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妆记-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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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今夜皇上宴请镇国公。
他们也在等吧,等一个结果。
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她握了握拳头,她任人鱼肉的时间也够久了。
该给“她”一个解脱了。
言霄低着头支吾支吾地开口:“你、你再说一遍……”
半晌没人理她。
咦?
他眨眨眼,人呢?
怎么又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189章 置之死地
薛小姐看着前面一队穿着绿衫的年轻宫人提着羊角宫灯逶迤前行,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腕上羊脂玉的镯子叮叮咚咚地撞在一起,她吓了一跳,忙放下手来。
她这辈子第一次打扮地这么华丽,身上的料子是她见也没见过的名贵,摸在手里的触感让她直发愣。
关键是,她要这样,去见皇上啊!
她怎么也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影,一只温软的手搭上了自己冰凉的手。
同样宫女打扮的苏容意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照我们说的做,不会有问题的,再怎么样,还有言少爷。”
薛小姐才终于定了定神。
苏容意看着她苍白的侧脸,也觉得于心不忍。
她原本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啊,却意外卷入了这场可怕的斗争中。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这也是为了救她的命。
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送她到皇上面前去,是一招险棋。
苏容意吸了口气,她的棋艺一向不精,但愿这一次,能够下赢。
皇帝的私宴,只有镇国公谢邈一个人。
谢邈盯着杯中的酒水发呆。
人到了琼华殿,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太后究竟在想什么?
“行远啊。”
高座上皇帝的声音传来,谢邈立刻回神。
“你心不在焉,可是歌舞不美?”
皇帝的声音倒是显出两分闲适来。
“歌舞甚美,只是微臣不通音律,难免扫了陛下雅兴。”
谢邈只得恭敬地回话。
高座上的皇帝“嗯”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谢邈就能看出皇帝的心情不悦来。
“听说你一直宿在城外大营中,鲜少回府?”
皇帝突然有兴致和他说起家常了。
当然不仅仅是家常。
谢邈答地很谨慎:“多谢皇上关爱,为朝廷出力,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皇帝显然不想听他说这些:“你刚娶妻子,本该新婚燕尔,多为你们镇国公府开枝散叶才是。”
说罢,皇帝吩咐了身边的内侍一声。
那矮胖的太监名唤黄全贵,立刻笑着拍拍手,随即舞乐骤停,飘飘袅袅地上来了一队美人,环肥燕瘦,各个风姿卓绝。
“谢卿为国效力,如此勤谨,朕这里自然有赏,你下去瞧瞧吧,挑几个顺眼的。”
谢邈心中一惊,刚抬头想拒绝,却发现皇帝一双冷冷地眼睛盯在自己身上。
皇帝生了一张文士的脸,年轻时也是清俊秀雅,只是这眼睛,透露出他决计不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帝王。
“臣,领旨谢恩。”
谢邈别无选择,缓步走到了一众美女面前。
这些美人每一个都巧笑倩兮,粉面含春,哪一个拎出来都能叫外头的男人心荡神驰。
可谢邈不是一般的男人。
他在心中冷笑,皇上钦赐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红粉骷髅。她们大多都是乐户出身,终生贱籍,一路能站到自己面前的,绝对都是手段非凡。
皇帝多疑,经常会赐歌舞妓给王公大臣,他原以为自己不会见识到了,没想到,皇帝终是对他不放心至此。
一对眼睛在自己面前闪了闪。
谢邈停了脚步,觉得有些熟悉。
一对不驯的、桀骜的眼睛。
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指了指这个面貌在一众女子中不算出色的女孩子,“陛下,就她吧。”
皇帝看了一眼:“就一个?行远,朕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谢邈叹了口气,又随意指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皇帝点点头。
那两名女子都伏身跪下,黄全贵笑道:“恭喜镇国公得两位佳人,您可一定别辜负皇上的美意啊。”
谢邈却笑不出来。
这时候有宫婢来报,太后娘娘送上一支歌舞为皇上和镇国公助兴。
皇帝和谢邈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都下去吧。”
黄全贵袖子一挥,一队美人又鱼贯而出。
言霄正好看见这一幕,走到谢邈旁边时,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镇国公艳福不浅啊。”
谢邈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言霄却已经往前去向皇上行礼了。
皇帝看见言霄,又露出了长辈般和颜悦色的笑容,“是霄儿啊,用过晚膳没?让人摆席再用些吧。”
言霄笑道:“不忙,有一个人,想必皇上见了,才能放心用晚膳。”
皇帝看了黄全贵一眼,黄全贵立刻吩咐四下的宫人退下。
“这支舞,看来是可遇不可求啊。”
皇帝笑道。
言霄退开半步,身后的薛小姐上前,拢在袖底的双手微微发抖。
“民女薛姣,见过皇上。”
她跪伏在地上。
皇帝看了她一眼,转而问言霄,“这又是何人?”
