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计-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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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镌刻的,是关外岁月的洗礼,那几分深刻如石头的纹理那般,碎入未来的深处。
“启禀少——爷。这方圆几里的江岸似乎不见有客船,只有几艘渔舟,却是过不去江的。”此人名叫陆伯言,面目清爽明朗,倒与吴国陆逊有着几分神似,说话精神抖擞毫无含糊,字字都是落地有声,端的中气十足。
苏绾轻嗯,这一路上已提醒过不少次,要将称呼改过来,直呼名讳也不是不行,然这些人都是分惯尊卑了的,坚持着喊她“少爷”才成。她也无奈,心想随他们去了,难得他们如此重于礼道。
她心里琢磨着,如今江北江南是割据成势,江南有剡洛,江北自是安阳王那伙人,局势分割言明军事对垒紧张,两岸来去十分困难。他们合起来有十三四个人,怎么过去这江北呢?
她下了马,四处又看了看,江波平静,只有点点粼纹随风,大把高而密实的芦苇丛在江沿滩涂之地生根摇曳着,随着日落江底而越发暗沉,深做一团墨汁。
“那些渔舟你们可驾驭得了?”
大伙儿面面相觑:“少爷想弃了马?”
苏绾笑了笑:“马儿有何用。弃了便就弃了,我问你们的是,那渔民的渔舟大多扁而窄,你们可驾驭得了?”
“这……还需得斟酌斟酌才成。”几人都不敢肯定,毕竟那水路是自身的薄弱环节,而且划的还是渔船。渔民都是生于水边而长于水边儿的,熟谙水性之余,自然对行船技艺也十分熟练。那船都能划得跟鱼一般灵活,怎么是他们能够比拟的。若是让对岸的人瞧出古怪,岂不是就行迹败露了吗?
看他们面容踟蹰,想是都吃不准这项活儿。苏绾负手看着这一江东水如白龙那般横卧西东,银花花的在傍晚渐次暗沉下来的天色中闪着细浪。她又仔细想了想:“若是能找到几个胆儿大些的渔民便好办了,指不定能让他们送我们一程。”
“哎,少爷,这法儿倒是成。”其中一名外号叫“兔儿爷”的人,卷起袖子指着远处几点正上岸的渔舟说道,“瞧瞧那几个,方才是从江心过来的,故比别人迟了些。江心的水流不好说,尤其是晚了的时候,他们能去那儿。便证明也去得了对岸。”
苏绾点头:“你们过去问问。”
“是。”几人当即大步流星地过去交涉了,不一会儿便面色红光地回来,说道,“少爷,成了,他们等着呢,咱们这就连夜过去。”
一帮人便弃了马,扛上包袱跟着过去。
渔舟约有四五条,每条载上三四个人,这对一艘渔舟来说显得有些累赘了。几名渔翁一瞧这么一大堆人,便是天价也不敢去了,忙收起家伙什要回家。
苏绾一使眼色,那些渔翁便立刻被几个人高马大地拦住。
她掸了掸手,然后跳上一艘渔舟,摇摆了几下定住,才回眸一笑:“若是只有一个呢?价钱照给如何?”
渔翁们愣了一下:“难不成要咱们来回个几趟?不成不成,这一趟都已经是将脑袋拴在龙王殿门口了,若多个几趟,岂不是多些风险,不干不干。”
“一趟足可!”苏绾伸出根手指,“怎么样?”
“一趟?”在场的人都有些错愕。
陆伯言道:“少爷,你若非是想一个人去?”
苏绾摇头:“多出来的人在快到对岸时,利用渔绳潜入水面,待确定安全之后再行出水即可。不过这却是极考水性的,你们当中有谁能够做到呢?”
