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碑-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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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彧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最后一雕真乃神雕啊,恐怕不易。”
“哈哈,晋王也不必如此惆怅,至少我目前是想不到他有什么翻身的本事。”那人乐道。
“对了,我母妃如何了?”
“日日与青灯古佛相伴,虽清苦倒也安逸,只怕太妃是不大可能下山了。”
“无妨,你要派人守住山脚,确保无人去打扰母妃清修,这也是我唯一能为母妃做的事了。”
“是。”
二十六年,宋国世子刘炔带二十万兵马直冲大国晋国,在当时是诸国皆嘲讽的对象,晋国国君,刘彧的外公,晋申帝当时根本没将刘炔放在眼里,又极好面子,怕自己严防守卫传出去被其他国君嘲笑,因此等人家打到了家门口才开始防卫。
加上当时有江城盟主黎浮的机关队列坐镇,根本无所畏惧,对于刘炔这般以软击石的做法,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果然,没过几日便将他直逼退到行山脚下。
祸福旦夕,刘炔居然请出了一位精通机关之术的高人,此人名为苏艽,无人知其来历,将黎浮的机关阵一一破解后,又使出了八卦五行阵,硬是将局面掰回了平局。与此同时,与晋国相邻的吴国也发起了进攻,后来才知,吴国国君与刘炔一早便有约定,若刘炔与晋国对峙能坚持十天以上,便答应助他一同瓜分晋国。
结局可想而知,刘炔出尔反尔,待灭了晋国之后,又将剑头指向了吴国,两国同灭,合二为一,便是如今的南宋。
刘炔表面说着要大赦天下,以仁行之,背地里却将晋吴两国宗亲殆杀干净,唯独留下晋国的晋五公主一人,并纳为嫔妃,说到底,只是借此宣告天下以安民心,表明他真的是一个仁君。
晋国被灭之日,正是晋五公主于大司马卫卓成亲后的第一个月,既是前朝的公主,又是已嫁的人妇,他一个皇帝怎么也该避开这个晦头,另选他人的。
只是当时晋五公主在晋国是出了名的公主,不同于其他娇生惯养的公主,德才谋略样样都是出色的,曾在殿前三言击退刺客,也曾上马射箭,下马蹴鞠,摆的一手好棋让九州大陆最出名的棋师甘拜下风,闲事所创的针法带领晋国的刺绣产量是全九州最高的,偏偏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公主,七天一小赈,一月一大赈,设灾铺发粮食,亲自去灾民地救助,如此等等,说也说不完,是万民心中仅次于皇帝的公主。
这样一个出色的公主,刘炔怎能轻易放过,留着她才能让万民心甘情愿地臣服,晋五公主当时岂未想过自缢?她一个如此气节高的女子,怎会甘愿忍辱偷生,为刘炔送去那样一个好处,只是刘炔当时以卫卓之全家相胁,不得不从。
她与其他公主不同,她的这个夫婿是她自己挑的,两人也是真心相爱的,是承诺过生死的恋人,卫卓惨死殿前,她无力相救,那时一心便只想保住他一家大小。
再后来,她得知自己怀孕了,知道刘炔不会留他存活,为了保住这个孩子,靠吃药来拖着诞子之日,为了不让刘炔疑心,足足拖了两个月才将他诞出。
那夜异常凶险,母子皆是垂死边缘,刘炔几日未上朝,不曾进食的守在她身边,双目猩红地握着她的手不断道:“荣儿,你要活下来。”
不知是受他话的影响还是御医们后来真的找到了方子,人还是活了下来。
是刘炔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南宋的第一个皇子,刘炔很开心,当日便以立嫡长子为由不顾众大臣的反对执意封为太子,取名刘彧,无尽宠爱了二十年,冠礼之时,赐字子望,也有他的一腔期望。
二十年须臾瞬间,沧田桑海变了太多,刘炔尽心尽力地对晋五公主母子好,也竭心竭力为天下子民谋生,也许是装,也许不是,但他俨然成了一代仁君,受臣民爱戴。
