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时代-第3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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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保证荷兰东印度公司势力在福尔摩沙的继续存在呢?很显然,依靠武力进行抵抗是没有用处的,无论荷兰人把堡垒修得多么坚固,由于双方之间悬殊的兵力对比,一旦公司跟澳洲人爆发战争之后,普特曼斯总督根本不认为大员港这点守备力量的战场表现,能够比淡水和鸡笼的西班牙人强多少。
尽管热兰遮城堡如今依然在继续兴建中――毕竟公司已经为城堡投入了大笔资金,不可能半途而废,而且主持营建工程总归是一件有油水的事情,但总督阁下对增强大员港防御力量的事情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大致是公司指示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一次在多喝了几杯澳洲人贩来的朗姆酒之后,他甚至冲着大员的驻军司令亨利希。魏登费勒上尉喊道:“……您真以为大员港还在公司的手里,是靠着您手下那四百个拿火绳枪的黑人懒汉和德国人渣吗?不,我们还能在这里待下去,纯粹是因为公司的协议和澳洲人的仁慈!”
军事手段既然无用,那么似乎就应该学着澳门那些葡萄牙人的榜样,依靠贿赂、奉承、传教之类的“软实力”来赢得稳固的居留权。但问题是,他身边的澳洲人可不是那个容易糊弄的大明帝国,这些家伙的思维方式似乎跟普特曼斯总督的服务对象——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会一样精明而冷酷。如果一旦到了出现严重利益冲突的时候,普特曼斯总督相信无论什么样的往日交情,都不可能阻止澳洲人与自己翻脸为敌。
由于普特曼斯总督无论怎么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可以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从各种迹象来判断,目前这种“澳荷协和”的大好局面似乎还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再多想这些遥远未来的事情,而是决心在自己的任期上大捞一把,然后就将这个烂摊子丢给下一任总督去头疼吧!
于是,为了牟取一笔让自己可以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巨额暴利,除了利用职权参与对华贸易之外,普特曼斯总督还在今年夏天跟日本的统治者做了一笔非常不得了的大生意,但问题是,这桩生意有可能一帆风顺,也有可能会血本无归,甚至有可能会严重触犯澳洲人的利益,给大员港招致毁灭性的灾难……结果就是导致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可怜的总督大人整天疑神疑鬼、愁肠百结,甚至都快要神经衰弱了。
——自从在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的“征长战争”当中,貌似庞大的幕府军先是在长州藩毛利家的近代化棱堡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然后又被黄石这个穿越者训练出来的近代化长州新军以少胜多,打得一败涂地之后,统治日本的德川幕府就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和刺激,认识到自己的军事力量居然已经如此的落后。
于是,在跟长州藩谈判议和,勉强稳住国内局势之后,德川幕府就开始把增强军备力量、建立新式军队当成一件头等大事来抓——作为一个军人政权,德川幕府统治日本的最大筹码就是绝对优势的军事力量。如果德川家的军队再也弹压不住各藩大名,那么遍及日本全境的倒幕风潮就会很快兴起!
毕竟,此时距离丰臣家的覆灭也不过区区二十几年而已,德川家的统治还远远谈不上稳如磐石。
这样一来,一份空前庞大的军火订单和军事教官招聘计划,就砸到了平户港和长崎港的荷兰商人头上——虽然从战国时代末期开始,日本的工匠就已经能够制造出很不错的火绳枪(日本人称之为“铁炮”),并不比如今荷兰人手里的火枪差多少,但无奈铸造火炮的本事实在太差,连朝鲜人都不如,只得仰赖外购。但在日本的荷兰商人手头也没有那么多火炮,更没有陆战经验足够丰富的军事教官,故而向后方求援。
然后,从在日荷兰商馆方面得到这个消息的普特曼斯总督,就立刻闻到了暴利的味道——正好他手头屯着一大批原本准备用于武装热兰遮城堡的优质火炮,而几十个打过仗的老兵应该也能凑得出来。反正如今有澳洲人弹压岛上土著、扫荡附近海疆,大员港周边的治安状况空前良好,哪怕抽走一些武装力量也没什么关系。假如是澳洲人的军队要打过来……那么就算是留着这些火炮和士兵,又有什么用处呢?
所以,他就派遣一艘商船,带着足足五十多门火炮和配套器械前往日本向幕府推销,顺便还把驻军司令亨利希。魏登费勒上尉和三十几个德国雇佣兵给派了过去……最后反馈过来的结果相当良好,德川幕府很爽快地买下了全部火炮,用纯度很高的黄金支付了货款,目前这批黄金已经被如数运到了大员港。而主动上门求职的魏登费勒上尉等人,也都得到了德川将军的雇佣合同和丰厚赏赐,可谓是皆大欢喜。
但问题是,即使是消息不怎么灵通的普特曼斯总督也隐约知道,海南岛的澳洲人跟福建的那位黄石将军是一伙人,黄石将军从好几年之前开始就跟日本的长州藩是盟友,而德川幕府则是长州藩的传统敌人……虽然德川幕府跟长州藩的战争已经结束很久了,但澳洲人在今年还跟长州藩联手攻打了日本的另一个强大诸侯萨摩藩,把萨摩藩的势力从琉球岛驱逐了出去,由此可见澳洲人跟长州藩双方的关系十分亲密。
如此一来的话,等到消息泄露出去之后,澳洲人又会怎么看待荷兰方面的此次军售行为呢?