言霄的笑意不减,比装蒜,他还没有输过。
“皇上,这就是令镇国公在坊间受尽唾骂的人,镇国公的表妹和曾经的未婚妻,已故薛寿将军的长女。”
“皇上。”言霄刚说完,谢邈就上前一步:“臣的表妹已经去世,这人假冒她,败坏臣的名声,求皇上为臣做主。”
皇帝眉心一皱。
他其实对这样的事情颇不耐烦,谢邈竟然到如今都搞不定,还使得言霄闹到自己跟前,这人是不是薛姣,言霄难道不清楚吗?
他原以为太后必然会清楚明白地交代这小子该如何做,没想到,他如此不知事。
“皇上。”地上的薛小姐抬起头,“真正的薛姣确实已经死了,民女,是薛姣的孪生妹妹。”
谢邈瞪大了眼。
皇帝也愣住了。
胡说八道也要有个分寸吧!
薛姣有没有妹妹难道有人会比他清楚?!
简直不知所谓。
他侧眼去看言霄,见对方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他冷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你知道‘欺君’可是不赦的大罪吗!”
地上的薛小姐颤了一颤。
“皇上,”言霄道:“这女子说话颠三倒四的,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便带了进来,更重要的是,这女子竟说,她身上有您想要的东西。”
皇帝不耐地用手点了点龙椅把手,但是言霄的样子,又确实有后招:
“有话,就快说吧。”
冷冷的声音灌到薛小姐耳朵里。
说完,她也该死了。
(未完待续。)
第190章 而后生
薛小姐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她一遍遍想着苏小姐嘱咐自己的话。
她知道,一旦不成功,她会死。
那个像冰块一样的镇国公,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用一千把刀在剐自己。
再怎么样,也要试一次。
皇帝没见过薛姣,毕竟一个躺在冰窖里的死人,他并没有那个兴致去看她的容貌。
“果真长得一模一样?”
右侧身后的帘子微动,黄全贵往那里看了一眼,凑到皇帝身边轻道:“常老先生说,确然是一模一样。”
常风扬是照管薛姣尸身的人,也是传说中世间最后一个大巫。
皇帝从前根本不信这种鬼话,但是四皇子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药石已经无灵的情况下,他只能相信这些江湖术士。
但是大周律例,是不许巫祝在世间横行,更不许百姓以巫为医,难得有些自称巫者的婆子,也不过是沦为下九流的神婆。
因此常风扬在宫里,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被称作一声常老先生。
而他也确实把一年前已经命悬一线的四皇子救了回来。
哪怕真正救回他的人是薛姣的……
尸体。
皇帝摸摸下巴,连常风扬都说一模一样,莫非真是这谢邈有意隐瞒,世上还有另外一个薛姣?