若不是两年后的那桩无头案,他身边最亲的皆叛了他,他又怎么会变得如今这般?夜夜不得安宁,心口的毛病也日益严重,年少时暴怒喜戮的情绪又覆了上来,就连从幼时陪着刘炔到如今四十三个年头的陈公公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半句,更多时候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
那桩无头案,他失去了胞弟勤王,做世子时便是世子妃的皇后,宠爱多年的太子刘彧,还有每夜碰见病死的荣妃。
一夜苍老,便是从那时开始的,疑心重重,也是从那之后才有的。
正是如此,他才开始宠溺当初冷落的高娴妃和顺王,他如此宠溺,不听他人对顺王的攀咬,不过是因为他将顺王的心看的干干净净,顺王做什么他都会知道,从小便是如此,但从前他只觉得顺王愚钝与太子一比,稍稍逊色,如今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他越看越觉得顺王好,愚钝一些也无妨,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行了。
未料,这段日子的顺王做的事情皆出乎意料,皇帝有些慌张,他总觉得小鹰正在长大,尖牙已经长出来了,所有的一切即将不受控制。
无心阁的事情让他忽然明白,顺王最近的所有变化全都来自于一个叫楚沉夏的人。
第五十五章 万众请命
告示刚贴到城墙上,便有围观百姓冲上前撕了下来,这分明是大不敬的行为,可那几名官兵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将那人推搡进了人群,又重新贴了一张上去。
那人愤愤道:“死的是楼敬之、斐汶、周中钧这等贪官污吏,楚将军何罪之有?”
人群中立即有人接话道:“楚将军所为实乃英雄豪杰,实为我等出了一口恶气,只可惜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一名官兵的矛顿时指向了说话的那人,将他逼退了两步,怒目圆睁道:“愚蠢!你这话已是大不敬,圣上追究下来即是大罪,我见你无心说这话,因此不和你追究,赶紧回去吧!”
那些围观的百姓见官兵不追究那人,心里便认定了官兵也是站在百姓这边的,登时人群出声的人越来越多。
路过的人瞧这城墙下人声鼎沸的,纷纷被吸引了过来,见到告示才明了,一个个都忿忿不平,要为楚沉夏鸣冤。
不知是谁提出了万民请命,百姓们毫不犹豫地在白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字的妇人便盖了一个手印,就连七八岁的孩童也被父母拉过来摁上了手印。
那几名官兵见越闹越大,有些慌张起来,举着手中的矛挤进了人群,一名孩童正被父亲拉着摁手印,孩童看到官兵,“咦”了一声,那父亲连忙将孩子从桌上拉下来,藏掖一般退至人群中。
害怕的情绪似乎会被传染,围观的百姓都退了一步,其中一名官兵来到桌前,却放下了手中的矛,抓起桌上的毛笔,认真道:“是写这里吗?”
周围人皆是一愣,后面那名官兵接上去,边写边道:“金城危急的时候,是楚将军带着兵马赶到,并将齐兵杀退南宋,我们金城的每一名官兵都铭记于心。”
“好!”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有了这声领头,喝彩声不断,人群又鼎沸了起来。
“吵什么吵?!”一声怒吼忽然从人群外传来,那几名官兵率先看到高坐马背上的裴尘东,连忙奔出人群,下跪行礼道:“副统领。”
裴尘东的目光凶狠也阴厉,扫过众人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们这群刁民,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聚众意图对我南宋不轨!”
“副统领,我们只是为楚将军请命。”其中一名官兵回道。
“放肆!这请的是什么命?!这是造反!楚沉夏蓄意放火杀人已是死罪,岂容你们多管闲事?!”裴尘东手中的马鞭一扬,便结结实实落在了那名官兵身上,那名官兵竟是一动不动受下了。
百姓似乎意识到不对劲,纷纷往后退,有几个甚至想从一边溜走,裴尘东冷哼了一声道:“一个也不许走!全部给我带回去严加审问,我倒要看看哪些是楚沉夏的同党!”
身后的禁军却没有动静,裴尘东狠狠地回头扫了他们一眼,怒斥道:“我说的话你们听不到吗?!都要造反了不成?!”
