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第2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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剡洛在里头轻声应了下:“停轿。”
轿子旋即便停住。夜色里,一袭明黄色的身影款款落地,而后那顶轿子便倏然闪了另一条道儿,孤留了剡洛一人下来。
大堆的金盏银盘在宫灯下闪着一抹暗淡到尖刺的光泽,苏绾眯起眼睛,空对着这些冷盘热菜,嘴中越发苦涩。
绿蓉堪堪试了菜,将银箸递给苏绾:“娘娘,请用膳吧!”
苏绾食趣儿乏乏,接过银箸方想落筷,外头的小太监兴冲冲来报:“启禀娘娘,皇上驾到。”
落在半空的银箸停住,苏绾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讷讷问道:”谁?谁来了?”
“是朕!”
剡洛的声音随后而至,有份久违似的难掩喜悦。但旋即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浮岛苏绾的面前。她登时又清醒过来。方才只是自己起了幻觉吧?他如今又怎么会因为来到凤藻宫而喜悦呢?今儿他过来,想必是与傍晚韵妃的事情有关。
她脑中不停身子更不能停下,立马放了筷子,迎上前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免了吧,”剡洛淡然地道,轻擦过苏绾的身边儿,兀自在着边儿坐了下来,“你如今身怀龙嗣,跪拜之礼都免了吧!”
苏绾心中跳突了一下,慢慢起身,微笑道:“皇上今儿怎么有空到凤藻宫来?南方春汛在即,告书不断,这几日皇上虽不临朝,但是日日为此忧心,若得了空,该休息才是啊!”
苏绾虚皱着眉目,将桌上的菜肴扫过一遍,心中动容。苏绾虽被困在凤藻宫,金宝同于中正几次三番问起,他都绝口不提缘由。但是她仍有办法得到这些消息,看来,她昔日所得到的人心,真是一种永不枯竭的东西。洛军的兵事在他的手上,但是军魂,却在苏绾身上。程东的将军夫人与内侍官璎舍人一同失踪,此事儿便是他避不临朝的缘故。
这其中的纷纷扰扰,他并没有说给于中正与金宝听。而是独独与程东相商了。于中正同金宝都在宫内,行事不便,反观程东,却能在宫外活动自如,所以……他只选择了程东与他携手。可是没想到,苏绾这边儿也并不冷清,想必这几日金宝于中正也来得及勤。
他顺带瞟了绿蓉一眼,他早该想到的,绿蓉对苏绾忠心不二,又怎么会遵照他所嘱的去做呢?定是转了个身儿,就把自己出卖了。想到这儿,他不禁苦笑。
说起御人,他终究比不上苏绾。
剡洛的这一眼,令绿蓉极为忐忑,俩腿肚子不自觉打起了颤儿。剡洛过来,是为了韵妃?还是单单只来瞧苏绾的?可是看他神情,却是一丁点儿的温和都无。真难想象,这般冷漠的剡洛,竟然会出现在凤藻宫里。她原以为,即便不爱了,他也断不会如此无情。男人的逢场作戏她见得多了。可是剡洛的这份真实,却比那些虚假更来得伤人。
她偷偷瞧了瞧苏绾的脸色,但见皇后娘娘从容淡定,并未被剡洛此刻的表情所左右,便不得不佩服苏绾的应对能力。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温和端庄地笑。
“绿蓉,去倒茶。”苏绾见绿蓉这幅样子,便想让她出去缓缓,别自个儿吓自个儿。
绿蓉如蒙大赦,立马应道:“是!”便先出去喘口气儿。
剡洛冷笑了一声儿:“怎么,多日不来这凤藻宫,你这边儿的丫头便如此不习惯了?”
苏绾就近坐下,微微抿笑:“是皇上的威严所致。”
剡洛眉头一挑:“你跟我打起了官腔?”
苏绾侧首一笑:“皇上误会了,臣妾是实话实说。”
剡洛一下子就语塞了,苏绾这个时候冷静得如同面对着的是个敌人,对他这句句冰冷的奉承,让他的心别扭到了极点。他忽而极为讨厌这样的气氛。手掌狠狠抓起桌巾的一角,扯了一下,拉动桌子上还摆着的菜肴餐盘“旮旯”响了一通。
两人都一震,苏绾忙对旁边儿伺候用膳的宫婢说道:“把东西都撤下去。”
“是。”几人压首应道,便利落地理了桌子,一阵风似地离开了寝殿。
剡洛眯起了眼:“你这么的屏退下人,想干什么?”
