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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1640四海扬帆-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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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官邸后,守序躺进浴池,泡澡能消除一天的疲劳。

    林奇送进来一份简报,优先级比较低的那类,不是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大事。这份简报已经积压很长时间了,守序现在才有时间阅读。

    守序一页页翻着,大多是些法院判例,银行贷款,矿产开采和森林砍伐的事情。看到第四页时,守序放下酒杯。

    塔斯曼最终还是接纳了金城派出的军官生,一共有四人。

    他把林奇叫进来,“这个恩佐,是什么人?”

    林奇回忆了一下,“抱歉,大人,具体的情况我需要去查阅。因为塔斯曼只能接纳华人,这四个人都是斯特林大人亲自挑选的。”

    守序合上简报,“现在就去查,我要马上看到。”

    “是,大人。”

    守序走出浴室,换好衣服。

    林奇很快拿来了恩佐的资料,守序翻阅着。恩佐受过良好的教育,从小在巴达维亚长大,金城立国后才移民过来。他精通中文、荷兰文和拉丁文,在教会的学校里也深入学习了一些数学。这都很好,但这不是斯特林推荐他成为塔斯曼探险队金城小组领头人的理由。华人是热爱读书的民族,在南洋,像恩佐一样的人并不罕见。

    特别的是恩佐的祖父,恩浦(empo或yppong)。金城不确定恩浦是不是历史上第一个访问欧洲的中国人,但他是第一个留下访问记录的中国人。

    恩浦祖籍闽南,家族很早就移民了北大年。在1600年,恩浦作为米德堡公司的主要盟友访问了荷兰省与泽兰省。那时荷兰人刚到亚洲不久,联合东印度公司甚至还没有成立。恩浦就在万丹与荷兰人取得了合作,他很快就学会了荷语。

    恩浦在荷兰皈依了新教,荷兰视他为最重要的顾问,恩浦派出自己的战船与荷兰人共同作战,在攻打马六甲时给他们提供补给。荷兰人完全把恩浦当成了自己人。

    恩浦访问荷兰时还十分年轻,只有20多岁,他的眼光和行动力都是上上之选。恩浦给荷兰人做了和平与战争两个方案,科恩打开中国国门的那次战争,最早就出自恩浦。如果不是他过早地在安汶岛去世,很可能后面就没有郑芝龙什么事了。

    恩佐死后,他们家出了点状况。北大年的马来贵族向他留下的孤儿寡母下黑手,荷兰人保住了恩佐的妻儿。可荷兰人没办法挡住挖墙角的英国人,恩佐很小的时候,一个叫赫斯特。杰克逊的英国人和他母亲结婚,带走了恩浦的全部遗产。

    恩佐在荷兰人的监护之下长大,在巴达维亚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从学校毕业后,他在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上服役,到过世界很多地方。在与东印度公司签署的合同期满后,恩佐没有选择续约,他移民到了金城。曾经迫害他家的马来贵族已经不存在了,而金城是他家族在南洋的起家之地,他的祖父和父亲都安葬在这里。

    这是个绝佳的人选。

第60章 恩佐的南方大陆航行记1

    大半年前的巴达维亚。

    小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街道,路边棕榈树在风中轻轻摇动着枝叶。雨水洗去了树叶上堆积的灰尘,绿的耀眼。

    荷兰士兵从楼下奔过,带铁跟的皮靴把石质道路踏的吭吭作响。德语军令响彻整条街道。

    外面传来敲门声,房东上前开门。恩佐放下克劳迪厄斯。托勒密的《宇宙志》,起身关闭窗户,左手抓起佩剑,顺着木梯下到了一楼。

    4名公司士兵走进院子。恩佐见房东的脸色变得十分惨白,便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主动迎上前去。

    恩佐用流利的荷兰语询问,“先生们,请问有什么事?”

