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0四海扬帆-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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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在乎重量和废品率,用块范法铸炮并不难。中**队中所谓的攻铳,也就是攻城炮普遍采用这种铸造方法。身管寿命只有200多发,炸膛概率很大,通常打下一座坚城就可以扔掉了。
福建铸炮水平比不上北京和广东,在大陆大概排在第三位。这门仿制的神威大将军炮代表了福建本地最高的铸炮水平。从体积上粗略判断,这门大概8磅左右的铁炮,炮管重1。5吨以上,连上炮车超过2吨。以敌军现有的炮架,这种炮就不要指望在战场上机动了,安安心心躲在军营中吧。
朗格曼敬礼,“执政官,我该下去了。”
“去吧,小心一点。”
朗格曼转身,刚走了两步。
“卡尔,”守序叫住他,“不要再试图亲自率领冲锋。”
一丝微笑爬上陆军中校的嘴角,“好的,长官。”
山脚下有10匹可堪骑乘的战马,朗格曼跨上马背,和他的传令兵们赶赴前线。马背让一线指挥官获得超出步兵的视野,有利于他指挥战斗。
地面腾起的团团硝烟中,一列骑手经过行进的炮兵纵列,很快抵达步兵营身后。
大约是团长到一线激励了士气,炮兵中传来一阵欢呼,造成的结果是建州加快了火炮射速,一枚又一枚实心弹砸进地面,在数个方向划出属于它们的地盘。
朗格曼向两翼派出骑马传令兵,很快军鼓停止敲击,各营原地立定。是的,守序并不打算现在就进入绿营的火炮射程。
远远望去,江风扯动着属于陆军的本杜帝**旗,两座靛青色的方阵伫立在战场上,任凭敌军炮击,巍然不动。
野战炮兵解开挽马,6门加农炮在贵州兵、陆军、登州兵结合部放列,装满炮弹的木箱和火药桶按顺序摆放。
挽马撤回山口。3门12磅青铜炮已停止射击,与另外4门野战炮一起挂上牵引具。12磅炮实在太重,仅凭矮小的本地马拖不动,需要民夫推着炮轮前进。进入战场的民夫也背负了给炮兵输送的后续弹药。
对面的绿营兵仍不见有所动作,只是催促炮兵继续加快射速。敌军抬高炮口仰角,吊射的炮弹砸到战线后面,这样的入射角度能否形成跳弹完全看运气。敌军10多门加农炮轮流射击下,民夫队有人被炮弹砸中,或是缺胳膊少腿,或是被砸成一摊碎肉。虽然倒霉的人并不多,但死状是凄惨的,差点惹出一场骚乱。
负责维持秩序的是台北警卫营,此次出战的骨干不是出自小袁营就是出自上海的明军,他们处理这种情况很是熟练,小袁营的兵当即掏出腰刀捅死几个乱跑的民夫,用血淋淋的手段维持了大致的队形。
守序相信他核心的两个营能顶着绿营兵的炮火向前推进,甚至夺下寨墙。但这样的兵太少了,每一个都很宝贵。他宁可选择一些欠缺线性战术时代战争美学的方法。
一枚炮弹砸进左翼贵州兵阵列中,血雾腾起,几条残肢飞到空中,差点动摇了贵州兵的阵型。
对面军旗飞舞,各种刺耳的乐器响起。绿营兵向前推进了,没有鼓点调节步频,没过多久整条战线就显得参差不齐。
一个骑马的传令兵从朗格曼身边离开,找到指挥警备营的王允纶。很快,大部分散布在战线后方民夫的丢下工具,双手抱头或蹲,或趴在地上。王允纶站到行进的12磅青铜炮一侧,警备营以他为中心开始集结。
已放列完毕的2门6磅炮,4门4磅炮在新的战位试射,简单校准诸元。
绿营兵进入500米的有效射程,6门炮打出比火绳枪快很多的射速。一枚枚炮弹击打在坚硬的地面上,弹起,飞入敌军阵中,打开相应位置的缺口。
绿营军阵面对野战炮的两处位置,很快被打凹了进去,战线随即被割裂为三段。
一团团硝烟在火炮放列位置腾起,遮蔽了一部分视野。守序将视线转向右翼,阵型突出的登州兵打响了他们携带的佛朗机和火绳枪,绿营兵也以类似的武器回应。两军位于第一线的士兵纷纷倒下。远远放炮放枪的阶段,暂时还看不出边军和内地兵的区别。
