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第4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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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娘本就和衣而眠,此时警觉而起,动作十分迅捷,只几个呼吸就到了顾莞宁的屋外:“小姐!是否有毛贼?”
屋内,顾莞宁和一身夜行衣的齐王世子萧睿相对而立。
齐王世子一身黑衣,左臂被箭擦伤,渗出了不少鲜血。只是鲜血浸入黑衣中,看着并不明显罢了。
他站在床边,目光紧紧地盯着顾莞宁。
顾莞宁冷冷回视。
听到陈月娘的声音,顾莞宁眉头动了一动,淡淡说道:“夫子不用惊慌,刚才窗外有一只野狗,已经被我用箭射伤跑了。”
齐王世子:“……”
齐王世子的俊脸比身上的夜行衣还要黑。
门外的陈月娘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静云庵围墙颇高,别说野狗,就是野狼也翻不进来。顾莞宁这么说,显然这个夜闯静云庵的是她熟悉的人……
陈月娘压低了声音问道:“既是如此,那小姐早些歇下吧!奴婢在门外守着。”
听到屋子里动静不对,也能随时闯进去。
隔着门板,顾莞宁的声音有些模糊:“不必了。夫子先回房吧!”
看来,顾莞宁和这个“毛贼”说话,不愿被外人听见。
陈月娘瞬间心领神会,很快应了一声。
不过,她并未退回屋子里,而是悄然走到了几米之外,将身形藏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
“野狗?”
齐王世子薄而优美的嘴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顾莞宁挑眉冷笑:“不然呢?难道我要说堂堂齐王世子,深更半夜地闯进堂嫂的屋子里来?”
听到堂嫂两个字,齐王世子的目光愈发阴沉,脸上却扯出讥讽的笑意:“我倒是不介意此事传出去。到时候,大家伙儿少不得要在背后说些闲话。诸如有其母必有其女之类。”
顾莞宁冷然回击:“我和太孙感情甚佳,众人皆知。倒是你,求而不得,心怀怨怼,先设局揭穿顾家阴私,如今又夜闯静云庵,对自己的堂嫂心存不轨。若是传到皇祖父耳中,不知皇祖父会怎么想。”
齐王世子被堵得胸口发闷。
是啊!
如果不是顾虑重重,他大可以正大光明地前来拜会。何必要偷偷摸摸地半夜跑到静云庵来……
齐王世子不愿口舌落于下风,扯了扯唇角说道:“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各有顾虑。在此时此地相会一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若是让我那个小心眼爱吃醋的堂兄知道,怕是要泡进醋缸里了。”
不得不说,齐王世子很了解太孙。
想到萧诩,顾莞宁眼中的冷意稍稍褪去,目光柔和了一些:“萧诩虽然爱吃醋,心里却信任我。就是知道你厚颜无耻地跑到我屋子里来,也不会生出疑心。”
再没人比萧诩更清楚她对萧睿的憎恶。
看着一脸自信的顾莞宁,齐王世子心底压抑了许久的嫉恨不甘顿时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和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是最合适的一对。为什么会演变到今天这一步?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是哪里不及萧诩?
“顾莞宁,”齐王世子定定地看着顾莞宁,缓缓说道:“我心中一直存着疑惑,今日,我要问个明明白白。”
第六百八十六章 旧情(二)
昏黄的烛光下,齐王世子神色沉沉。
顾莞宁冷然道:“我们两个早已无话可说。”
“你今日若不说清楚,我就在这儿等到天亮。”齐王世子也不是善茬,立刻冷冷地回道:“到时候,看看堂兄还信不信你是清白的,看看皇祖父如何做想!”
顾莞宁握紧手中的弓箭,目中满是杀意。
齐王世子也握住腰间的宝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你善于射箭,不过,我们现在距离不过三米。你想试试是你张弓射箭快,还是我的宝剑更快?”