大伙又相互看了看,这点儿距离倒是无需多虑,便都点头:“尚可。”
渔翁们见着几人都已经商谈好了,似乎自个儿不赚这笔飞来财富太对不起自个儿。如今世道不太平,能有些钱在身自然是有保障。便也顾不得了,当即上船,按照苏绾所说一路划到了对岸。
岸火连天,安阳王的防守拉成密网,在江岸上堆出一条星星点点的直线,远处看起来像是无数只野狼在暗处埋伏着。
苏绾站直身子再看江南一边,高耸的哨塔上也有零星的火焰与这边儿的遥遥相望,不过却稀疏多了。正是这种松散的防守令安阳王更不敢轻举妄动,贸然下犯。他如今被包裹在中间,对付了一面就顾及不到另一面,如此他其实才是最为被动的一方。
苏绾想着的时候,便已到了岸边,她飞快下了船,观察了一下周遭,似乎因为夜沉,几乎没人瞧见他们,便让沉在水里的几人赶紧上来。
“噗……”那些人分出水花浮上来,噗噗噗地吐着江水,浑身衣服紧裹着,亏得是夏天,否则已经成冰棍儿了。
她蓦地想起那会儿跟剡洛两人大冬天在红玉丘后的水库里泡了一下午,冻得她第二天便染了风寒病卧床榻。
几人拧干衣服上的水,那粗布皱成了一团。笑呵呵地道:“亏得少爷机警想出这个法子,否则咱们已在半路里就教人发现了。”
“别耍嘴皮子了,”苏绾道,“先离开这儿!”
话音刚落,远处黑暗里蓦然一声调笑:“想离开?”
苏绾一愣,心猛地拽了一下,然听清楚了那人的声响,忽然“扑哧”笑了出来:“怎么了?还不出来现身?”
“呸!”郭襄子旋即从暗处里飞了出来,一下落定在苏绾跟前,指着她道,“真不愧是个人精。这般都吓不住你。”
苏绾眼神一定:“你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郭襄子眉头一扬:“爷爷在这儿等了半宿呢,你们磨磨蹭蹭的可教爷爷好等。”
“事儿都办完了?”
“帖子送过去了,你放心。”郭襄子难得正经,戳了戳苏绾肩头,“你都将实话告诉剡洛了?”
苏绾闷住,而后才淡笑着点头。
郭襄子便直摇头:“哎……冤孽啊,真是冤孽啊!”说着眉目一挑,“但有爷爷在,定能保住你的。”说着朝暗处里低斥了一声儿,“你怎么还不死出来?我们可走了啊!”
苏绾正纳闷是谁,黄叶一个人静静地从郭襄子方才飞过来的地方走出来,一脸的静笑看着她,面目干干净净,透着发白的月光。
“黄叶?你……”她目光拧住问郭襄子,“你怎么将他也给带出来了?”
“这可是你相公吩咐的,咱做陪衬的,不是得唯命是从吗?”郭襄子满脸褶皱,那叫一个委屈啊。想他一个人间人瑞,竟然让个半生不熟的娃儿摆弄,若传回凤仙岛去,还不被他师兄七未那老头子给笑死。
苏绾震了一下:“是剡洛?”她忽而又意识到了一件事儿,赶紧问道,“你们不会是想着同我们一道去京都吧?”
郭襄子眉儿一挑:“正是!”
苏绾陡然一股酸涩袭上胸肺,怪不得剡洛最终这般安静地目送她离开,原是早有了这份打算。但是郭襄子是用来保他周全的,怎么能跟着她去京都呢?
“小人精啊,”郭襄子语重心长,“就瞧在爷爷已经一大把年纪的份儿上,你就别让爷爷再飞回去了。”
他一下子猜中了苏绾心中所想,倒让苏绾极为不好意思了。她犹豫了一下,心知若是让郭襄子再回去的话,定让剡洛无心战事,与安阳王周旋,于是只好应了下来。
“那好吧,”她道,“那帖子送了,安阳王如何说的?”