    带队的士官上下打量了恩浦两眼,来人戴着黑色的圆帽,一身劲装,腰挂公司制式军官佩剑。士官的眼睛眨了两下,摆手示意士兵把枪背起来,他依稀记得在公司里见过这个华人,不知道具体的位阶,但肯定比他高多了。

    士官鞋后跟一靠,发出砰的一声响,微微弯腰道:“先生,我们正在捉拿爪哇匪徒,长官命令我们要挨家挨户搜索。”

    恩佐伸出右手食指摆了摆,“我这里没有爪哇人。”

    “是,先生,打搅了。”

    士官转身,带着士兵走了。

    恩佐关上门,房东感激地上他作揖。“多亏恩先生了,不然我又得给这些红毛夷一笔钱才能把他们打发走。”

    恩佐无所谓的地哼了一声,回到他自己的房间。看书的心情被搅乱。这本《宇宙志》是他从城内的拉丁语学校借的,少时已经翻过无数遍,这次重回巴达维亚,再借阅这本书,心绪有了很大不同。儿时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也一度认为托勒密的书中错漏甚多,在同学中大肆批判。但现在想想看,托勒密身处于没有任何可靠实证手段的时代,他用朴素的哲学观预言了南方大陆的存在。正是托勒密和他身前身后的无数学者不断完善这个预言,才有了大航海时代,西班牙人从秘鲁卡亚俄港出发,几次向西的探索。与开拓到亚洲的新航路不同,亚洲是现实中存在的,而南方大陆仅仅只是学者们的想象。

    恩佐叹了口气,老师告诉过他,男孩心中会有两个梦想,一种是成为地理学家,一种是成为探索航路的船长。恩佐选择了第二条路,他愿意为人类的地理大发现贡献一份力量。

    但这种机会在联合东印度公司并不多。

    西班牙人有狂热的传教**,仅仅为了给神解救更多的羔羊,他们就可以掀起一波又一波不计成本的航路探险。

    荷兰人强硬、能干、武器精良,但荷兰人却是理智的商人,他们的野心是有条件的,除非有利可图,否则他们绝难发起任何冒险。

    恩佐曾经以为此生与地理大发现绝缘了,在给联合东印度公司服役了10年之后,离开了巴达维亚。

    父亲是公司的重要盟友,恩佐本人也接受了完全的荷兰教育,但父亲与荷兰人的合作毕竟是20多年前的事了。公司变得如此强大,现任的荷兰长官们早已淡忘了那些往事。作为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恩佐发现他头上始终有一块天花板。他是一个优秀的军官,可只能停留在二副的岗位,这让他很失望。

    从公司退役后,恩佐也曾回到母国,在漳州短暂居住过一段时间。那里让他更不适应,恩佐觉得在大陆,他就是一个完全的外国人。直到金城建国,没有了马来贵族的压迫,他回到了真正的家乡,北大年。让他欣喜的是,这个结合了中国传统与欧洲文化的国家,似乎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在金城海校里学习了1年,他便被破格毕业。在航海方面,他甚至可以在学校做老师,这1年来他在学校里如饥似渴地学习海战和炮术。

    原本恩佐以为会在毕业后,被派到某一艘战舰上服役,直到积累足够的经验,成为一名海军舰长。这不是梦想,如今效忠的这个国家,首领就是一位中国人,这给了恩佐奋斗的目标,在金城,他不会遇到黄种人天花板。

    如果不是金城提供的机会,他可能会一直在荷兰人的武装商船上默默服役,直到去世。

    让恩佐意外的是,从海校毕业后,舰队的专职提督亲自找到了他,给了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航向澳大利亚,东印度公司称为新荷兰的南方大陆。恩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是他实现梦想的机会。

    一道闪电浮现在天际,雷鸣声将恩佐从回忆中唤醒。他取出防雨的斗篷,把书本夹在腋下,戴上兜帽向城内的拉丁语学校走去。

    这座拉丁语学校是范迪门总座在前不久刚刚建起来的,恩佐没有在学校里读过书。但学校的校长甘第爹士牧师是恩佐青年时期的拉丁文老师,这次回巴达维亚,恩佐专门去拜会了老师,从学校借出了这本《宇宙志》。

    学校建在巴达维亚堡后面的荷兰人聚居区,恩佐熟悉巴达维亚城内的每一条小巷,每一条河道。走过运河上的木桥,恩佐来到红砖砌成的学校门前,与门卫打了声招呼,走进校长的办公室。

    甘第爹士牧师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拍了拍学生的胳膊。

    恩佐先向老师鞠了一躬,双手递上书,“老师,我就要走了。”

    “我听说了,塔斯曼3天后就要启航。”

    “老师,明天开始,我会有很多工作,不一定有时间到学校来,今天过来是向您提前道别。”

    甘第爹士的语气很欣慰,“我亲爱的学生,去追寻你的梦想,能见证一次地理大发现的机会并不多。”

    “是的,老师,我一直谨遵你的教诲。”

    甘第爹士从柜子拿出一本书,“这是唐迭戈。德普拉多。托瓦尔的航海报告,记载了佩德罗。德。基罗斯第二次航向南方大陆的航程,很有价值,我花了很久才弄到一份抄本,送给你了。”

    恩佐收下书,再次鞠躬,“谢谢老师。”

    甘第爹士微笑着摇头,“你们中国人的礼节太多了。我把书送给你,也是希望你能顺利完成航行,给我带一样东西。”

    “老师需要什么?”