顾莞宁当然清楚齐王世子的身手有多好。
就算她一直练习射箭,在他面前,也最多是防身罢了。真正动手,她绝无可能是齐王世子的对手。
此时彻底激怒齐王世子,吃亏的只会是她。
顾莞宁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头的火气按捺下去,冷然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齐王世子的目光紧紧锁着顾莞宁漠然的俏脸,不放过她脸上半丝变化:“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忽然疏远我,甚至视我为仇敌?我想知道,你为何选了萧诩,不肯选我。我想知道,你喜欢的是萧诩的人,还是他的身份地位和带给你的荣耀体面。”
顾莞宁神色依旧漠然。
齐王世子却越来越激动,甚至不自觉地走近了两步:“宁表妹……”
顾莞宁立刻后退两步,随手抽出利箭,将锋利的箭头直指齐王世子:“有话说话,不准靠近我半步。”
齐王世子:“……”
齐王世子眼底那一丝火花,瞬间被浇灭。
这样防备决绝的姿态,已经将顾莞宁的心意表露无遗。
顾莞宁冷漠的声音响起:“我这就一一告诉你答案。”
“我从未喜欢过你。昔日的表兄妹情意,也早已消磨得干干净净。”
“从你将沈青岚带进齐王府的那一日开始,我们两个已经注定了要成为仇敌。”
“我没有选择萧诩。是他倾心于我,用一颗真心待我,我也渐渐对他生出情意。所以嫁给他。”
“萧诩将他能给的一切都给了我。喜欢,信任,尊重,忠诚。你说的荣耀体面,也在其中。这是一个男子对女子所能给予的一切。就算他不是太孙,我也会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和他白头偕老。”
……
齐王世子神情僵硬,全身僵直。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笑了起来:“好,这样也好。说得清楚明白,我也能彻底死心了。顾莞宁,从今日起,我们再无半分瓜葛。我也不会再对你有半分心慈手软。”
顾莞宁讥讽地冷笑:“你何时对我心慈手软过?你明知沈青岚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明知我此生都不愿再见到她。你若收了她做侍妾,也就罢了。偏偏让她到了父王身边,堂而皇之地进了太子府,揭露我生母不贞一事。”
“你费尽心思拉拢皇祖母,让她在宫中骤起发难。双管齐下,令我彻底陷入被动。”
“如果不是萧诩一力维护我,如果不是母妃一心护着我。只怕我已经被三丈白绫赐死宫中。”
“此事绝不是一蹴而就。你至少谋划了一两年之久。说不定更久一些。”
“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心慈手软,我委实受宠若惊。”
要么出手,出手就要知置她于死地。
这样的“情意”,真是感天动地!
顾莞宁目中满是讥削。
齐王世子神色未变,冷冷说道:“我对付敌人,当然要用尽手段,毫不留情。”
“你如此介意沈青岚,为何当日不杀了她,还将她放回西京?沈氏不贞不洁,你为何不让她‘病逝’?还有顾谨言,这等身世,根本不该苟活于世。你偏偏费尽心思,将他安置在普济寺里。”
“说到底,还是你太过自信自负的缘故。”
“你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殊不知处处都是破绽。我以前念着昔日旧情,不忍对你动手。如今你我恩断义绝,我自是不会再留情。”
是啊!
现在想来,她确实太过自负了!
斩草未除根,今日才有此一劫。
顾莞宁心中唏嘘,面上却未露半分:“你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立刻离开。我不想再看见你。”
……
齐王世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顾莞宁心中顿生警惕。
齐王世子动作极快,不知何时已抽出宝剑,亮光一闪,宝剑已经飞至眼前。
顾莞宁心中一凛,不假思索地用手中的箭抵挡。宝剑十分锋利,轻易地将箭劈成两截。
顾莞宁又拿起长弓,猛地击向齐王世子的手腕。齐王世子未料到她反应如此迅疾,手腕吃痛,手中宝剑顿了一顿。
顾莞宁趁机喊了一声:“夫子!”
