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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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一样也是三阳马,这种马与唐军装备的河西马相比,在速度方面稍逊一筹,但差别极其微小,很多时候可以忽略不计,但河西马的爆发力要强于三阳马,短程突击时优势十分明显。
孤军深入的唐军骤然加快了速度,不顾一切地向前营东侧的工地冲去,乜嘢其木格和墨哥突然明白了唐军的真正用意,他们是要在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些人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完全是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一定要堵住他们!”乜嘢其木格和墨哥拼命抽打着战马,铁钳的咬嘴瞬间合拢在一起。但终于还是迟了一步,唐军主力冲了过去,只夹住了最后面的二十余骑。刚刚脱离险境的唐军丝毫未得喘息,就迎面撞上了从土坡上斜冲下来的骨力吐。骨力吐是中军牙将,所部只有一百五十骑,但他很好地借用了地形之利,居高临下俯冲,顿时将突入的唐军拦腰切断。
但唐军并不与他纠缠,拦腰被切断后,冲在前面的百人丝毫不管被围的同袍,而是继续向前冲锋。密谱图雷这时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自己空有四千人雄兵,眼前能救自己的只剩下亲兵营里的八十骑了。
亲兵营紧急集合、迅速出动,但他们一开始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突到近前的唐军呈箭矢阵冲锋,人数处于劣势的亲兵营却以圆弧队形迎敌。他们的战马还没有甩开蹄子,唐军已经如刀锋一般刺穿了弧底,七名铁甲校尉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为首之人年纪二十五六岁,浓眉大眼,英气逼人。他坐下飞龙驹,腰悬刀,鞍挂鞭,手握一杆三尖两刃刀。
飞龙驹躯体高大,步法灵活,速度极快。密谱图雷头一眼看到这唐将时两下相距还有一里地,眨眼之间就逼到了跟前。他的亲兵营虽然正面迎上去,但密谱图雷心里却很清楚,大势已去,凭这几十号人是挡不住来敌的。战逃之间,密谱图雷选择了死战。他跨上紫貂马,跃马提刀迎了过去。
密谱图雷成了丰州之战第一个阵亡的将军。
“什么人杀死了密谱图雷将军。”比尔连城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吃惊。
“振武军校尉石雄!”
————杨昊没有机会亲眼看到石雄斩杀密谱图雷一幕,但从捆奴军将校震惊、羞愤、惊恐的表情中可以猜想那一幕是何等的精彩。
杨昊很钦佩石雄的胆识和勇气,但他并不欣赏这种自杀式的偷袭战术,在杨昊看来战争是一个群体与另一个群体斗智斗勇的过程,斗智永远要摆在第一位,但有一线希望就绝不该轻言舍命去拼,战死沙场的英雄固然可敬,但活着回来的英雄才更有价值。
千军万马中被人取了主将首级,捆奴军的将士们除了极度的震惊,更是无比的恼怒!什么步兵不宜在平地正面与骑兵对抗,什么穷寇不可穷追的古训,去他妈妈的,跟他拼了,杀红眼的捆奴军将士只记得四个字:血债血偿!
舍得一身剐,誓把石雄拽下马!
石雄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去,三百多人出城此时只剩下三十余骑。斩杀了密谱图雷后,石雄骤马冲上一座土坡,朝东北方向的角河工地望了一眼,工地上近千人忙忙碌碌,但拦河大坝却连影子也没有。石雄向部下打了个呼哨,有人点火烧了一座营帐,一时浓烟滚滚,几里外的丰州守军看的清清楚楚。这是石雄与城中守军约定的暗号:火起说明拦河大坝尚未建成。
战场由丰州东北角移向城西北,又由城西北转战到城南。石雄的三十骑到城西时只剩二十骑,到城南又变成了十骑。因为城外各军追逼太紧,丰州守军眼看石雄靠近城门,却不敢开门迎入。石雄只得由一个城门转战到下一个城门。
丰州原有六座城门,因为兵少,战前被别思过封死了两座门。剩下的四门,正好东西南北各一座。杨昊驻军东门外,石雄赶到时只剩八骑,人累马乏,血透战袍。丰安将士敬佩他的英勇,眼见他落单势孤,都不愿上前拦阻。
杨昊也有心放他一马,故而迟迟没有出兵追截。石雄借机靠向了东门,东门守军见石雄归来齐声欢呼起来,赶紧放吊桥迎英雄。蓦然,城头金锣急响,只见东北方向丰安军营寨与捆奴军营寨交界处,一支铁甲骑兵突然杀出,势如奔雷一般抢逼过来。
石雄兵马已困,虽然离城门更近,但看势头竟是捆奴军先到城下。石雄不敢冒险,他冲着城头大喊了一声:“关城门!”便折转马头朝城东南角的一片小树林奔去。城上守军见他退走,这才忙收起来吊桥。
率军来抢城的是乜嘢其木格,眼看抢城不成,便折过马头来追石雄。此时石雄已距小树林不到百步,他突然提住马缰,挥手示意身后七个人停下来。这七人中有四人是他的结义兄弟,依次是常松林、张华阳、万涛和穆敏中。常松林见他突然停下,紧张地问:“大哥,怎么啦?”
