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啸战国-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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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织田信长的身边已经汇集八百人。
“主公在干什么?”
胜家急切地责问信长的侧近。
“主公他……在睡觉!”
“岂有此理!我去叫醒他。”
大战当前,胜家可不愿浪费时间,不顾侍卫们的反对冲撞进去,刚看到躺在草地上的信长,信长便已醒了。
“哎呀哎呀,权六的嗓门还是这么大,简直比马蹄声还要响。”
信长伸了个懒腰,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既然主公已经清醒,便请下达军令!”
“喔……已经来了多少人了?”
“计有八百人!”
听到八百人这一数字的时候,信长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欣喜,他自己亦未层料到,织田家能在短短一个小时汇集如此多的精锐士兵。
“睡也睡够了,我们就去热田吧!”
“纳尼?去热田神宫吗?”
胜家对信长的决定略有些不解,不明白向来不信鬼神的信长为何要去热田神宫参拜。
……因为没有希望,所以才去拜大神吗?
胜家的心中忧虑更甚。
织田信长闻言一愣,却是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就是去拜神!权六你也要和我一起去!走吧!”
众人连胜呼喝,马上就排成一条长蛇,向不远处的热田神宫行去。
热田神宫,其实并非是一座宫殿。
最初,这是供奉圣剑“天丛云”的所在,但后来渐渐有商人在此处建立屋敷,因热田地处商道要冲之地,这里座商云集,成为尾张的第二大座商都会。
而不独是供奉天丛云圣剑的神社,连带着周围商人们的屋敷在内,才是完全的“热田神宫”。
在热田座商首领加藤顺盛的家中,召集了颇有实力的几家座商,一同参加与今川家使者的会面。
今川家派来的使者,名为明广义正,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僧人,此刻,明广义正正用他富含蛊惑力的磁性嗓音娓娓劝诱道:
“诸位皆为一时之俊杰,当不至于看不清眼前的局势,织田氏已经穷途陌路了。昨日傍晚,松平元康成功将粮草运至大高城,织田氏的垂死反扑,亦已经宣告失败!诸位一时蒙昧,尚可原谅,但若是随同信长一起送死,只怕家族破灭,亦不为过!”
此言既出,商人们都是面面相觑,从各自的眼神中交换想法。
他们都明白明广义正是在威逼,可战国时代的商人,哪个不是千辛万难才成了一番事业,又岂是寻常的威逼能吓到的?
加藤顺盛轻轻咳了一声,用一只手支着他硕大的脑袋,满是褶皱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
“明广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哪懂什么大局。”
加藤此言,正和了明广义正的心意,他当即正色道:
“织田氏给予诸位的便利条件,我主义元公同样可以给!不仅如此,我主歆慕京都文化,更与大阪、堺港的商人多有来往,诸位若是想拓展商路,亦可在我主的庇护下放心经营!”
——威逼之后,乃是利诱。
明广义正观察着商人们的神色,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倘若是这样都不能打动这群人的话,那他们真是瞎了眼,活该去死了。
“若今川殿下能够保护我等的商路和财产,此事便有商量的余地,只不过……”
加藤顺盛又慢吞吞地开了口,
“只不过,我等亦已经与织田氏有十年的合作,就此背叛,颇伤轻易,世人或许会以为,我等热田商人是背信弃义之辈。如此一来,只怕生意难做。”
明广义正脸上笑意更浓,心中却在咒骂着这群贪心不足的商人。
“若是我主给予诸位更多方便行事的权利呢?”
“此事……只怕仍需细细商议……”
忽然,门外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戴着具足和笼手、腰配太刀的青年武士闯了进来。
“还商量什么?不用商量了!”
众人皆为闯入者的胆大妄为而心生怨愤,但在看清那人的身形容貌时,都不由自主地惊道:
“上……上总介大人!”
加藤顺盛亦是颇为惊讶于信长的速度,立刻也向前一躬,皮笑肉不笑地道:
“上总介大人,一大早就莅临此地,不知有何贵干?”
