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第5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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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后,阿娇阿奕一起去了碧瑶宫。
帝后在寝室里小憩,萧诩也从顾莞宁口中得知了姐儿进宫的经过,忍不住皱了皱眉:“真没想到,齐王妃竟这般狠辣!”
顾莞宁目中泛起冷意:“她这般心狠,我们对她也不必客气。我已下令,将她们婆媳用度缩减至三成。”
“理当如此。”萧诩的神色也沉了下来:“留她们性命,已是宽厚。这种人,对她们不必太过客气。姐儿既已进了宫,以后就在宫里住下,不必再和她们见面了。”
顾莞宁嗯了一声。
萧诩话锋一转,说起了傅阁老之事。
第九百五十八章 交锋(一)
自上了奏折之后,傅阁老便闭门不出,在府中“静思己过”。屈指算来,也有七八日了。
国事繁琐,少了一朝首辅,其余几位阁老远不及傅阁老精明决断,这几日萧诩确实更加忙碌。
不过,傅阁老若以为朝廷真的离不开他,也太过想当然了。
“往日由几位阁老先行处置一部分朝事,重要的国事由我和阁老尚书们一起商议定夺。说是商议,其实大部分他们都已私下商议过,有了默契。有时候我和他们意见相左,便需多费口舌。有时还得采取他们的‘建议’。”
萧诩神色冷了下来,缓缓说道:“傅阁老身为百官之首,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众多,极有威望。几位阁老以他马首是瞻。六部尚书也多和他交好。我想分化拉拢,一来不易入手,二来得恩威并施徐徐图之。”
“他此次撂了挑子回府,正合我意。”
“我和你心意相同。趁着这一回出手整治傅家,压一压傅阁老的威风。他既是主动回府,想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莞宁目光一闪,冷冷道:“这些日子,宫中流言不断,早已传至宫外。我命人在市井间散播流言,也已满城风雨。心存不轨意图刺杀皇后的恶名,傅家不担也得担着。”
“我倒要看看,傅阁老到底能在府中撑多久!”
……
傅府。
傅阁老坐在书房里,神色颇有些难看。
几位幕僚,围坐在傅阁老身侧,一个个神色都不太美妙。
傅阁老打破沉默:“现在外面情势如何?”
其中一个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幕僚谨慎地应道:“阁老,这几日外面流言更盛。都说傅家图谋皇后之位,收买宫中舞姬意图行刺皇后。因刺杀未成,阁老心虚有愧,这才闭门不出。市井百姓都在传言此事。京城百官们也都将此事作为谈资……”
眼看着傅阁老面色越发难看,幕僚不敢再说下去。
另一个幕僚试探着张口道:“听闻傅妃娘娘在宫中处境也不佳,病情愈重。傅阁老何不上奏折,将傅妃娘娘接回府中养病?”
帝后情深,众人皆知。
碍于先帝遗旨,元佑帝不便主动下旨将妃嫔撵出宫。若有傅阁老主动出面奏请,情形就不同了。既无损帝后名声,又能表明傅家退让的诚意。
这也是化解当前僵局的最佳办法。
傅阁老目光沉沉地扫了过来:“傅妃娘娘既已进了宫,焉能随意出宫回府养病?尽出些馊主意!”
这个幕僚碰了一鼻子灰,顿时不敢吭声了。心里暗暗叹口气。
帝后态度已经摆明,傅阁老此时不服软,以后该如何收场?
倚老卖老,也得有个限度吧!这样僵持下去,傅家能讨得了好才是怪事!
这么明显的道理,精明了一辈子的傅阁老愣是看不清……这是身在局中,被权势迷昏了头啊!
傅阁老思忖片刻,吩咐道:“流言如此猖狂,必有人从中指使。你们几个想办法平息流言。”
几个幕僚面面相觑,终于还是由第一个张口的幕僚大着胆子张了口:“平息流言,无非两种办法。一是混淆视听,真真假假。二是放出别的流言,转移众人注意力,顺便将水搅浑。不知阁老想用哪种办法?”
傅阁老淡淡说道:“这等小事都来问我,要你们几个还有何用?”