“皇上说这话,臣妾惶恐……”苏绾客气地回道,是想剡洛若是来兴师问罪的,两人闹起来,也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去。
剡洛觉得这个态度的苏绾活像是裹了层棉花的人偶,怎么捏就怎么弹,毫无质感可言。他急躁地起身。负手在殿内踱来踱去。他从来没想到,他们两个相处在一个屋檐下,竟然会有这样的时候。
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己主导的,方才一时想念,只想来凤藻宫四周走走,即便看不到她的人也罢。可是不小心被下边儿的婢子发现了,结果不得已来走了这遭。方才进来之前,难掩的兴奋,那句“是朕”包藏了他多少思念……
但是此刻的苏绾却对他怀有了敌意!是敌意吗?他的心一下子冷却了下来,有点儿害怕。若巩固了江山,报了丧子之仇,却失去了苏绾,那个后果,自己可能承受?想到这点,他的身形摇晃了几下,在跳突的灯火里,显得恍惚而又焦虑。
苏绾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又错看了什么,但是剡洛那表情丝丝都如刀刻,那种痛心疾首的模样,追悔着什么逝去的扭曲表情,又是她的错觉吗?她不禁软下了心,上前道:“方才……是从永寿宫过来的吗?”
这话不禁勾起了剡洛如今的敏感神经。他一愣,回想起先前韵妃告的那一状,这才想明白过来,缘何凤藻宫的人,个个见了他,如同见到了阎罗王似地。他兀自苦笑,回身目不转睛看着苏绾:“今晚,我在这儿吧。”
苏绾的心一跳:“皇上……臣妾不便侍寝……”她轻抚这小腹,提醒剡洛正视他俩的骨肉。
剡洛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盯着她的腹部瞧:“他……在里面吗?”多少次,他想过来瞧瞧她。但是理智都让他却步了。
回想起剡容还在苏绾肚子里的时候,是洛军最为艰难的时刻,他们相扶相守,对剡容呵护备至,可是到头来却还是被人谋去了性命。
苏绾一直不知道剡容真正的死因,她到现在都还在自责吧?引咎自身,觉得没保住剡洛,全因她的身份。
他苦笑,伸手想去触摸苏绾的脸颊,却在半路里被苏绾抓住,轻轻拉向她的小腹。当五指的指腹传来衣衫相隔的那寸体温时,剡洛不禁心颤,有股想立刻抱紧她的冲动。
苏绾低下头轻笑:“他在里面,你们血脉相连,你该感觉得到。”
剡洛轻应,此刻四下无人,他放松了些,点头道:“会不会是,剡容又回来了呢?”
苏绾一愣,眼睛糊了一下:“剡容……你,还记得剡容吗?”她以为,他早已随同那坯黄土,将记忆一并埋了。
剡洛呆住,接着只是涩笑。
苏绾又岂会知道,他从未有一刻忘记剡容,忘记那段仇恨。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会报剡容之仇而做的。
他心下怅然。在她眼里,他已是一个会忘记曾经的人了吗?
“绾绾……”他轻唤,抬起头迎视她的目光,这在梦中百般吟回的二字,如今脱口而出,有着决然的纯熟与亲切,好似有一双手,正撩拨起此刻两人的心底。异常柔软!
他抬起手轻揉她的耳垂,那粉嫩饱满的质感丝毫未变,让他的手指留恋不止。他轻轻地靠近,想轻吻住她这段时间以来她双唇的寂寞。
“剡洛……”苏绾震惊。
剡洛。他看起来似乎丝毫未变,可是却又不知在什么地方,明明确确地变化了。
绿蓉刚捧了茶欲进来,一瞧这光景,慌忙转身想离开,心中正偷着乐,迎面一黑,“桄榔叮咙”一阵响,茶盘翻了地,碎了一地青花瓷。
“绿蓉姑娘,你没事儿吧!”
绿蓉整个人都绷紧了,直勾勾看着撞到自己的罪魁祸首苏泊生,一脸想扭掉他脖子的表情。
“绿蓉!”苏绾在殿内唤道,“出了什么事儿?”
绿蓉脸色一僵,心知里头的好事儿已经完全被破坏了,更大大赏了苏泊生一个白眼:“娘娘,没事儿,是奴婢不小心翻了茶盘。”
苏泊生弯身,将那个木质红漆的茶盘捡了起来,尴尬地不知道该不该递给绿蓉。
绿蓉怒气冲冲地夺了过来,瞪起眼珠,用口形说道:“你坏了娘娘的好事儿!”真是的,她前一阵同他交代过的那些全都白说了!
