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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狼啸战国-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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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昏迷了这许多时日,总该苏醒了吧……”

    女人如是想着,一遍端着木盆来到晾衣架边晾晒衣物,她所洗的衣服很是宽大,难道她年纪轻轻,便已嫁做人妻?

    南朝有诗云: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子阿侯。

    乱世之中,人名卑贱如草,她一介弱质女流,若能早早地嫁做人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思忖间,草庐的木门吱呀吱呀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而出。

    女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高兴地丢下木盆,转身想要投入那人的怀抱,却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畏缩,只往前迈了两步,双手握在胸前,关切地道:

    “你醒啦……身体可有不适?”

    那人脸色有些苍白,缓缓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和周遭事物,却并不回答。

    “若是不舒服,可不要强撑啊。”

    她亦步亦趋,紧随着男人的脚步,走到方才浆洗衣物的水边,水中映着的却是男人迷惑不已的眼神。

    短发,一字眉,轮廓分明,线条硬朗。

    湖水倒映的男人,虽不是美男子,却也可称得上帅哥,而且是充满阳刚之气的帅哥。

    那么问题来了。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是谁?”

    良久,男人才缓缓开口,他语气并不严厉,却自有一种让人生畏的威严。

    一言既出,他身后的女人也是惊讶至极,但她素来思维敏捷,此时意识到意中人再次失忆,霎时间便一腔热血涌了上来,如实道:

    “相公……我是你的妻,我是雪缘啊。”

    男人迷惑的目光一闪,他虽已记不起许多事情,但犹从面前这人身上觉察到浓浓的爱意,而自己,亦是觉得她很熟悉。

    非常熟悉。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相公你的名字叫阿铁,你全都不记得了吗?这里是西湖,我们的家。”

    女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千言万语到头来,却是这么寥寥几个字,她殷切地注视着他的相公——阿铁,希望他能回想起些什么。

    很可惜,她的期望只是徒劳。

    男人再不开口,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回草庐中,来到简陋的榻前,和衣而卧,呼呼大睡。

    女人……不,雪缘并不为男人如此冷淡的反应而失落,相反,她很高兴。

    她很开心,自己的丈夫又醒来了。

    那样严重的伤势,她本已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至于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反倒不是多重要的事了。

    毕竟人最重要,不是吗?

    ***

    多日过去,阿铁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他虽记不得雪缘,但似乎潜意识中对雪缘感到亲近信赖,似乎他们俩已经认识多年了,已经相爱多年了。

    也正是这份感觉,让阿铁不虞有他,能够沉下心来,雪缘在一起度过这短暂又美好的时光。

    只是,平静的深处,阿铁总会觉得有些缺憾。

    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

    他似乎还有未了的心愿。

    夜,静悄悄的。

    阿铁轻轻地打开一扇窗,任由月光洒进房中,当他看到怀中妻子甜美的睡脸时,不由觉得一阵安心。

    他醒来已经月余,身体也渐渐康复,重新变成了那个上山樵采,下河捕鱼的阿铁。这里的小孩似乎都认识他,在他身体康复,第一次上山砍柴的时候,那些孩子见到他都很开心,说着“阿铁大哥回来了”之类的话。

    这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就是阿铁这一事实。

    即便雪缘有些事瞒着他不让他知道,那些孩子总不会骗他。

    雪缘似乎知道很多事,她当然也有骗他的能力,但阿铁觉得雪缘对他,并无一句谎言。

    他只是这样觉得。

    因为他知道,雪缘是怎样地爱着他呀。

    一阵晚风吹过,斑驳的月光抖了抖,雪缘似是感受到了寒意,猫儿般地缩在阿铁的怀中。

    而阿铁的眼中,亦满是宠溺的爱意。

    据雪缘所说,他苏醒之前,昏迷了一个月之久。

    阿铁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变故,让他能躺着足足一个月不起来,他只知道似乎是因为前段时间睡得太多,所以后来反而不需要怎么睡觉。

