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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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苏绾说道，带着苏棋便迤逦而入。不远处的正殿里还隐约可见跪着一拨人，不过扎眼儿的却不是他们，而是那个鹤立鸡群、一身素衣、头遮藏色盘带的寒翠微。
苏绾老远儿便认出了她，几年不见，那身形清瘦许多。不过那股子气韵却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她身边儿正有个留着齐平刘海，垂侧髻的小娃儿在缠着她，风中隐约飘来：“娘啊娘……皇后娘娘是谁？”
苏绾心念一动，面色浑然不改，莲步跨入了门槛。
里头的宫婢太监们忙移到两侧，垂首用余光瞥着那个不肯下跪的寒翠微。
苏棋一见这氛围，心中不禁发紧，狠狠捏住把汗，不知道到底在为谁紧张。
宝儿眨巴了下眼睛，见这么多人都寂静跪着，心中不觉发怯，也想跪下来，被寒翠微一把提住了胳膊。尖着嗓门儿说道：“宝儿啊，你不是想知道害死你爹的人到底是谁吗？你瞧仔细了，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当初捧了一碗有毒的汤圆儿，害死你爹的！”
宝儿一听，登时两股小眉团蹙，一副敌意地看着苏绾。
苏绾没想到，宝儿才三岁不足，寒翠微便已灌输他仇恨思想。她是想让宝儿为苏泊生报仇么？可是苏泊生之死，本身就是场误会，那薄荷叶是谁人加的，在当时就已说不清，更别说隔了这么多年了。
苏棋心中隐隐一颤，寒翠微的话登时勾起了她内心的罪恶感。脸色刹那间惨白，抖了两片薄唇甚至不敢去瞧宝儿那双稚嫩却充满仇恨的眼睛。
苏绾微微笑了笑：“许久不见，大夫人依旧不改当初的天姿国色，即便素衣未加粉饰，却仍透姿韵，实在令人歆羡。”说着将目光投向宝儿，弯下身想摸他的脸蛋儿，“这是宝儿吧……”
“啪！”宝儿扬起小手毫不犹豫地拍掉苏绾的手，大口“呸”了口唾沫，指着她骂道：“你是妖精。你****我爹爹不成，还害死了我爹爹，让宝儿自小没了爹……呜呜呜呜……你是妖精……”说着抬头看着寒翠微，“娘，是这么说的吗？”
被拍掉的手掌虽然不见红起来，但是那痛却深入肌骨。寒翠微竟然是这么教宝儿说话的？她闭了闭眼，这一切该叫剡洛来瞧瞧，瞧瞧这个女人把苏泊生的儿子都教成什么样儿的了！
众人都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儿，这两母子未免也太不要命了！既然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的厉害之处，何苦要自讨苦吃呢？
寒翠微扬眉：“宝儿乖，就是如此。”
苏绾沉了口气儿：“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相顾无言，只得硬着头皮道，“是！”便一一退了出去。
少了外人旁观，苏绾拂袖挺立，直睨着她：“我如今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还称你一声儿大夫人。你若是知道自个儿是如何走出苏园的，当该谨言慎行，不该再如此高调才是。宝儿年幼不懂事儿，你这个做母亲的，便也如此教他的吗？”
寒翠微冷笑：“我若是不离开苏园，我还能活到今日吗？如今我除了宝儿再无所有，我还怕你什么？你这个皇后娘娘若是行得正，又何须怕我说呢？你但凡是个菩萨嘴脸，我愣是说破了嘴皮子，也动不了你半分威严。”
“你是觉得当初我会加害与你？”苏绾失笑。她寒翠微身后究竟有谁撑腰？这脾气倒比以往更为气焰嚣张了。
苏棋悄悄扯了扯苏绾的衣袖，示意不要如此，她心中有愧，确是她加了那些薄荷叶，又不知被谁给端给了苏泊生，才致惨剧发生的。所以她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是寒翠微此人，又岂是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呢？苏绾恰恰是知道此人的贪婪，退一步跟退一百步没有任何区别，一步之后是退，一百步之后还是退，她不能由着一个寒翠微啃噬皇室的尊严。