薛小姐又道:
“皇上,证明身份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是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我姐姐薛姣身上有一处胎记,无人见过。”
谢邈微微蹙眉。
薛小姐指指自己下腹,“我姐姐肚脐下三寸的地方,有一枚朱红色心形胎记,这个地方,除了她自己,和已经葬身江底的贴身丫头,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的眼睛对上谢邈,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真的在里面见到了薛姣的影子。
下腹肚脐下三寸,这种地方,除了有过肌肤相亲的丈夫和伺候沐浴的丫头,确实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皇上,”薛小姐开口,“民女指天发誓,所说之言,绝无谎话,若是您不信,可以派人查看我姐姐尸首,必然一清二楚。”
她依旧盯着谢邈的眼睛,花尽了这辈子的力气才迫使自己不转开视线:
“我想镇国公,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吧。”
她完全地把皇帝这个罪魁祸首摘在外面,指着谢邈说话,皇帝也因此更加多了两分思虑。
“胡言乱语,你这女贼,几次三番入我宅邸,偷盗不成,竟反而胡诌一通,直该下大狱候审。”谢邈眯了眯眼,已经做好了喊人的准备。
“慢着。”皇帝突然摆手,“继续说。”
言霄笑看着谢邈,“镇国公可不要这么快做决定,一切,不都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谢邈握紧了手心,心里一阵憋屈。
薛姣有没有姊妹谁会比他清楚,他告诉皇帝的,就是真相。
说到底皇帝已经不信他,因为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为自己儿子治病的机会,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宁肯相信言霄和假薛姣串通一气的鬼话!
所以哪怕这个什么证据都没有的人跳出来说自己是薛姣的妹妹,皇帝也一定会想法设法用她去试药。
他想张口,可他如今,说什么都是错。
言霄,好深的心计。
他恶狠狠地朝旁边看过去。
言霄却朝他无辜地耸耸肩。
他也确实无辜,这可都是苏容意想出来的计策。
他不由有点佩服她,她该是把这两人的心思摸得如何透彻啊!
她甚至都没有见过皇上一眼。
其实,苏容意清楚,而谢邈不知道的是,皇帝不信他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他没有成功解决掉这个假薛姣。
而是……
近来,随着薛姣死去时间日久,她的血效力也一日不如一日。四皇子的病没有完全被治好,才使得谢邈当日信誓旦旦的承诺成了一堆空话。
这一点,之前在替谢微看病时,苏容意就已经确认了。那么到了四皇子身上,一定也是同样的情况。
所以皇帝的这些迁怒和发泄,都还到了谢邈身上,他怨不了别人。
这是她唯一有用的筹码。
皇帝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还差一点点,谢邈和他二人因为狼狈为奸建立起的这种,看似互相信任,却极其扭曲的主仆关系,很快就会崩溃。
只要有了新的替代品。
苏容意此时作为一个丫头,只能站在门外,嘴角微微地勾起。
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门里的薛小姐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今夜皇帝最想听到的话,“皇上,民女的姐姐身上有一样宝贝,相信不用我说,您也知道,可是这样宝贝,究竟有没有镇国公说的那样神奇,恐怕就没人能肯定了。”
她指指自己,微微一笑。
“起码,活着的时候才算宝贝,死了的,可就未必。”
皇帝的眼睛一亮。
但是皇帝也不是傻子,他不可能这么平白无故地轻信她的这番空口白话。
只听高座上的皇帝叹了一口,“薛家一门,虽说是贱籍出身,到底在西北绥远一带为朕戍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暂且不论你的身份,倒是说起薛氏一族,让朕无端感怀,行远啊,薛家大小姐到底曾是你的未婚妻,你对薛家也不可薄待才是。”
谢邈抿了抿唇,“微臣领旨。”
言霄突然开口,“皇上。这位薛小姐,说是很想见见姐姐,在宫里……”
他搔搔头,一副少年天真做派。
“我允了她,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的嘴角微微向下垂了垂。
这个昏头昏闹的臭小子。上次撞破了冰窖里的事,碍于太后,他愣是没处罚他,他到底和多少人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