    现在的他,一天只睡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一整天的充沛精力。

    听村里的孩子说,自己有个孪生弟弟,唤作阿黑,只是不知怎么,于数年前夭折了。

    据说阿黑之所以叫阿黑,是因为他总是阴沉着脸,又穿着一身黑衣服,看起来冷冰冰的,虽然很少说话,却有一颗炽热的心。

    至于他自己的名字阿铁,却是因为他的一双拳头堪比铁石般坚硬,兼之他身体强壮,曾经数次用双拳击毙山中的猛兽,因此村里的人们俱都唤他阿铁。

    他陆陆续续还知道,自己本有一个失明的母亲,他十九岁那年,家中连遭变故,弟弟阿黑惨死,自己和雪缘成婚之后,母亲亦寿终正寝,离他而去。

    时至今日,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是怀中的雪缘了。

    村子里的人们……似乎并不清楚雪缘的来历。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要弄得那么清楚呢。

    至少,雪缘与他真心相爱,雪缘亦绝无伤害他的心思。

    温柔乡是英雄冢。

    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之后,阿铁探寻心中那处缺憾的心思也渐渐地淡了。

    他偶尔也会造梦,梦见自己家破人亡,雪缘为他而死。阿铁不信鬼神,他知道自己的噩梦,正是他最惧怕的东西。

    而现在,他最怕的就是失去自己心爱的妻子。

    现在的他,只愿过着这样平日的日子,和爱妻相扶到老。

    阿铁抱着雪缘,听着窸窣的风声和低低的虫鸣,就这样度过了很多个夜晚。

    可是,这世界,真的允许他就此……隐姓埋名?!

阿铁(步惊云外传)2

    次日,日头初升,雪缘在阳光中醒来的时候,阿铁正在准备早餐。

    雪缘连忙起来洗漱,看着前前后后忙碌的阿铁,觉得幸福极了。

    “都怪你……晚上那样折腾河人蟹家,害得我又起不得早,说好了三餐归我管的。”

    雪缘擦了脸,从后面抱住阿铁道,她的口气像是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撒娇。

    “快坐下来喝粥啦。”

    阿铁将两大碗粥放在桌上,解下围裙,自己先尝了一口,便期待地望着雪缘。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早起煮粥,虽然味道还不如雪缘煮出来的粥,但比起他第一次下厨实在好过太多。

    雪缘也是像阿铁那样先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大口,随即伸出了大拇指道:

    “愈来愈好吃了,再这么下去……很快就要超过我啦。”

    “好吃就快吃,凉了味道就差了。”

    阿铁呵呵傻笑。

    粥只是白米粥,咸菜也是自家腌的萝卜,但雪缘却觉得这是人间美味。

    当年小青在九空无界里看到的景象,莫非已经成真了么。

    因为这,就是她——神姬所渴望的生活啊。

    “缘,碗筷就拜托你收拾了,我出门了。”

    阿铁拿着扁担柴刀,往西北的山上走去,他的身影很快就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钱塘一带丰茂的草木中。

    日头高居头顶的时候,阿铁已是采了满满一担柴,照例挑到附近的镇上去卖。

    “阿铁又来卖柴啊,柳员外的人早就在集市上等你了,快去吧。”

    他几乎每一日都来,镇子又小,是以巡视治安的两个衙役也都已认识他。阿铁的柴分量很足,虽是一样大小的两担,却比别人的重了不少,因此阿铁的柴在集市上销路极好。

    而一担柴的价钱,是八文。

    达官贵人们动辄出手百两千两,犹觉不足,但对于阿铁来说,八文已经是他一日辛劳的成果。

    衙役所言不虚,柳员外府中的小厮已等了他小半个时辰了。

    “快点快点,我们急等着用呢。”

    小厮一边催促阿铁,一边将铜钱塞到阿铁手里,他带了根棍子来,待阿铁除了扁担,便也似樵夫那般将一担柴挑走了。

    阿铁数了数钱,却发现不对,连忙追了上去:

    “郓哥儿,今日怎么多了两文?”

    郓哥儿闻言停下脚步,笑骂道:

    “你这呆子,今日是我们员外五十大寿,多的那两文,是刘管家吩咐赏你的。”

    五十大寿?