原是剡洛派郭襄子先行送了程东与璎灵的婚帖。然后再与苏绾会合一起北上。他将时间都拿捏地相当准确,并十分信任郭襄子的能力,这也算一种全权交托吧。郭襄子大事儿上也同程东那般不会含糊,别瞧他时常戏弄人,但却也认真地要命,一办完安阳王那头的事儿,便直奔到江边儿来等苏绾了,沿着江堤走了不下十来回,真正是吹了半宿的江风一点儿不假。
郭襄子捋了捋胡子说道:“安阳王自然是犹豫的了,不过我看他定会去的,届时你相公扯了江防的话,他定然全信不疑。”
苏绾点头,也放下多半的心,只要安阳王肯去参加程东的婚礼,那便成了。她蓦然想到了“鸿门宴”这个故事,不知道,这是否又会是一场异时空的“鸿门宴”呢?宴上谁是项羽谁是刘邦,谁会争得天下,谁会乌江自刎,全看她此行了。
但她,断然不会是虞姬的。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一十二章 黑客
第三百一十二章 黑客
既然有郭襄子相随,随行的都胆儿大了几分。不过来此之前却还不知道苏绾究竟是何用意,要做什么大事儿。那夜,苏绾便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始末告诉了一干人,他们到达京都之后,便会担着两方联络的重任,并要时常在宫门口接应才成。
北上的一路说平静也不平静,不过都是些小风波,好不容易又重新回到京都时,那日天公并不作美,下起了凉入肌骨的秋雨。
一场凉更一场。
秋叶饮雨润物泽,天地洋洋洒洒,像拉起了一道烟瘴。
苏绾一行人驻于城门口,各自压低了几分草帽,将蓑衣夹紧。因为大雨的关系,并未有多少人出入,所以便让他们有些却步。
苏绾抬眼望过去,想过京都种种的兵荒马乱,却从未想到过京都太平地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战争,那对峙江岸的洛军与安阳王的大军仿佛根本不存在似地,更威胁不到这边儿来。她略略有些诧异,正想举步过去,陡闻城门里一阵马蹄儿“塔拉塔莉塔莉”的声响,很快便有匹飞马怒冲出来,马背上只有一抹黑影,红色的绒呢披风大展风中,仿佛铺开了一方血腥。
“少爷,当心!”兔儿爷赶紧将苏绾拉到路边,让那马儿堪堪与苏绾错身而过。
苏绾有些步履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风一大,头上的草帽便被掀翻,飞高了去,直扬到了城楼上。她回过头去盯着拿顶帽子,暗暗咬牙。
然那马儿上的人却立刻勒住了缰绳,将马儿掉转了过来,慢慢走到苏绾面前:“小兄弟,没事儿吧?”
苏绾回过头来,表情一愕:“没……没事儿。”
这人五官清朗,眼神澄澈,脸盘儿与黄叶想似,却更为精致了一些,却充满了与黄叶全然不同的精气神儿。若说黄叶是个温婉之人,那眼前此人应当是个极为锐利的人,不过却拥有一副无害的表象。
苏绾稍微镇静了下来,将来人一一打量着,发现他身着的似乎非一般百姓衣物,倒像是某种官服。她笑了笑:“多谢大人垂问,草民不碍。”
他笑了笑,笑容犹如四月之风,在秋雨里显得干爽极了。接着便不再说什么,重新驱着马儿慢慢走向位于城墙根下的布告栏,边走边说道:“姑娘,冒犯了!”
苏绾心中一愕,瞧瞧对旁人说了一句:“快走。”
几人也对此人有些忌惮,偏就郭襄子混不当一回事儿,凑着过去瞧瞧他在干什么。
“夫子!”苏绾低唤了他一声,他强作没听到似地。
苏绾无法,便让其余人先行进城去,觅得落脚的地方,她自个儿去守着那个翁神,别让他给捅什么乱子出来。
才刚靠近,便察觉了此人是来出示皇榜的。她心中微有雀跃,便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去瞧,才看了一行字,言曰太后广诏寻觅天下良方,治愈生老病死人之顽症。
她愣了一下,半天儿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在求长生不老药啊!这个太后,她脑子里竟然想的是这个?难怪对于战事总是不闻不问,一副安享晚年粉饰太平。看来他们实在是将她身为弄权者的这层身份看得太深了。
方才骑马的人贴完皇榜回身,对她道:“姑娘对此也有兴趣?”
苏绾莞尔,此人能一眼就瞧出她是乔装易容的,看来不简单,决计不能在他面前有半分藏拙,得落落拓拓的才成。她道:“确实如此,我爷爷便是个提炼仙丹的道士,自小耳濡目染便也有些兴趣了。”说着向郭襄子使了个眼色。
“咳咳……”郭襄子握拳对着咳了几声儿,“孙女儿,咱们得进城去了,要不然又得买不到药了。”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有板儿有眼的,十分配合。
苏绾在心中窃笑,此乃天上掉下个大机会,正苦愁如何进宫呢,机会便就这样来了。
不过那人非但不惊,反而有些窃笑,摇着头道:“荒唐!敢问炼丹术士这天下间真有能治愈人生老病死的长生不老药吗?”
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光郭襄子打嗝了,连苏绾也愣住。半晌,她才僵笑了几分:“不知道大人是何意思?太后娘娘……”
那人斜眼向皇榜,微微哧鼻,而后一句话也未留,又跨上马背飞驰着进城去了。
两人愕了一下,都觉此人言辞举止都有些奇怪。
“罢了,”苏绾道,“我们再另想法子。”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