是她自己当初选择逃离风雨垂危的苏园的，如今倒还是她越发有理了。她如今腰板儿上是撑了钢筋吧？难道直成了钢镚儿？
“难道不是？”寒翠微讥诮，将宝儿护到身后，“你方才还想对宝儿下毒手对不对？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大夫人，皇后娘娘绝无此意。”苏棋忍不住了，寒翠微分明是无中生有，似乎是瞧准了来污蔑苏绾的。她一下觉得后悔拉苏绾过来了，这不是给苏绾添堵找难堪吗？
“你闭嘴！”寒翠微尖叫，声嘶力竭，指着苏棋冷笑，“你倒是今日贵为郡主想尽荣华富贵了，当然向着这只骚狐狸。我素日里是怎么待你的？你竟然如此报答我？啊？”
“大夫人，我没有……”苏棋欲哭无泪，但是因苏泊生之事终有亏欠。故不敢太明里反驳。含着眼泪水，委屈地想冲出去。
寒翠微欲要上前来抓苏棋，苏绾眼疾立刻挡了过去：“寒翠微，在这儿可容不得你撒野！你今儿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寒翠微被挡住，气得脸色通红：“我是来讨公道的！”
“公道？”苏绾凉笑，“公道在我这儿吗？你信我吗？”寒翠微本非罪大恶极之人，只是为人锱铢必较了些，所以苏绾气归气，但不说重话，也不欲惊动更多人，她更还想留住宝儿。
寒翠微被这话堵了一下，突然拉起宝儿说道：“宝儿，咱们走，为娘今儿来就是让你记住这张嘴脸的！现如今也看过了，你当好好发奋，将来为你爹报仇！合该王爷也会为咱们出头的，你一定得好好听从王爷的话，知道了吗？”
宝儿乖巧地点头，吸了两下鼻子：“宝儿知道了！”
寒翠微又抬起头对两人冷冷笑了笑，抱上宝儿便夺门出去。
苏绾心头一震，“王爷”？寒翠微口中说称呼的“王爷”是哪个王爷？这王爷缘何要找来寒翠微进宫这么一趟？仿佛就为着抹黑她而来的。她心潮难平，胸中惴惴不安，这个“王爷”所怀藏的心机与用意决计不会如寒翠微说的那般，只让宝儿来认识认识她这么简单。
“来人，帮本宫将他们母子二人好生护送出宫。”她回过神来。那王爷的目的没有弄清楚，他像是沉在水底的人物，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窜出来将她拉下水去。所以宝儿她也不敢贸然留下来了，只好先派人将她母子监视起来才好。
寒翠微一见苏绾似乎改了颜色，还道是自个儿刻意透露的话，拿王爷之威压压她一介女流有了成效。故越发端高了姿态，放肆起来。一把将手里的宝儿丢给一旁过来的小太监，扭着臀儿朝门口去了。
寒翠微一走，苏绾心中更是发紧，扶着一旁的高背木椅慢慢坐了下来。
苏棋也有些不安，看到宝儿那双眼睛，就似看到了苏泊生似地。她眼里总挥不去自个儿亲手将薄荷叶放进锅里煮的情景。可以说来，苏泊生是她害死的，但是现在寒翠微却将一切罪名都放到了苏绾身上去，她于心不安，愧对剡洛苏绾这几年来对她的关爱有加。心里呕地想立刻就对苏绾吐露实情。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别来无恙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别来无恙
“今儿这事，想必不好封口，随即便会人尽皆知。”苏绾皱着眉，扶住脑额重重叹了口气儿，“我瞧那宝儿也像极了大公子，若再被大夫人如是教养下去，岂不要误了他一生吗？不过苏棋，你亦不必担心，我会想尽办法留住宝儿的。”
苏棋震了下，心中端量再三，下了决心启口，方想跪下来以求原谅，门外猝然响起绿蓉的声音：“禀皇后娘娘，奴婢已将晚宴行装都取了过来，时辰不早，还请娘娘早做准备了。”
苏绾抬头，见绿蓉含笑，顿消了丝阴霾，招手道：“都拿进来吧，我在这儿换了再过去。”
“是！”绿蓉欠身，便使人将钗盒妆屉等物都拿进了旁边的耳房。
苏棋才到嘴边的话，便就这么硬生生又给吞了下去。
绿蓉回转身来，对苏棋笑了笑：“郡主，皇上有令，今儿晚宴郡主也需到场，奴婢已经差人将郡主的行头都取了过来，郡主也在这儿换过再去吧？”
苏棋脸色不好，挤出丝儿笑：“我……我也去吗？”她向来觉得自个儿为剡洛撑不起什么台面儿，能有个郡主当当那也是全仗了苏绾的面子，如今让她去面对别国使臣，竟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心怯了。
