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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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众人吸取了教训,拿了一条麻绳儿过来,立马拴到金宝的腰身上,使了个眼色便慢慢将其放下悬崖。
金宝看着剡洛一点儿一点儿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眉目沾染了褐红的湿泥,却仍不掩那股属于帝王之气的忍辱负重与冷静睿智。他呵呵笑了笑,将手伸过去:“公子……”
剡洛抬眼,哼哼地发笑。伸出只早已被泥浆封住的手,轻轻放进金宝的掌心里,说了句:“有劳了!”
这是一次命运相抵的赌博。金宝在赌自己将会是寿终正寝而非死于非命,也在赌剡洛一身的坎坷多舛,必会造就他应有的辉煌,而非这样死于悄寂。所以,他愿意陪他一起命悬一线!
他咬牙道:“快松开牛皮绳儿,再下去你的手就该废了!”
这样等同于孤注一掷,将性命都压在了金宝身上。这样的信赖——剡洛有吗?他愣了一下,不动。
金宝冷笑:“你不信我?”
剡洛便“呵呵”地笑开来,温言说道:“我信。”说着右手同时松开了牛皮绳儿,那些镶嵌进皮肉的污痕刹那间回血,产生一股尖锐的刺痛,从手腕上缠绕如藤蔓,交织入心,痛地他一时冒出了冷汗。而那条精瘦的手腕上,却似烙上了一条血龙一般。
他们相握的手里都有泥浆,滑地似泥鳅一般。
金宝额上冒出了冷汗,问道:“抓紧了吗?我的皇子殿下?”
“呵……你上去吧!”剡洛轻轻巧巧地说道,向上伸出那只受伤的手,正好攀住金宝腰间的绳子。他镇定地一笑,“这样……即便你抓不住我,我也可以抓住你。”
“嗯!”金宝点头,觉得腹部垂重,压力顿时像个球似地压满了心头。他向上大吼了一声儿:“往上拉!”
绳子还是“悉悉索索”地一寸一寸往上挪移,承载着两个人的身躯,从濒临地狱的边缘,慢慢游向重生。
终于,上头的人九牛二虎之力抓到了金宝的手。一使劲儿便先将金宝拉了上来,而后是滚了一身泥泞的剡洛。大伙儿都有些筋疲力竭地倒坐到泥地上,仰天豪爽地大笑,冲破雨空窜入那层厚重的云际,仿佛拨出了一丝儿曙光。
程东气急败坏,一把拎起喘息不已的金宝骂道:“你小子开什么玩笑?要是你把公子扔下去了,谁知道?”
这话,顿令周遭之人肃静了几分,笑声戛然而止,那雨瀑滂沱更如洪涛一般。
剡洛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颜面起了丝儿清冷,盯着程东,暗骂这直肠子的莽夫怎么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程东所担心的,其实正是先时剡洛所担心之事。
没有一个人,由其是身份如此尊贵之人,会孤注一掷将性命投注在一个人身上,而且这个人,还与自己有着解不开的心结。只要刚才金宝的手松一松,那么,没人会知道他剡洛究竟是怎么死的!
可是金宝没有。而这份信赖,他也完全给予了他。剡洛愿意相信金宝,他是个磊落的男儿!
所以,众人都看着金宝,安静地。似乎在酝酿一场更为猛烈地暴风雨。
于中正在一边儿泪雨滂沱啊,心里骂死了程东,这会儿岂不是要挑起内讧了?这若让金宝那帮兄弟知道,还了得?
金宝平静的脸,流淌雨流的痕迹,晶莹地似乎是凝结的冰晶。他倏然笑了一声儿,拍了拍程东的肩膀:“程将军,你怎么也过来了?后头可是重中之重啊……我是打前锋的,该掩护好你们的。呵呵……不过却令将军担心了,是属下之过。”
程东微愣,金宝似说着俏皮话一般。完全将程东的话外弦音给摒弃到了九霄云外去,就跟说的两码事儿似地。
“哎你……”程东歪着脖子还想骂几句让自个儿痛快,剡洛在旁撑起身子,咳嗽了几声,“咳咳……程将军……”他朝程东使眼色。
程东那脾气儿,是有话直说的主儿,可这回碰上了剡洛冷眼神,只得将话收回去。心里挺是憋屈的,瞧着剡洛问道:“公子……能给末将换个地儿吗?这压轴的大戏,末将唱不了呀!”