“林中有伏兵。”石雄掉转马头,道:“各位兄弟,咱们无路可走了。”
常松林哈哈大笑道:“没地退更好,咱们就跟这帮奴才兵拼了。”众人纷纷应和。
石雄叹息道:“是我害了你们。”
张华阳道:“大哥这话我不爱听,咱们结义时说过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咱们战死一处,岂不痛快!”众人都应是。
石雄闻言大喜:“好兄弟,咱们就放开手跟他们大干一场!”
众人正要回身发起冲锋,林中却突然跑出来一群马来,都是身高体壮的河西好马。马鞍辔头都圈套的整整齐齐,众人见状都面面相觑,石雄最早醒悟过来,叫了声:“弟兄们,快换马。”七人这时也醒悟过来,这是有人在暗中帮自己啊。
此刻乜嘢其木格也已追到小树林外,眼看石雄八人徘徊不敢进树林,料知树林里有埋伏,心中暗喜。密谱图雷被杀,捆奴军群龙无首,小齐金派他的叔叔瞎了一只眼的斗狮王蛮勒为主将,蛮勒性情暴躁,刚上任就给乜嘢其木格、墨哥、骨力吐三人下了死令:拿不住石雄,三人一齐斩首。
乜嘢其木格可不想死,自己上个月才花一百头牛、三百只羊和一百匹绢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契丹姑娘,还没跟他亲热够了,就这么死了岂不白白便宜了自己那又丑又懒的兄弟?再说,自己护卫的主将在眼皮子底下被敌将所杀,若不能为主将,岂不要被天下人耻笑?
仇敌就在眼前,人困马乏,唾手可得,可就是这煮熟的鸭子也能突然生出翅膀飞走。乜嘢其木格亲眼看到石雄等八人换了马穿过小树林朝东南方向逃去。而他自己追到树林边时却被一阵乱箭射回。乜嘢其木格暴跳如雷,喝令部属冲入树林将阻拦的丰安军士卒抓起来。小树林里的丰安守军有一队人马,眼见捆奴军冲进来抓人,奋起抗击,借着树林掩护一连射伤六七名捆奴军卒。
乜嘢其木格怒不可遏,正要催兵大进,却被随后赶来的骨力吐劝住。骨力吐是沙陀人,素有智谋,他知道凭乜嘢其木格的百十号人在丰安军的地盘上动粗,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他劝乜嘢其木格暂时忍耐不可动粗,骨力吐遂与该队隶属的团校尉交涉,团校尉也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擅自做主,于是禀报了李通。李通将骨力吐、乜嘢其木格和守林队正叫到一起,让其各说各理,乜嘢其木格指责丰安守军袭击友军,并通敌放走了石雄。
守林队正则反责怪乜嘢其木格擅自越界追敌,又不曾打招呼,被袭的责任当由他自己承担;至于说通敌放过石雄更是无稽之谈,你说我送马给石雄,我说我没有,其中真伪只好去问石雄了,问题是石雄肯跟你说吗。
李通将问讯笔录抄写了两份,让二人按了手印,然后分别报给杨昊和蛮勒,由他们最后裁定是非曲直。
蛮勒脾气暴躁,但并未鲁莽无知,他知道这桩公案可大可小,处置稍有不慎,则后患无穷,于是他将此事禀报了小齐金。而杨昊问清原委后,则告知了孟博昌。
嘴皮子官司一直打到孟博昌、小齐金面前。两人自然不愿因为这桩无头公案而伤了和气,最后给出的裁定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大家神经都高度紧张,出现误判实属自然之事。守林队正和乜嘢其木格都有过错,交各自主将训教。
第70章 仇士良的棋局
接替密谱图雷出任捆奴军统帅的蛮勒是小齐金的亲叔叔,兀立其哈死后,鹰坛窃据首领之位。蛮勒不服,率部众与其连年征战,以至左眼被流矢所伤,小齐金被推举为首领后,任命蛮勒为大光禄(相当于宰相)。
蛮勒掌管捆奴军后,一改密谱图雷诱敌出战的策略,改为直接攻城,他选择北城一段较为低矮的城墙,将四千捆奴军分成十六班,轮番攻城不止。捆奴军装备着攻城槌和破城锥,两种武器对土墙的伤害都非常大,而且跟一般军队不同,捆奴军的将校们对士卒毫无怜悯之心,在他们眼里士卒与猪狗相同,地位低于军中战马,而士卒们在长期的潜移默化中也渐渐认同了自己奴隶身份。