左翼贵州兵尚未与绿营发生接触,海军位于队尾的一艘通报舰冒着可能搁浅的危险,抵近江岸下锚。5门推出炮窗的4磅炮大约可以让位于绿营兵右翼的军将仔细考虑一下他的推进速度。
右翼传来一阵比较整齐的虎蹲炮齐射声,飞舞而出的霰弹造成了开战以来较为明显的一次杀伤效果,残值碎肉散落一地,让守序为之侧目。
此时的建州军纪森严,也许是那根丑陋辫子带来的鸡血作用,各路明军更换了绿营军旗号褂后,战斗力都有了一个暴涨。
这是一种无形的势带来的作用,绿营兵们认为,即便暂时不敌,也会有满洲太君的内廷之兵给他们收场,最后的胜利属于他们。如果战死,建州会抚恤家人。如果幸存,将能在百姓身上获取丰厚的回报。但是如果逃跑,被抓到肯定会死不说,还会祸及家人。
建州是野蛮的,但他们带来了一种野蛮的秩序,一套行之有效的军政体系。明军们投降后被纳入这个体系,与之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打有了天壤之别。
短时间内无法动摇这个体系,也就无法动摇绿营兵对满洲禁兵的信心。这需要一次一次,一年一年的会战来向天下证明。
在右翼部分位置登州兵和绿营兵扔下暂时成为铁棒的虎蹲炮,进入肉搏战。这下区别很快就体现出来了,在辽东历练过的军队比南方绿营的肉搏能力强太多了,局势几乎是一边倒的。
中央战场,散兵线在数轮袭扰射击后,从线列步兵营战线开口处撤回,王允纶指挥警备营将轻步兵们重新集结。
野战炮略微转移炮口,向敌军斜着打出一轮葡萄弹,又是一次血雾弥漫。敌军居然还在前进。建州带来的光环效果十分明显,南明时期变身成为绿营兵的明军打出过数次以少胜多,尸山血河般惨烈的战役。
建州推进的战线背后,还有一只近200人的骑兵部队和位于二线的步兵。他们集结在主帅杨御蕃的周围,按照这个时代军队的习惯,那些兵才是今天这些绿营兵的核心部队。
步兵营打出两次齐射,嘈杂战场上几乎整齐划一的排枪声让人为之精神一振。第三排枪手举起武器,暂时隐忍不发,前两排枪手后退装弹。
曾经在美洲大量装备的穆什克特重型火绳枪口径太大,用于亚洲威力有些过剩,已经从一线部队中淘汰,或是卖了,或是送给盟友。陆军现在使用的火绳枪是瑞典缩小口径后的较轻版本,无须使用枪架。
火绳枪再装填步骤极其繁琐,守序不必看向那边,都能想象出手忙脚乱的画面。
联邦步兵训练操典从荷兰人的《武器练习》改良而来,火绳枪手后退装弹的程序有25个步骤,这已经精简到无法精简了。因为装填速度太慢,就算精心训练的军队,最好的水平也只能1分钟才能打出一次齐射,通常是2分钟一发。如果要形成绵密的火力,得像敌军一样结成5排横阵。
为了快速发射第二枪,步兵将携带的火绳两头都点燃了,这让战场上的火绳消耗很快。因为依托海军船运,并未脱离补给中心马尾港,备用火绳的问题在这次会战中不明显。如果要深入内陆作战,在弹药之外士兵还得背负上沉重的备用火绳。
齐射的效果只能说一般,为了避免崩飞的火绳引燃战友的药瓶,火绳枪手之间的间距要达到1米左右,对于需要在短时间内发挥火力的会战来说,火绳枪并不是很好的武器。中央战场上的战斗,距离真正的排队枪毙标准尚有不远的距离。
左翼建州兵大部分尚未进入贵州兵武器的射程,支援的通报舰打响舰炮,从侧翼纵射敌军战线。两枚炮弹命中目标,数十名绿营兵惨叫着倒下,简直是两条血肉胡同。舰炮急速开火,纵射的效果是可怕的,短短几分钟,会战以来最大的伤亡产生了。
建州骑兵向前压了一段距离,尖锐的撤退信号响起。整条战线上的敌军脱离接触,丢下碍事的武器,转身逃跑。
撤退大概是两军现在差距最大的地方了。明军和绿营兵的进攻军阵大致有个模样,可每次战场撤退都是一场灾难,转身逃跑的士兵根本不成队列。
那不是战术撤退,散乱的士兵从骑兵两侧跑到后方,将官们砍下一些乱跑的脑袋,震慑了回来的官兵,他们得重新编伍了。
敌军火炮恢复射击,登州兵追出去一阵,遭遇加农炮直射,产生一些损失。敌军骑兵威胁在侧,并未出击。金士英只得撤回追击的部队。要抵御骑兵,步兵的必须形成密集阵型,那样在进攻时又会遭遇火炮杀伤。登州兵的战斗力还做不到冒着被火炮轰碎的风险结阵推进。