苏泊生难掩赧色:“我……我是来向娘娘辞行的……”
绿蓉一怔:“辞行?”可真会挑时候啊。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九十五章 留宿
第三百九十五章 留宿
“嗯,”苏泊生点头,“明儿早上便走。”
绿蓉心道,我的娘哎,总算是能送走这尊菩萨了。还来不及面上展颜,后头便清晰地传来了剡洛的声音:“绿蓉,进来吧……让乐师先生也进来吧!”
绿蓉身子僵住,瞅着苏泊生:“这下可好,皇上要降罪了……”
“皇上在这儿?”苏泊生眉宇一簇,旋即松开,表情变得有些喜怒交加。
两人旋即便进了门,绿蓉屈膝:“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苏泊生正要行礼,被剡洛搀住:“绿蓉,你下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他愣了一下,眉宇间迷惑不解。
绿蓉讶异,今儿剡洛不会是因为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才来的凤藻宫吧?说也奇怪,方才打听了下,才知剡洛是只身一人前来的,身边儿连个近侍的人都没带。她不敢多待,狐疑地压首,低应了一声儿:“是,奴婢告退。”
苏泊生撇过头去咳了几声儿,剡洛便问道:“御医可有说过些什么?”
苏泊生犹豫了片刻,才退开一步,弯身道:“承蒙皇上关切,草民惶恐。”
剡洛皱紧了眉,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看静静在旁的苏绾,苦笑道:“看来你们二人都是将我当外人了,是吗?”
“草民不敢。”
“臣妾不敢。”
剡洛抿紧了唇,苏绾与苏泊生一致的态度令他不由自主地恼火。他冷冷看着苏泊生:“你为什么会来京都?”言语之间并无半点儿感恩,反而有种逼迫的趋势。他所不能容忍的是,自己所想保护的人,会被他人所利用。而苏泊生恰恰是触到了这一点。
剡洛无法忘记在拢音殿上看到苏泊生从韵妃身后出来的那刻震惊,自己的心仿佛在那一刻突然间不动了。他万万想不到,临王竟然会将一个已存有死名的人,给重新挖出来!
所以更确切地来说,剡洛他是气愤自己,恼火自己的一时大意,让临王有机可趁。
苏泊生对剡洛这丝愤怒无法理解,心中踟蹰着,看了看苏绾:“皇上……谢皇上挂心,草民,是来辞行的。”
“辞行?”剡洛错愕。
苏绾亦皱起眉:“大公子,缘何要离开?”她心里头却是明白,定是宫婢们私下里说了些什么,正打算向临王讨人,让他搬到宫乐房去以正听闻,却没成想他却急于离开了。
苏泊生浅笑:“皇上娘娘对草民一番厚爱,草民深感五内。但是,溪鱼伍雀若是深海活密林之中,是活不下去的,不是淹死就是饿死……草民又岂能在这深宫里久留呢?”
剡洛听他言下之意,大有讽刺当下局势之态,心头隐隐泛起了疼。这就是他所不愿在朝为他所用的真正原因,他不想蹚那权力的浑水。当初他说假死计划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这是一个他永远也无法报答的人。
他静静看着苏泊生,两年时间里,他已变得更加清瘦,须眉清疏,增多几分仙风之态。他在心中打了个寒颤,终于意识到,他缘何会不惜****身份而近身宫廷,为的,就只是他心中的那块悬石吧?他极怕自己对苏绾是虚情假意的,未加真情相待。
剡洛蹙紧眉,吸了一口气,心虚不已。是的,就目前来说,在外人看起来,他与历来薄情帝王无异,只见新人帐前欢,不闻旧人阶下泣。可是他对苏绾有信心,尤其是知道她又怀了孩子之后,就更加确信无疑,苏绾是不会轻易放弃什么的。
苏绾听此言却又是一番感慨。打从决定跟随剡洛之后,她便知道今后不是死亡就是牢笼一样的生活。可是她并无意识到,原来这种生活,是可以耗费一切感情的。皇宫虽大,但仍罩不住一颗心。正因为无法飞跃皇墙,所以更希望有人进来,填充后宫,增色佳丽。这些她并不否认,也在心底里接受了。可是她不懂,为何剡洛如此决绝,有了新欢却决计不要旧爱了,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说他与薄情寡性的帝王无异,却是为过了,他不一样,不一样地让她觉得害怕。对感情最为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