“原来这位便是闻名遐迩的‘尾张大傻瓜’了,真是人如其名,够傻!”
明广义正站了起来,仗着高过半头的身高俯视着信长。
信长却并未骂回去,只是抬头朝明广义正瞪了一眼,义正竟觉得寒意浸体,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
之后,信长扭头望向加藤顺盛,忽然开口问道:
“能否给我一面空白无字的旗子?”
商人们虽有疑惑,但信长亲自来此,只怕身后跟着为数不少的军队,一时间对信长的要求倒是不敢怠慢,很快就有人拿了一份杏黄色的布匹过来。
“笔墨亦一起拿来!”
信长随手将布匹在地板上摊开,对诸商人大呼小叫道。
商人们心中已有薄怒,但加藤顺盛反而是一脸期待的样子,连忙命人按照信长的要求准备。
须臾,信长已悬肘握着大笔,饱蘸了墨汁,在杏黄色的旗帜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他这是要干什么……”
商人们交头接耳地低语着。
随后,信长在大圆圈的中间,画了一个略小些的方框。
“是铜钱的形状……”
最后,信长运笔如飞,在方框与圆圈中间写下【永乐通宝】四个大字。
众人看得明白,知道信长是在这匹布上画了个永乐通宝,但为何如此,却无人得知。
“前田利之!”
“哈伊!”
“将这面旗挂起来,作为我的新马印!”
“纳尼?”
包括利之在内的众人皆是惊诧不已。
“将这面绘有【永乐通宝】的旗帜,作为我的新马印!快去办!”
“哈伊!”
信长的嗓音急促又凶狠,利之连忙应下,捧着棋子小跑出去了。
这时,明广义正不禁心中黯然,他知道织田信长做到如此地步,热田的商人们也一定会继续为之效力,相应地,自己也无法完成使命了。
“图书助!眼下开战在即,我拿这个家伙的人头祭旗,你没有意见吧!”
信长盯着明广义正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将视线停在了义正光溜溜的脑袋上。
“唔……”
加藤顺盛虽被信长的魄力所震惊,却也不愿与今川家交恶,正思索着如何保全明广义正的办法,信长却以拔出太刀,一刀砍在明广义正的脖子上。
“怂那!”
商人们惊呼不已。
信长则是任由明广义正的鲜血喷射在脚下,转过身去大步跨出了加藤顺盛的家。
在信长身后,年迈的加藤顺盛恭顺地伏下了身躯,用颤抖的嗓音喊道:
“主公明断!”
42初见义元
旭日初升,永乐通宝式样的旗帜在热田神宫里迎风飘扬。
织田信长皱着双眉,立在神社的台阶上等候消息。
不多时,远方的丸根砦与鹫津砦两处,已经燃起浓浓的黑烟。
——连这两砦也失陷了。
稍迟一刻的时间,先后有杀出重围的武士来向他汇报军情:
“织田玄蕃,战死!”
“丸根砦,陷落!”
“饭尾近江守亲子,战死!”
“佐久间盛重,战死!”
“鹫津砦,陷落!”
包括织田信长在内,众人的心中皆是彷徨无计。
昨日傍晚,三河松平家的松平元康向大高城内运抵军粮,预示着织田家在国境线上的主动权已经丧失。
今日日出之前,今川家同时派遣松平元康与朝比奈泰朝进攻丸根、鹫津两砦。
信长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空降热田,挽回了热田的商人们,稍稍扳回一手,但正面战场上的巨大劣势依然无法弥补。
以如今两军的铺排来看,很可能织田军还未接近义元,便已被今川家的各分队联手剿杀。
到底要如何进军,才能与今川义元赌命一搏?
“报!伊势湾方向出现大批海贼!”
“纳尼!”