    这几个字蓦地撞进阿铁的意识,像一记闷雷。

    为何他会觉得如此熟悉?

    为何他会感到如此害怕?

    他一愣神,郓哥儿已经走得远了,阿铁连忙作了个揖,高声道:

    “多谢郓哥儿,多谢员外!”

    他甩了甩头,不去想什么五十大寿的事情,高兴地掏出腰间的钱袋,把新得的十文钱放了进去,走到街口卖胭脂水粉的那家铺子,再三犹豫,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我想给内子买份胭脂,不知要多少钱?”

    卖水粉的老板知道阿铁是每日来卖柴的樵夫,没多少油水刮,随手指了指最右边的两个盒子:

    “妆粉五十文,胭脂二百八十文,两份一起,三百文。”

    阿铁不知女红,也是知道要胭脂水粉一起用的,当下掏出钱袋数了半天,将三百文捧到柜台放下。

    “掌柜帮我包一套,多谢!”

    他一日辛劳,却只得八文,再加上偶尔猎获山中的野兽,这三百文,已是他整整一个月的积蓄。

    钱花出去,阿铁并不心疼,因为这是他给爱妻准备的礼物。

    他从掌柜的手里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正要启程回家,却发现小街另一头传来的骚动。

    “天下会的人来啦,快走啊!”

    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纷纷让开,须臾,街道正中一队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小镇正中央,为首的那个大胖子问道:

    “柳家庄在哪?”

    那胖子身材高大,下盘极稳,又兼真气充足,如此一番喝问,已经将许多人震得耳膜生疼。

    “出镇往西三百步便是。”

    天下会的人得了答复,立刻以胖子为首,前去柳家庄去了。他们人数虽众,行动却是整齐利落,丝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天下会的气势虽然让人惧怕,但毕竟还是有胆大之人,凑热闹亦是国人天性,众人惊魂甫定,便三五个凑在一起,前前后后地跟着天下会帮众出了镇子,却只是站在柳家庄大门数十步外,再不敢上前。

    阿铁当然也在围观的人群之列,他听到郓哥儿提及柳员外五十大寿,便觉得如遭重击,及至看到天下会众人,又觉得此情此景极其熟悉。

    那些众人惧怕的天下会帮众,在他眼里竟如贩夫走卒一般普通。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多时,众人便听到了那个大胖子的一声吼:

    “柳老头,你不服从天下会,便只有死!”

    此言既出,便是柳家庄数十步外的众人都觉得惊骇莫名。

    阿铁的心亦是开始怦怦狂跳!

    为何他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

    天下会毕竟是久经征伐,想来那个带头的胖子也非庸手,众人在外围只听到庄中的生生惨叫。

    不多时,火起,其势冲天!

    满身鲜血的天下会众人,亦在胖子的率领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围观的众人唏嘘不已,渐渐散去,却唯余阿铁一个人倒在地上,他双手抱头,脸上亦是极其痛苦之色。

    五十大寿!天下会!屠杀!大火!

    这些东西钻入他的脑海,让他头痛欲裂。

    可偏偏,阿铁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太阳落下山去,东边的月亮升起来。

    雪缘站在村口的石桥上,翘首期盼。

    她已经等了足足三个多时辰。

    她要等的夫君却还未归。

    往常时日,阿铁天不黑就会归来。

    可今天……已经迟了整整两个时辰五刻钟了。

    莫非……是他们?

    雪缘蓦地想到一种可能,一种让她极度担忧的可能。

    若真是如此……

    就在雪缘忧心不定,打算去找阿铁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那个让她期盼已久的身影。

    阿铁,回来了。

    阿铁的脚步有些散乱,看到雪缘在桥头,也是加快了脚步。

    两人紧紧相拥时,雪缘竟流下泪来。

    “你去了哪里,这么晚回来,害我好担心……”

    阿铁挠挠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捧在雪缘的面前。

    “想多打点柴,就耽搁了时间。”

    雪缘不知那纸包中是什么,但想来是阿铁精心准备,拆开之后,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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