周围一片噤声,胸腔的怒气腾腾翻滚,这个楚沉夏居然能策反他所带领的禁军,那股怒气一下子从胸口冲破了出来,手中的马鞭狠狠一扬,便冲向了人群。
人群登时四散,裴尘东的马鞭四扬,最后对准了桌上的白纸,顿时惊呼声一片。
“吁!”勒马声伴着激越的马蹄声从一侧传来,众人随即见到一道银光带着疾风从身前闪过,“啪”的一声,裴尘东的马鞭被来人飞出的马鞭所牵制,丝毫动弹不得。
裴尘东愤愤回头,见到来人却不由得目光一震,收回脸上的愤怒,吃惊道:“二。。。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裴叔东不回反问道,两道有力的目光在他身上不断审视着。
自己的那些话唬唬无知的百姓还好,怎么可能瞒得过同为将军的二哥?知他必然是要插一脚,当下有些不知所措,顿了顿道:“一些刁民罢了,已经处理好了,二哥,我还有公事要办,这就先走了。”
裴叔东等他走了,留下几名随身的亲兵,叮嘱他们护好百姓的安全,才放心往顺王府赶去。
马蹄未停,他便跃下了马,奔进了王府,一路生风冲到书房,倒把正在商议的顺王和景旡二人吓了一跳。
顺王原本就皱着的眉越发紧了,示意他坐下,才问道:“看看你急匆匆被火烧的样子,你不是去了郴州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裴叔东端起茶杯牛饮了一杯之后,才擦擦嘴角道:“怎么不急啊?火都烧到眉毛了,别说我去了郴州,就算我去了天边,我也是要赶回来的!”
“我和景旡正在商量对策。”顺王看了一眼景旡,景旡心领神会地淡淡一晒。
“那瞧你们俩的神色是有了决策?”裴叔东虽不解但也横生出些喜意来。
景旡笑着说出四个字来:“万民请命。”
“原来城头那里是你们搞出来的事,我倒以为百姓怎会如此?可行吗?单单是金城的百姓或许根本摇不动皇上的心啊。”裴叔东有些失望地垂眸。
“那自然不是,届时我会与百官跪至大殿前,求父皇免去楚沉夏死罪。”顺王目光微微一凝。
裴叔东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讪讪道:“百官?殿下请的动吗?毕竟楚沉夏的事对他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怎么会为了殿下去触碰皇上的逆鳞呢?”
景旡接话道:“裴将军不用担心,这百官中有一部分是为殿下谋事的人,一部分是与那些贪官结下仇的人,还有一部分是楚沉夏父亲去说服的人,还未算上那些自发为楚沉夏请命的官员,如此算来,百官足以。”
裴叔东听完,有些放心地点了点头,景旡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瞅了一眼裴叔东,有些为难道:“若还是不行,那到时候只能劳烦将军了。”
“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顺王和景旡交换了一眼,最后还是顺王开口道:“如若不行,还有一个下策,我们原本想飞鸽传书告知你,未成想你先来了。”
裴叔东不解地看着他,顺王吸了吸气道:“带着列行军和六历军来金城请命。”
“这。。。”裴叔东震惊地看着顺王,这可是灭族的行为,弄不好会被皇上当成是谋逆造反,哪怕是顺王也难逃定罪。
“殿下想清楚了吗?这一步要是跨出去了,那可是覆水难收啊!”裴叔东劝道,见他二人不说话,又道:“若是楚沉夏在,他一定不会同意殿下这么做!对了,他足智多谋,不如我们进天牢去问问?”
顺王斜睨了他一眼,叹道:“别开玩笑了,不说我如今被软禁在府,单是进天牢要凭父皇手谕,如何进得去?再说他都自身难保,身陷囹圄了,如何想得到办法?你放心,我既然敢让你这么做,便是有一万分的把握,倘若出了意外,你只需说是受我威胁即可,我绝不会牵连到你。”
裴叔东原本就没有害怕受罪这个意思,此刻听他这么说,便涨红了脸,“腾”地一下起身,言辞激烈道:“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楚沉夏是你的朋友就不是我的朋友了吗?他救我与列行军于黄西地,这份情我自然记得,我裴叔东怎么也是将门后代,岂会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殿下这么说岂不是在羞辱我?!”
景旡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道:“裴将军你误会了,殿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