信长悚然一惊。
热田、鸣海城一线,本是接临伊势湾。信长若是向义元的本阵进军,也可以选择临海的道路。
但潮水既涨,又有海贼从旁窥伺的话,海边的这条路也封死了。
“一定是服部友贞这个秃驴……”
信长转瞬间明白过来,服部友贞率领海贼堵在伊势湾上,无非是因为与今川家达成了某种协定。
“长岛一向宗……这笔账,我信长记下了!”
此刻,先后汇集到热田的织田军共计有骑马队七百人,足轻一千八百人,而热田商人们组建起来的武装——热田众,亦有八百之数。
信长想起临行前佐佐成政的恳求,知道此战胜算及其渺茫,因此打算将佐佐政次留在热田。
——佐佐家一门忠勇,纵然是信长,亦不希望佐佐一门就此覆灭。
“佐佐政次何在!”
“属下在!”
“你带佐佐家的备队和热田众在此地驻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击!”
政次不由愕然。
“政次自忖并无任何不忠的举动,往日里亦是每战登先,未尝辜负主公的期望。此刻大军即将开拔,为何独留我政次在此?主公何意?”
佐佐政次俨然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姿态,令信长不由自主地心烦意乱。
然而不仅信长,还有柴田、前田、丹羽等人,亦都对佐佐政次的申鸣深以为然。
信长往日里颇为倚仗佐佐家,为何今日却……
“我不想再说一遍!若有抗命之徒,立斩不赦!”
信长粗暴地吼道。
如此一来,众人都是噤声不言,佐佐政次仍与申辩,却被身侧的千秋四郎拉了一下。
随后,信长下达了出阵的命令。
“全军,前往善照寺!”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了,队伍里衣不蔽体的农民都开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可是穿着全套神官的狩衣的佐佐成政,看起来仍好整以暇。
他们自日出之后来此地等候,已经等了有足足三个小时了。
依照约定,佐佐成政连夜离开清州城,从佐佐家的领内找了技巧伶俐的家臣和农民,一起准备了特产和民间粗制的糕点果子,与黎明时分抵达这处峡谷。
说是峡谷,不如说是一块洼地更为恰当,两侧虽有低矮的山丘,但并非险要,山间的谷底略显狭窄,但也远未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程度。
这块洼地,当地人称之为田乐洼,而在今日之后,被世人称为“桶狭间”。
成政站在一处土坡上,远远望见了今川家的部队,心头升起一丝欣喜。
——相比是今川义元的本队吧。
他带人来此苦苦等候,等的就是今川义元。
片刻之后,已有骑马武士前来喝问:
“拦路的快快让开!”
这名武士看起来叫横跋扈,仅仅是前来驱散人群,就已经把守按到了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拔刀便斩的架势。
见此情状,几个假扮农民的佐佐家家臣都是面有不忿。
佐佐成政却是面带微笑地上前跨了两步,对着那名骄横的武士躬身道:
“小的是此处的神官,听说治部大辅殿下带领王师来到,心中喜悦之情无以复加,便与乡中父老一道,略备了些特产和粗制糕点,来此地迎接治部大辅殿下的大军!”
他神情诚恳,语气又谦卑已极,不由让武士放松了警惕。
“算你识相!等我禀明殿下再说吧!”
说罢,武士调转马头,嘚嘚地回去了。
前方有尾张的神官和农民迎接我军——这个消息倒是令今川义元略感惊讶。
他虽然自信治下领民可以安居乐业,但也不会傲慢到以为尾张人都盼着他率领王师驾到。
所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情况,他自认为是不会发生的。
就算有人真的来迎接了,相比也非当地农民的本意。
“既然不是农民,会是谁呢?莫非是有心倒戈的豪族?”
义元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七八分,想起使者明广义正还没有消息回来,心中又有些担忧。
若是热田众囚禁了明广义正,又使细作假扮农民和神官在此地迎接,伺机刺杀他,又该如何?
“不可能……真是多虑了。”
这个想法才一生出,就被义元自己否定。
热田众也许有迎接他的动机,但是绝对不会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