众人立马都笑开了,一下子方才的那股子愁云惨雾都烟消云散。
剡洛也笑了笑:“回你的后兵阵营里去!”蹬了蹬腿儿,踢了程东的马靴几脚。
程东跳着脚嬉笑:“幸而公子有先见之明,将王爷等人都留在了江南,否则若是跟随大军的话,可有的苦头吃了!”
“呵……”剡洛嘲弄他,“我本是以为你真的替我心急,原是因为将军夫人未随军同行,你气儿没处撒是不是?”有了上回在北塞行军的经验,剡洛这回将璎灵等人全都留在了江南,等到他们入京再派人接回,这样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哎那怎么是!”程东忙摆手,“末将忠心可表日月,大山做我证,大河为我明……公子,你这是赤条条的冤枉末将了!”
“滚!”剡洛又抬腿踹了他一脚。
“哈哈哈……”仿佛是得着了什么便宜,程东立马往后方跑,边背对着向众人摆手吼道,“末将去也……”
金宝干笑了几声,扶起剡洛,明亮的眸子经雨水洗涤越发澄明透彻。
剡洛的右手完全失去了知觉,他使劲儿握住拳头,却只传来一阵麻痹感,就连痛意也都消散了。他蹙紧眉,对金宝说道:“金宝……程东的话,你可以做没听到吗?”
金宝脸色微红:“那是实话,是我让大伙儿都不放心的。”
剡洛捶了下他的肩膀,摊开手掌:“我记得什么时候我说过。咱们是兄弟了吧?我信你,还不够吗?”
“呵……”金宝颜色大悦,握住剡洛的手掌说道,“此生得一知己足矣。”
两人相视而笑,化了满山风雨。
于中正热泪盈眶,好啊好啊——这一段得载入史册才成。
葛军医恰好从后方赶上来,一瞧这情景,也只得在旁瞧着,偷偷支着于中正的胳膊问:“公子没事儿吧?”
于中正努嘴儿:“公子的手,你可千万得保住,否则,少夫人会要了你脑袋!”
葛军医脑门“吱”的一声儿,他活了一把年纪,如今最怕的就是“少夫人会要了你脑袋”这句话。哎……谁叫他没能耐,保不住剡容呢!罪过在罪过……
正各自想着,前方风雨迷烟之中忽而来报:“公子……公子……”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云端蜃楼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云端蜃楼
剡洛松开金宝的手,侧过身眯起眼,直待来人跑地近了,一跌一倒在泥滩里摔了好几回,到自个儿近前,才问道:“前方出了什么事儿?”
来人摇头:“回禀公子,属下是从京都回来的!”
是跟随苏绾一起进京的人!
剡洛的脸色旋即凝成铁浆:“少夫人如何?”
此人正是跟随苏绾一道进京的,在苏绾进宫的那天便快马加鞭地将刺消息传递南下,偏逢在这荒山野岭之地遇见了洛军。
他吞了口气儿,开始变得意气风发,说道:“回禀公子,少夫人已经顺利进宫了。属下亲眼瞧着少夫人同郭夫子等人一道进宫的。”
“进宫了?”剡洛的嗓音有些颤抖,蹙起眉感慨,“真的……到那儿了?”那个,本是生他育他之地,那个,富丽堂皇,令天下人都垂涎不止的雍容华贵之地,象征着权柄与骄傲的地方。
他的双眼有些迷离了,仰首似乎透过云层看到了云端之上的海市蜃楼一般。
周边儿人一听苏绾顺利进宫,不禁雀跃不已。
然剡洛却丝毫不敢松心,入宫,才是危难之始,那红墙绿瓦下的硝烟不知苏绾该如何应对。
来人乐呵呵地瞧着众人士气大增,一扫之前的颓靡,忽然又记起了什么事儿,说道:“公子……那日我们进京,少夫人似乎还碰见了熟人。看少夫人的脸色,似是个对头。”
大伙儿立马噤声,山雨陡猛,如碎石砸下来一般。
剡洛一愣:“是谁?”
“呃……”他噎了半晌,而后才回忆起来,说道,“听郭夫子说,是靖南王什么的。”
“靖南王?”剡洛屏息,在心中暗道,怎么就没想到南方失守,靖南王定是奔赴京都投靠太后老妖婆去了。苏绾与靖南王之间难除龃龉,那会子的事情定让靖南王怀恨在心,若是正面相撞——他忽然不敢往下去想。立刻问道,“靖南王那个有没有对少夫人如何不利?”