此言一出,几个幕僚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起身请罪。
傅阁老的声音响起:“顾皇后胞弟沈谨言,如今开设善堂。想做善事,是一桩好事。只可惜,沈公子出身实在不光彩。这样的人,应该一辈子躲在阴暗处,永不露面才对。他这般冠冕堂皇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视礼法为无物,过几日便会有御史上奏折弹劾。想来百姓们也会对此事津津乐道。”
幕僚们顿时心领神会,躬身领命。
……
崔府。
“老爷,你已经告病十几日了,难道要一直在府里待着不成?”崔夫人低声问道。
“痛失爱女”的崔尚书,一直告病不出,每日躺在床榻上。
这些时日崔尚书一直缩减饭量。若是养得红光满面,重新上朝,立刻就会被众人察觉出不对劲来。
“不急,”崔尚书慢悠悠地说道:“顾妃病死的时候,顾侍郎告病近三个月。我这才十几日,上朝也太早了。”
崔夫人蹙眉低语:“可是,宫中情势不明,传言傅妃心虚受惊,神智不清,整日做噩梦。外面风言风语传得厉害,都说是傅阁老暗中指使刺客行刺皇后娘娘……传得有鼻子有眼,连我都快信了这说辞。”
可是,那刺客明明就是皇后娘娘一手安排的啊!
那根金钗是特制的,弹缩自如。
崔莹当然没死,胸口的伤是假的,中毒也是假的。那个舞姬当然也没死。
当夜崔莹被接出宫来,那个舞姬也和崔莹一起,连夜送出京城,更名易姓,换了新身份。等过一两年,便能为崔莹寻一门稳妥的亲事。
内宅妇人本就极少露面,只要离京城远远的,谁能知道崔二小姐死而复生之事?
早已安排好的事,为什么会出了岔子?
怎么会扯上傅家?
崔尚书看着崔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便不是你我该多问的了。”
“你只要知道,我们崔家已经从这一潭浑水中跳了出来。后宫之事,和我们崔家再无关系。我们的女儿,为皇后娘娘而死。我们崔家上下,俱对皇上忠心耿耿。”
“皇上器重三郎,大郎二郎也不愁没有好前程。内阁若有空缺,我这个吏部尚书第一个便有机会入阁。”
“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和我们崔家无关。”
崔夫人若有所悟,半晌才道:“老爷言之有理。傅家想不开要作死,是傅家的事。和我们崔家可没关系。”
崔尚书欣然点头:“正是如此。”
帝后如日中天,俱是厉害之辈。
傅阁老想折腾,便随他去。崔家可不会犯傻!
第九百五十九章 交锋(二)
崔尚书心安理得,继续“告病”。
崔三郎每日进宫当值,见了傅卓,总是对他横眉冷对不理不睬。
宫中内外流言愈盛,傅阁老又自请闭门不出,每日上朝的傅卓便成了众矢之的。种种异样的目光不必细说,明里暗里地探询,背后的窃窃私语,还有崔三郎明显的敌意……
饶是傅卓心志坚定,也有些吃不消。
偏偏还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就是在天子面前,也得装作不知。
两人私下是好友,然而身份有别,兼之傅家如今立场模糊,傅卓的身份也随之尴尬微妙起来。
他私底下也劝过傅阁老几回,可惜傅阁老根本听不进去,一意孤行。傅卓强打精神,上朝当差,回来之后,便一脸颓然。
罗芷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柔声宽慰:“这只是一时困境。等过些日子,流言消退,祖父想开了退让一步,重新上朝议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傅卓苦笑不已:“你说的是一切顺利最好的情形。只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帝后态度强硬,祖父也不肯退让,借着首辅之势和帝后较劲,丝毫没有退让之意。胳膊焉能拧得过大腿。傅家这回怕是要狠狠载一回跟头了。”
傅卓眉头紧锁,满脸唏嘘和无奈。
罗芷萱也是聪明灵透之人,自然清楚真正令傅卓为难的是什么。
一边是祖父和自己的家族,另一边则是决意效忠的天子兼好友。他夹在其中,岂有不为难之理?