    甘第爹士戴上眼镜,打开他的笔记本,翻到夹着树叶的一页,指给恩佐看,“恩佐,公司在南方大陆的探险了数次,波尔船长在那里发现了一种有趣的植物。根据水手的描述,这种树和形态相近的几种植物都可以驱蚊,我希望你这次去能弄回一些树种。我们试试能不能在巴达维亚种植。”

    虽然并不知道蚊子和疟疾有关,但在潮湿地区,蚊子总是个很讨厌的东西。如果真有能驱蚊的植物,那也会是很有市场前景的发现。

    恩佐珍而重之地收下标本,“老师放心,我一定会把种子带回来。”

    恩佐对植物学也略有涉猎,他带着桉树叶的标本离开了学校。

    两天后,荷兰人宣布破获了爪哇人策划的恐怖袭击案,向全城居民公布了案情。

    一个爪哇人团伙企图进入巴达维亚堡的军火库搞破坏。爪哇人在珍珠堡的火药库墙边掘开一条地道,他们每天用泥土封盖住洞口,由于隐蔽的非常巧妙,竟然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棱堡上站岗的两名哨兵,从未听到过任何动静。

    爪哇人带着空心竹筒钻进了火药库,竹筒里面填满了火药,他们在洞外点燃竹筒的一端,火苗引燃竹筒内的火药,火光四起,轰然作响。大概是爪哇人没计算好装药量,竹筒像一根爆竹一样炸了,没有引燃火药库,却把自己给暴露了,功亏一篑。

    这件事让范迪门总座极为震怒。恩浦在巴达维亚堡生活过很多年,他知道同其他城堡一样,珍珠堡里也贮藏100多吨火药,如果炸了,那上面的16门大炮和半个连的士兵都会飞上天。

    荷兰人在全城搜捕了两天,最后抓到一堆相干不相干的爪哇人。为震慑土著中的反抗者,荷兰人在巴达维亚城东面加尔格费尔德刑场举行了一次公开处决仪式。

    甚至不用动员,小半个城市的华人都涌入了旷野中的刑场,地位高的华人自带板凳桌椅,奴仆撑起伞,磕着瓜子喝着茶观看这场大戏。

    主犯浑身**地被吊在刑架上,蒙面的刽子手用烧红的烙铁在犯人额头上烙灼。犯人发出渗人的惨叫。刽子手高举烙铁,向围观的群众们致意,引来一片叫好声,仿佛竞技场上的角斗士。在狂热的叫喊声中,刽子手砍下主犯大腿,最后是双手,被分成五块的主犯在地上惨叫了很久才死去。从犯们则被捆在刑车上,马夫们催动拉车的挽马,将犯人分尸。

    其中一个犯人在临死前还在大叫“自由万岁”,用的是荷兰语。大概爪哇词汇里没有自由这个单词。

    剩下的犯人或是被绞死,或是被斩首。他们的妻儿被押到外海的小岛上,烧制石灰,开采石料,他们要终身为奴。荷兰人用血腥的手段威慑敢于反抗的土著。

    恩佐悄悄退出人群,走过城内著名的21孔石拱桥,在主人街上找到一座酒馆。迈步登上二楼,雅间里,已经有3个人在等着他了。

    互相抱拳,“恩佐”,“吴志祥”,“杨威,杨邦。”

    虽然彼此早已知晓对方的存在,但四人到这时才第一次见面。吴志祥话不多,稳重。杨威和杨邦是两兄弟,哥哥杨威让恩佐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右手上戴着护腕,失去了手掌。谈话中,杨邦则显得更活跃一些。

    恩佐向三人介绍道,“我昨天找到塔斯曼,荷兰人把我们分到了两艘船上。老吴和我在海姆斯凯克号,二位杨兄在泽汉号。”

    杨邦:“我们不能在一艘船上?”

    恩佐摇头,“我试过了,塔斯曼不同意。”

    杨邦看上去有些遗憾,杨威却道:“在两艘船上也好,可以分散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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