那人想了一下:“这倒是未曾听郭夫子说起过,咱们先时在城门碰见个怪人,而后便分开了两路,少夫人同郭夫子一道后来才回客栈的,期间碰见了什么事情,属下也并不清楚。不过听郭夫子口气,应是有惊无险的。”
“怪人?”剡洛一时觉得苏绾进京似乎笼罩在了一团危险的迷雾之中,仿佛那儿正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就像注定了一样在等着她。似有个魔爪,在硬生生将苏绾拖进凶恶的漩涡。
他浑身都激淌着雨水,从脸颊上滑落,勾画出越渐苍白的脸,那道显得分外清冷漠然的轮廓。入鬓飞眉黑黢黢的,稍加蹙起,便轻易构成了一道雨水的痕迹,画出眉形,像两支绷在弦上的羽箭,一触即发。粉白的冷唇残留有泥浆的秽迹,窝在唇角,醉如黛眉青砂,渗入愁肠的一丝惆怅。
来报之人便识相地闭住了嘴巴。
剡洛锐利的视线立刻斜横过来:“说!你们这一路上,都碰着了什么事儿,遇到了些什么人?”
“……呃……”那人一愕,偷瞧了剡洛身后的于中正一眼,见其对自个儿稍微点了下头,才正正经经地将在城门口遇到的极其郭襄子的快嘴儿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儿。
剡洛听完,眉宇蹙得更深,想到自个儿昨夜里做到的梦,更觉得心惊肉跳,似乎半刻都不想再耽搁,唯恨自个儿长不出翅膀来,不然直接飞到宫里去将人捞出来。
于中正接过身后人拿过来的一套蓑衣斗笠,为剡洛披上,说道:“公子,你的伤要紧,再耽搁下去,恐怕延误了治愈时机。若日后少夫人怪罪,谁都担当不起。”
剡洛闪了下神,喉中哽咽了几分。苏绾,随时随地都在经历着生死攸关,说不定就是现在,她在性命垂危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除了冷静,遵照约定撞开那堵宫门之外,别无选择。
要进京,不再是为了皇位,而是——爱,需拯救。
若是苏绾在,她定会同他讲一个故事。当一个人想翻过一座高大围墙的时候,应该先将自己的帽子丢过去;当一个人一心想练好书法时,应该选用最为昂贵的宣纸;当一个人想得到一种地位时,应该将自己最为珍惜之人,率先捧上那个宝座。那都不是仰慕与追求,而是——压力。
一种逼迫自己,必须要去完成它的压力。
剡洛忽而意识到,一直言曰对自己真实坦诚地苏绾,为他编织了一个最大的谎言之网。她骗他,让他无论如何都放弃不了进京,打下那座城池。
多残忍的女人啊!
他的头一抬,冷冷笑道:“不要停,你们继续赶路。金宝,你同葛军医留下来,你我拾撮完伤口再行跟上。”
于中正精神为之一抖擞:“是,公子!”说罢,立刻大手一挥,蓑衣像是飞鱼的翅膀一般遮盖过水迹,“将士们,出发!”
“是!”身后忙都络绎而上,目不斜视地往剡洛身前走过。
看着众人又重新跋涉在烂泥之中,每个人脸上都有坚定不移的表情,剡洛就从心底里觉得精神振奋。他撩起湿透了袖子露到葛军医眼前,说道:“包起来吧……已经麻了。”
“是。”葛军医立马点头,着手处理剡洛的伤。
手腕连到手肘上的一截精实的皮肉伤,那些缠绕的痕迹原本红得似透血了一般,半个时辰过去,却已经变成了一条苍龙。那环绕扭曲的形状,将皮肉都深深地烙出了印记。
转首京都,柳黄菊青,西风瘦。
琉璃瓦顶,神兽成了闪烁的光斑,在晨昏里落成黑影。
南开的窗扉,台榭楼宇,那些金黄的瓦片如鱼鳞一般细细密密的。苏绾眼一睁,便看到了这番生硬的景象。望出去,哪怕再等高望一点儿出去,都是望不穿的楼阁飞檐,摸不到的人烟萧索。
腹部微痛,痛得有些麻了,她微微****了一下,平放在被子底下的手不知不觉地去摸伤口。粘湿稠浓,伤口渗血了。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三十章 黄帛之去
第三百三十章 黄帛之去
双莲方把药端进来。便见苏绾醒了,立马扑上前来问道:“姑娘……可有好一些?”
苏绾的视线流转,那夜的记忆模糊惨淡,朦朦胧胧中的刀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