锋利的宝剑又往胸前袭来。
剑光闪闪,锋利无比,令人心惊胆寒。
顾莞宁想也不想地闪身让开。
几个照面之下,顾莞宁已经险象环生。手中结实的长弓,也被宝剑削断了一截。
至此,萧诩特意为她打制的弓箭,俱已被齐王世子损毁。
好在门外的陈月娘已经踹门而入,腰间缠的长鞭如灵蛇一般飞了过来,缠绕住齐王世子的手腕。
齐王世子对陈月娘当然不陌生。
陈月娘年轻的时候,在太夫人身边做武使丫鬟,能以一当十。定北侯府众多家将,也不是陈月娘对手。
齐王世子虽自负身手,也知自己敌不过陈月娘。更何况,缠斗之下,必会惊动众人。
他费尽心思,才设下这一局,将之前的劣势全都扳了回来。
眼下顾莞宁已被送到静云庵,想再翻身,难之又难。他暴露行迹,只会将自己也搭进去。若是传到元佑帝耳中,更是百口莫辩。
齐王世子萌生退意,边站边退。到了窗边,一个翻身,便到了窗外,然后迅捷跑远。
陈月娘却未急着追敌,反而立刻关了窗子,然后转身,焦急地问道:“小姐,你没受伤吧!”
顾莞宁定定神,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第六百八十七章 旧情(三)
陈月娘确实经验丰富,处事老道。
譬如刚才,若是追出去,肯定要惊动庵中众人。
她本就在风口浪尖,此时实在不宜再生波澜。更不能和齐王世子牵扯在一起。
换了玲珑,怕是不会想得这般周全。现在想来,祖母将陈月娘派到她身边来,确实极有远见。
“好在有夫子在。”顾莞宁笑着叹道:“不然,我性命忧矣!”
陈月娘却自责不已:“当时奴婢听着小姐说有野狗,便猜到是齐王世子潜了进来。奴婢以为小姐要和世子说话,不宜让人听见,站的远了一些。不然,也不会让小姐置身险境。”
何止是陈月娘,就是她自己也未料到事情会演变到兵刃相见的一步。
她太过自信自负。
以为齐王世子不会动手伤她的性命……
顾莞宁抿了抿唇角,轻声道:“这怎么能怪夫子。今晚若不是夫子在外守着,我定会伤在萧睿剑下。”
陈月娘忍不住叹了口气:“世子和小姐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哪怕没做夫妻,到底还有表兄妹的情分。世子出手如此狠辣,不念半点旧情,实在令人心寒。”
当年,陈月娘还是太夫人身边的丫鬟,时常见到年少时的齐王世子和顾莞宁并肩站在一起说话。那时候,侯府上下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陈月娘也这般深信不疑。
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昔日的情意,此时俱都化作无边的恶意,竟到了动手伤人的地步。
顾莞宁心中纵有唏嘘感叹,面上也未表露出来,只淡淡说道:“从明日晚上开始,夫子和玲珑轮流值夜。再送信到府中,让季同领着暗卫到山下。以后不放任何可疑之人来静云庵。”
一时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祸!
陈月娘敛容,郑重地应了下来。
……
当天夜里,陈月娘便留在顾莞宁的屋子里值夜。
顾莞宁闭上眼睛,却无睡意。
过了许久,才勉强入睡。
“宁表妹,”五六岁的俊俏男童,对着别人常板着一张小脸,到了她面前,却笑得颇为开怀:“我从宫中带了好吃的点心。你叫我一声睿表哥,我们两个一起吃点心。”
她翘起唇角,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睿表哥。
小小的男童女童坐在一起,两颗小小的头颅凑在一起,分吃着宫里带出来的点心。
从那一日开始,她在私下里就喊他睿表哥。
几年后。
十岁的他在树下练剑,宝剑闪着寒光,斩落片片树叶。年纪虽小,却已有模有样。英姿飒爽,潇洒不凡。
她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便笑道:“睿表哥,你练剑,我练射箭。以后我们两个就可以一起练武了。”
他转头,看着眉目如画笑容可掬的她,扬起唇角:“好。我们一起练武。”
又隔几年。
俊俏的男童长成了长身玉立英俊不凡的少年。她也渐渐长成了骄傲美丽的少女。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笑得天真可人。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卸下身为世子的高傲。
“宁表妹,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少年的他,哪怕满心的情意,也是羞涩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