苏绾向绿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就将苏棋带过去换装。绿蓉会意，便搀着苏棋先去换衣了。
晚宴备在了西宫拢音殿，才入暮，便已听丝竹箜篌悠扬，琴音弥漫，一直围绕着拢音殿正殿飞蔓来开，传播老远。
苏绾一行人老早便听到了声音，一到了拢音殿，更觉今夜这宴席尤为繁盛隆重。在正殿不远处，便隐约见到了几名外邦使者已然入座，心忖着原来不是一个使臣，而是来了好几个。便先绕去后殿，与剡洛汇合，苏棋则另有人领去，率先入了座。
后殿里与前殿相比较，显得异常安静。殿中只有个璎舍人在伺候着，不再见旁的什么人了。
仕女宫灯上的灯油清透如水，橘色灯火照耀着殿中金碧龙顶，散发着一股糜烂似地清辉。剡洛正还在一旁书案上翻阅奏折，浑然不觉。
前殿里的乐律声穿不过那道墙那道门，这儿的隔音效果十分好，剡洛便总能够不惊打扰地处理政务。苏绾停在他三五步之外，静静看着他那专注的模样，才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认真处理国家大事时候的样子。当初在军营里，差不多总是黏在一块儿，虽也见过他看军册兵书之类的，但是都没有这层庄肃的氛围。而今这宫殿平添了这种意味，连她都不敢去肆意打搅了。
璎舍人看到苏绾过来了，眉毛稍稍抬高，故作不便打扰的样子，也不去跟剡洛吱一声儿。
苏绾了然于心，看来璎舍人对于璎灵未能够嫁给剡洛之事芥蒂已深。是啊，出自父亲保护女儿的捍卫心里，要换了是自己，也难心平气和的。这么一想起来，今儿晚宴，程东自然在座，这次是携家眷一同出席的，想必璎灵也会一道过来。她俩许久不曾碰面，一直以来也不知程东究竟有没有亏待于她。
时辰固然已经不早了，外头的天色早已暗沉，风雪嘶啸的声音有些竭斯底里的，仿佛在控诉着多么不公平的事儿。但是苏绾不想因此去惊扰剡洛，璎舍人却等不住了，悄悄往剡洛身边儿凑了凑：“皇上……时辰到了，您该赴宴了。”
剡洛始才抬起头，觉得颈椎已经有些麻痹，自个儿腾手揉了揉，扭了下脖子才看到苏绾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了一边儿。立刻站起了身子，走过去：“怎么来了也不让人提醒朕的，让皇后等了多久？”
苏绾低笑：“才过来的，不想你如此专注，便不来打扰你。”
剡洛觑她，扶住她的双肩：“怎么，还为白日里的事儿生气呢？”
“没有，你多心了。”她看了璎舍人一眼，示意剡洛不要如此不拘礼数，让人看了笑话。
剡洛扬眉，松开手，又将苏绾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一瞧她里头穿了件儿水蓝的衣衫，登时笑开来：“绿蓉真是有心。”
苏绾垂眉：“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前头去吧！莫教使臣等急了。”
“嗯，”剡洛忽然收敛了笑容，又正经地道，“绾绾，等会儿无论见到谁，你都不要太诧异，也……不要太过激动。”
苏绾蹙眉：“今儿还有什么人会到吗？”
“你去了便知道了。”剡洛缠住她的手掌，温温的质感透入皮肤，也给了他许多安心。
苏绾毕竟在他身边儿，她如今是他的皇后，是永兴的国母，他在她身上加了国担的枷锁，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压制住深宫的寂寞，让她不要觉得她只是一个人，在这宫里承受着孤寂。
苏绾心中陡疑，难道今儿晚宴还会来什么重量级的人物？这人还与她深有瓜葛？否则剡洛为何如此叮咛自己呢？
璎舍人已经得了剡洛授意，前去外头宣告了。那隔离着前殿后殿之间的一道实木门开启，经过雕金砌玉的回廊，前头便是被一道侧放的玉屏围出来的金阶，走过那儿便是帝座与后座，由孔雀尾羽镶黄蓝两色的宝石做成的后屏，撑出了永兴的华丽与骄傲。
剡洛牵着苏绾的手，前后上了金阶，便已听外头一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剡洛起手，示意众人入座，苏绾放眼金殿，见该来的都来了，除了那几张西狄戎国使者的面目陌生，其他倒也都较为熟稔。刚抿起笑，目光猝然被一张斜横在帝座右前方的木几所震慑。
那儿端站着个人，方才亦只是向他俩躬身行礼，而并未念白。他一身藏青的棉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