谨言的脸,声音中透出一丝心疼:“阿言,你的脸还疼不疼?”
这些人含愤出手,没个轻重,沈谨言一张俊秀斯文的脸孔,被揍得不成样子。看的人心都揪紧了。
沈谨言一边享受来自姐姐的关爱,一边笑道:“只是些皮外伤,养上一段时日,很快就会好了。”
又有些自责地叹了口气:“姐姐今日和姐夫特意来看我,我偏生这副样子,扫了你们的兴致。”
第九百八十七章 勇敢
“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顾莞宁嗔怪地看了沈谨言一眼。
沈谨言乖乖不吭声了。
顾莞宁想了想,问道:“善堂开了半年,是不是遇到不少麻烦?你一直不让季同禀报给我?”
没等沈谨言张口,便板起脸孔:“不准撒谎骗我。”
沈谨言:“……”
沈谨言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麻烦确实有一些。不过,已经都被我一一应付过去了。姐姐整日在宫里忙碌,我不想让姐姐为我操心,便没让季同禀报。”
顾莞宁凉凉地瞄了季同一眼。
季同半个字没解释,又跪下了。
沈谨言想为季同说情,顾莞宁一个冷凝的目光又扫了过来,立刻乖乖闭了嘴。
“你有你的权衡考虑,暂且不说对错。季同隐瞒不报,便是他的错。”顾莞宁神色一沉,声音淡淡:“他既是这般听你的话,我便将他给你吧!”
沈谨言:“……”
季同:“……”
沈谨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季同已经彻底变了脸色,跪伏在地,不肯起身:“娘娘想怎么责罚奴才,奴才都无怨言。恳请娘娘饶过奴才这一回。”
顾莞宁喜怒不辨的声音在季同耳边响起:“我不是责罚你。我如今坐镇中宫,出宫的机会少之又少。偶尔出行,也有禁军侍卫随行保护。已经用不着你和一众暗卫。倒是善堂这边,离不得你们。”
“身为奴才,最忌伺候二主。你有事隐瞒不报,我这个主子必会动怒。你若事事回禀,又会被阿言责怪。既是这样,我索性将你给阿言。以后好好保护他,别让他出半点意外。”
说着,声音又缓和下来:“季同,其实我早已考虑过此事。今日正好到善堂来,便顺口说出来罢了。我不是要遗弃你,更不是惩罚你。”
“我希望你像对我一般,对阿言忠诚不二。你可愿意?”
……
小姐是认真的!
小姐是真的不要他这个奴才了!
季同心里有些茫然,空落落的,仿佛有一样极要紧极宝贵的东西,在刹那间化为齑粉,洋洋洒洒四处飘落。
身为奴才,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领命。
季同低着头,声音晦涩:“奴才领命!”
沈谨言显然也未料到顾莞宁会有这样的决定,一时间,既感动又不安。迅速看了季同一眼,然后小声说道:“姐姐,季同到底是顾家培养出来的暗卫,一直都是你的人。你将他给了我,我实在受之有愧。”
若是被定北侯府的人知道了,心中也一定会生出芥蒂。
他绝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令姐姐和顾家人离心。
这些话不便说出口,却在沈谨言的目光中表露无遗。
顾莞宁心中一暖,温声安慰道:“我早已深思熟虑过,才做了决定。你不用担心,我自会亲口向祖母和三叔解释。”
沈谨言依然有些忐忑:“如果他们不愿意不高兴怎么办?”
“这怎么会。”顾莞宁微微一笑:“祖母心地仁厚,不会介意。三叔也是嘴硬心软之人。你还不知道吧!当日几位御史在朝堂上借你开善堂一事大做文章,第一个站出来怒斥御史的,便是三叔。”
是真的吗?
三叔依旧肯关心他吗?