攻城时捆奴军的士卒完全就是一群群行尸走肉,不惧生死一往无前,这倒不是说捆奴军士卒呆板愚钝,实际上捆奴军的士卒战术修养极高。丰州守军拼尽了全力,别思过亲登城头指挥督战。捆奴军士卒的尸体在城下堆积起巨大的小丘,但城墙终于被攻破。原先那些看似行尸走肉的士卒,此时突然都变成了行动矫捷的饿狼猛虎,成群结队地从缺口扑入城中……
眼看破城在即,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捆奴军突然停止了攻城。
丰州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别思过的五千守军已经损失过半,而攻城的四大主力中,有三支至今还按兵未动!胜败已分之际,孟博昌和小齐金之间的关系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小齐金是孟博昌请来助战的客军,按照事先约定客军破城后不得入城,丰州城交由天德军驻防。作为酬劳,孟博昌要将破城所得一半财物赠予小齐金,并恢复边境的绢马贸易(这实际上是一项不平等的贸易)。但现在问题是捆奴军为了破城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主将密谱图雷甚至因此丧命,而丰安军却涉嫌放走地方将领,已经背弃了当初的约定。
林中诸将纷纷吁请小齐金与孟博昌交涉,由两家同时入城,以丰州东西大街为界限,实行分区占领。小齐金无法说服诸将,他的权威还不足以不顾舆论、独断专行,于是他只得亲往孟博昌帐中商议此事。孟博昌对此事用了一个“拖”字诀,小齐金一连三次登门,都未有实际进展。
孟博昌的拖延、小齐金的劳而无功让林中部诸将十分不满,有人公然喊出与天德军决裂自行攻城。甚至有人主张破城后封闭四门不让天德军进城。
杨昊对此事十分焦虑,孟博昌和他事先都预料到破城后两家会生龌龊,甚至刀兵相见。为此,他甚至做好了与林中部作战的准备。但此时的情势却比当初设想复杂的多,丰州城虽破,别思过的天德左军却还在城中,粗略估计还有两三千人,倘若两家就此翻脸,丰州城就变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其结果是此次出征劳而无功、徒靡财力,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而答应林中部的要求,两家分区占领丰州,用脚趾头也能想象林中部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半个丰州城洗劫一空:“子女玉帛席卷北去。”
收复丰州是为了解除自身威胁,平息战乱,若因此给城中百姓带来灭顶之灾,当初出兵又有何意义?
正当杨昊左右为难时,帐前来报,丰州城有密使求见,杨昊一阵惊愕后,命人将密使请入。
来人四十多岁年纪,圆领紫袍,腰挂鱼袋,人长得相貌清奇,更兼目光如炬。刚一走进军帐便对杨昊拱手作礼,说道:“败军之将刘沔夜会将军,打搅之处尚请海涵。”
杨昊蓦然一惊,忙躬身答礼,吩咐关索:“没我将令,任何人不得入帐。”
刘沔的深夜来访让杨昊既疑惑又震惊,丰州城破在即,城中诸将为今后生计暗通款曲原本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就算是别思过派人来谈判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心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代名将刘沔,一个看似与丰州无关的闲人,也怎能不让杨昊心里有些异样的想法?
“丰州城破在即,先生可想好退路了。”刘沔刚落座,杨昊便毫不客气地问道。刘沔当世名称,一镇节度使,杨昊故意不称他官职,却以先生相称,倒让刘沔暗吃了一惊。
刘沔微微一笑,呷了口香茶反问杨昊:“将军可想好你们两家究竟谁先入城?”
“那先生有何赐教。”刘沔一语击中要害,杨昊顿时心生敬意。
“赐教不敢。然非我族类,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