守序有些遗憾,如果有骑兵,现在投入进攻敌军就彻底败了。骑兵迅速通过战场,与敌军骑兵交战,掩护步兵追击。只要夺下几门大炮,钉死炮门,战场实力对比就将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既然没骑兵,守序又不想步兵受到太重损失,那就只能采用些费事的办法了。敌军兵力优势并不明显,短时间内无力再次进攻。参战的士兵席地而坐,掏出准备好的干粮补充体力。
一个传令兵骑马跑向后方,朗格曼下达了后续指令。
一部警备营押着800民夫沿着步兵开辟的道路进入战场。民夫们背负着盛满泥土的竹筐藤筐,队形略有些混乱。皮鞭加赏格激励着这些被挑选出来的民夫,在工兵指挥下,他们在标记好的地点放下竹筐,快速修筑起简易炮垒。
炮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砌,剩余的12磅炮和6磅炮此时已抵达前线。在长乐县订做的布袋、竹筐等各种能够用来装土的容器都派上了用场,在几个关键位置,工兵指导民夫开始延伸胸墙。
闽江水落潮,江边的通报舰只能离开战位。替补的数艘平底船只有一些大号佛朗机,威力比起刚才的加农炮有差距。
敌军也在吃午饭,暂时没有什么异动。大约在他们看来,联邦目前的行为挺奇怪的吧。作为主动挑起会战的一方,居然半路停下来修筑炮垒和胸墙,通常这是暂时放弃进攻的表现。
因为炮兵的存在,下午并未发生大规模交战,只有一些轻装部队在战线中央交火,双方主力依然维持着对峙的态势。
谜底在临近傍晚时揭开,一线步兵撤回逐渐成型的炮垒支撑点。修筑工事的民夫已经疲惫不堪,相继撤回休整。一队没有投入战场的民夫拖曳拉斐尔号上拆下的12门12磅舰炮出现在敌军视野中。
第31章 收割
胡在船上旁观了整场会战,战场上迸发出的色彩让他印象深刻。
硝烟在空中弥漫,颜色鲜艳的军服点缀在灰色的原野。在这枪炮与军乐的协奏曲中,数千人排成整齐的队列互相厮杀,这从未见过的场面令人热血沸腾。胡决定等打完这仗,就向国防部打报告申请教官,把自己在南洋的警备营训练到野战步兵的标准。
临近傍晚,战船调头,撤回马尾港,胡率部开到白天厮杀的战场。
3个半月形的大型炮垒基本完工,几层竹筐和布袋盛土拍实,藏在里面一看就很安全。工兵和民夫继续修筑胸墙,一个个灰头土脸,很是狼狈。胡倒是觉得不错,挖坑修墙费点劲总比死人好。
参与了白天会战的士兵们聚集在炮垒周围。满脸兴奋互相吹牛的尽是些嘴上没毛的新兵。老兵更多并不说话,只是抽着烟,靠在炮垒和已完工的胸墙上休息。
在后方司令部军官眼里,今天伤亡较小,损失是个可以接受的数字而已。可对战斗在一线的士兵来说,每一个死伤的人都是他们的袍泽兄弟,可能昨天还在一起探讨生下小孩结成娃娃亲,今天人就不在了。胡轻轻一叹,他很能理解老兵们战斗结束后那种寂寞惆怅甚至空虚,这种感觉他常有。
找到位于中央战场的指挥部,胡向朗格曼报道。
在亚洲近六年,朗格曼学会了东亚通用语。不会写汉字,但基本的汉语交流没有问题。
“胡,你的兵现在体力充沛吗?”
“没问题,长官。”
胡白天在闽江上带着千余绿营兵兜了大半天圈子,敌军在岸上严阵以待,胡的兵在船上甚至有闲暇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很好。”
朗格曼拉着胡走出帐篷,绕过炮垒。
战场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夕阳余晖中,数百具人体以各种姿势伏倒在地上,光线忽明忽暗。有些只是受伤,尚未死去的伤兵在低声呻吟。鲜血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给大地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黑黑的,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