沈谨言眼眶一热,水光在眼中闪动。半晌才哽咽着应道:“老天待我真是不薄……”话未说完,便哭了起来。
……
他没有告诉顾莞宁,这半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故意来善堂看他。没病的装着有病,想来看看传闻中的“顾家私生子”是何模样。见了面有意说些刺耳难听的话,故意羞辱他。
这些人中,有些是顾家的政敌派来的,有些是对顾莞宁不满的人指使来的。他们不敢对付中宫皇后,不敢针对定北侯府,便故意来骚扰刁难他。
季同查明情形后,不准这些人进善堂。
可除了这些人之外,那些来治病的穷苦病患,也同样对他怀着好奇之心。这些好奇,未必全是恶意。可整日活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本身已是一种折磨。
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撑下去。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自己的笑话,更不能让人借此取笑奚落姐姐。
他白天若无其事,半夜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哭泣。哭完之后,又会恨自己太过软弱无用。逼着自己第二天挺直了胸膛继续去面对众人。
一日一日下来,他终于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天晨起都默默地告诉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此时吃些苦头不要紧,总有苦尽甘来的一日。
一点点的温暖,于他而言,也是这样的难能可贵。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沈谨言一边抽泣一边自责:“我早就下过决心,以后再不落泪哭泣。可我总是忍不住……”
顾莞宁心中满是酸楚,用手为他擦拭脸上的泪珠:“阿言,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少年郎!”
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身世带来的痛苦磨难,无人能替代承受。她可以护住他的安危,却也无力扭转世人的偏见和鄙夷。
沈谨言没有颓丧不振,而是挺身面对所有质疑轻蔑不屑。
这是何等的勇敢!
萧诩也是一脸动容,略略俯身,握住沈谨言的另一只手:“阿言,你姐姐说的没错。你很勇敢,也很坚强。”
“你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便挺直腰杆,勇敢地走下去。”
“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若是觉得累了,便躲在我们身后休息片刻。”
沈谨言颤抖着应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姐夫。”
跪在地上的季同,此时也抬起头来。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沈谨言的脸。
那张被揍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孔,满脸泪痕,颇为狼狈。可此时,又闪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季同心中的低落和茫然,忽然烟消云散。
他挺直胸膛,朗声道:“奴才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保护公子,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公子,请娘娘放心。”
第九百八十八章 甘心
声音铿锵有力,十分坚定。
顾莞宁转过头来,凝望着季同:“你可是心甘情愿?”
季同深呼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应道:“奴才甘心领命,绝无一丝勉强。”
顾莞宁的神色柔和了起来,目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好,季同。从今日起,我便将阿言的安危托付给你了。望你像待我一般,全心待阿言。”
季同郑重应了下来。
顾莞宁转身叮嘱沈谨言好好休息几日,然后站起身来:“我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萧诩嗯了一声,也站起身来。
沈谨言想下床榻,被顾莞宁阻止:“你身上有伤,不宜走动。就在床榻上好好待着。待你身体好了,再回宫去见我。”
沈谨言点点头应下了。
顾莞宁和萧诩联袂离去。
屋子里很快又安静下来。
沈谨言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泪痕,有些羞赧地对季同说道:“季同,我知道你不敢违抗姐姐的命令。其实,我也不敢不听姐姐的。等过一段时日,我再去和姐姐说一声,你不用整日伺候我……”
“公子误会了,”季同神色坦然地打断沈谨言:“奴才刚才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绝非作伪。”
沈谨言一愣,下意识地问了句:“你真的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季同敛容应是:“是!奴才以后会一心听从公子的命令。”
沈谨言心头一热。一股温热的暖流在心中涌动不休。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半晌才道:“好,你愿意追随我,我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季同是顾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身手超卓,为人忠心,办差精明果决。这些年季同领着两百名暗卫,四处打探搜集消息,办差得力。
他身边正缺这样一个得力的人。
……
上了马车后,顾莞宁一直默然不语,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敛去。
身畔的萧诩,轻叹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阿宁,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你别这样忍着,我看着心里也难受。”
顾莞宁没有拒绝萧诩的抚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中有些失落和自责:“萧诩,我自以为对阿言照顾得颇为周到。其实,我根本不如自己想得那般周全。我竟不知道阿言过得这般辛苦。”
此时已近子时,街市早已散去。马车外颇为安静,只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和侍卫们骑着骏马发出的马蹄声。
车顶上悬挂着一盏精致小巧的风灯,柔和昏黄的光芒洒落在顾莞宁的脸庞上,将她的落寞和自责照得纤毫毕现。
萧诩的心也像被揪起来一般,手下微微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在她的耳边低语道:“阿言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遇事只会无助哭泣甚至要寻死的孩童了。他不愿你担心,想自己站起来走下去,这是好事。”
“你这般耿耿于怀,若是让阿言知道了,阿言岂不是心里更愧疚?”
顾莞宁轻叹一声:“在他面前,我自不会多说。只是,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若不是今日忽然来一趟善堂,我连阿言受伤都不知道。”
说到这儿,又不免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