往日波涛暗涌,矛盾隐藏在平和的表象下,傅卓权当不知,从中和稀泥。现在,峥嵘毕露,根本不能两全。甚至容易同时背叛辜负……
罗芷萱心中恻然,上前搂住傅卓,将头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不管你怎么做,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
傅卓默默地搂紧罗芷萱,心里暗暗祈祷。
此事到此为止,万万不要再起波澜。
……
可惜,上苍没有理会傅卓的祈求。
隔日朝会,几位御史联名上了奏折。弹劾沈谨言开善堂之事。
“……沈公子的身世,众所周知。皇后娘娘心地宽厚,怜惜手足,将沈公子留在京城照顾。此举委实令人钦佩!只是,沈公子恃宠生娇,仗着皇后娘娘之势,沽名钓誉,开起了善堂。”
“沈公子露于人前,只会令世人重新翻起已故定北侯夫人的不堪往事,对皇后娘娘名誉有损。也令皇室蒙羞。臣等恳请皇上下旨,关闭善堂,令沈公子闭门不出,免得牵连娘娘的清名。”
其中一个御史,慷慨激昂地宣读了奏折。全然一副“我等俱是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为了皇后娘娘和皇上着想”的神情。
虚伪的嘴脸,令人作呕。
满朝文武百官也不是傻瓜,谁能听不出这封奏折后的险恶用心?
奏折中一再提起已故的定北侯夫人沈氏,不就是要往顾皇后的身上泼脏水吗?还一口一个为娘娘清名考虑……呸!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神色微微一凛。
顾海沉着脸出列,冷冷地看向那几个大放厥词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这一桩陈年旧事,早已沉寂。今日诸位重提旧事,不知是何用意?是要故意抹黑定北侯府,还是要污损娘娘清名?沈公子开善堂本是善举,为何在诸位口中就成了居心叵测之辈?”
“你们几个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宵小之辈!在朝堂之中,如妇人一般长舌,嘴脸丑陋可鄙!”
顾海言辞犀利,当面怒骂,毫不客气。
几个御史面色俱是一变。
领先上奏折的王御史,一脸愠怒和被羞辱的愤慨:“顾侍郎,我等俱是肺腑之言,一心为皇上和娘娘着想。你这般出言羞辱我等,实在是欺人太甚!”
顾海冷笑一声:“你们口口声声为皇上和皇后娘娘着想,言行举止却截然相反。今日是百官大朝会,你们故意将皇后娘娘生母之事又翻腾出来,居心为何,大家眼睛都亮堂的很,绝不会错辨。”
“沈公子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有心开善堂,为穷苦百姓免费看诊赠药。这等义举,足以说明沈公子虽出身不正,心地却十分良善。这样的行径,皇上应该大力褒奖才是。”
“你们一张口便要关闭善堂,只想着攻击沈公子,却不顾及穷苦百姓死活。尔等根本不配为官,不配为御史!和你们同站一起,是我等之耻辱!”
御史们被骂得面色忽红忽白,十分精彩。
罗尚书也随之出列,不疾不徐地拱手启奏:“皇上,臣以为顾侍郎言之有理。不论出身,沈公子此等义举,应予褒奖!”
工部李尚书也跟着出列,话中之意截然相反:“臣觉得几位御史所言也不无道理。皇后娘娘凤仪天下,清名不容有损。沈公子不宜抛头露面。这善堂继续开下去无妨,换个人主持打理即可,这样便能两全其美。”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御史们的一封奏折,开启了景佑三年的第一次百官朝堂对决。
站出来支持几位御史的,不在少数。其中不乏阁臣和尚书等重臣。
怒斥御史的,以顾海为首。声援顾海的官员,也绝不在少数。
其实,百官打嘴仗和妇人吵架也没什么两样。端看谁气势更盛口舌更犀利哪一方人更多。凡事本就有两面,谁能说得清谁对谁错?
到后来,就连魏王世子韩王世子也被拖下了水,无法置身事外。
萧诩早已收敛笑意,神色冷凝。
就在群臣慷慨激昂争辩是否该关了善堂之际,萧诩目光一扫,冷然张口:“都给朕住口!”
声音中蕴含着怒意。
众臣顿时齐齐闭口。
“沈谨言开善堂一事,早已得朕首肯。”天子声音含怒:“一来救助穷苦百姓,二则彰显皇后仁厚。尔等有意扭曲事实,重提陈年往事,往皇后身上泼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