所以,在赚取暴利的欣喜过后,普特曼斯总督就开始变得忧心忡忡,唯恐哪天就有澳洲人的使者前来大员港兴师问罪,甚至发出战争威胁……尽管这样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但他还是忍不住背上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整天吃不下睡不着,连身子都廋了一圈儿,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把心态调整过来。
事实上,普特曼斯总督大可以安心将这批黄金落袋为安,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后续的麻烦——因为,他贩卖给德川幕府的这批荷兰火炮,根本还没来得及对“澳洲人”及其长州藩盟友构成任何威胁,就已经变成了废铜烂铁,而被他派往日本的这批军事教官,很快也会有一大半的人将要化为碎肉和焦炭!
——崇祯四年十二月,又一场突如其来的天降横祸,狠狠地砸到了近来流年不利的德川幕府头上……
323。第323章 、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间(十四)
第十四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间(十四)
第十四个瞬间:幕府将军的嚎哭
公元1631年,大明崇祯四年,日本宽永七年十二月,大阪城,堺港
凡是玩过日本战国游戏的人,通常都会知道“堺”这座自由商业都市的名字。
堺港位于摄津国、河内国、和泉三国的交界地带,名字也由此而来。从平安时代起,堺就是京都和奈良商人的重要出海港口。但这座城市真正的兴旺,还是在室町幕府时代被定为对华勘合贸易港口之后。
从此,这座贸易枢纽就在乱世之中飞速的发展起来,最终成为全日本首屈一指的自治商业都市,象征着繁华、财富、贸易与享受,还有通往海外的窗口。
在日本战国那个烽烟四起的黑暗时代,堺港几乎是全日本绝无仅有的“光明之地”,拥有那个时代日本最为繁荣的商业,最为富有的豪商,以及最为杰出的茶道达人:津田宗及、今井宗久、千利休……
但是,随着丰臣秀吉太阁的一统天下,安土桃山时代的到来,因为乱世而兴起的堺港,也随着乱世的终结而没落——取得日本霸权之后,丰臣秀吉在堺港附近修筑大阪城,作为丰臣家的统治中心,由于首都对财富的天然吸引作用,堺港的繁华在很大程度上被转移到了大阪。很多豪商也迁往大阪的城下町居住。到了再接下来的江户时代,堺港商人已经完全变成了大阪商人,堺港本身则成了附属于大阪的港口和货栈。
(丰臣秀吉的大阪城,是抢了石山本愿寺的基业,再进一步大兴土木扩建出来的,所以织田军围攻本愿寺和德川军围攻大阪,其实是针对同一座城市的两场战争。)
不过即便如此,作为大阪最重要的卫星城市,江户时代的堺港依然是商船往来、熙熙攘攘。
然而,此时的堺港却已经面目全非——曾经繁华的街道变得到处都是残墙断垣,倒塌下来的屋梁余烟袅绕,焦黑的木头上还有几点火星,不时有轻微的噼叭声传出,地面上还零星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弹坑,却看不到几个人影……而在堺港郊外的旷野间,更是随处可见倒伏的德川家葵纹旗帜、丢弃的刀剑、炸碎的火炮,沾满血污的甲胄,焦黑的地面,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充分证明一场惨烈的血战曾经在这里进行。
事实上,与其说是那是一场血战,还不如说是一场屠杀来得更贴切……
——德川幕府派来收复失地的一万两千兵马,刚刚在堺港被不明敌人打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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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堺港的不远处,幕府直辖的大阪城
阴翳的天空下,强劲的北风卷着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扬扬撒在大地上,从大阪城的天守阁顶层望下去,视野内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寥寥几个冒着大雪出来的行人,大多缩着头匆匆赶着路。木屐踩在雪地上发出难听的吱吱声,齐膝的积雪让运输物资的仆役和巡逻值守的足轻,一时间全都叫苦不迭。
而在巍峨宏伟,镶铜镀金的天守阁内,德川幕府的一众家老、大将,也全都拢着手愁眉苦脸,面面相窥,虽然天守阁里的火炉烧得通红,可诸位幕府重臣的心情却像外面的冬天一样,冰冷冰冷——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同样不知道面对如此局面还能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不停地唉声叹气。
上首的主座上,一位相貌英俊的华服青年,正手持一份刚刚统计出来的战报,看着上面令人触目惊心的损失数字,尤其是异母兄弟保科正之的死讯,那面色当真是阴沉似水,眼神中的怒火都快要喷出来了。
——他就是当今日本的最高统治者,江户幕府的第三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
在原来的历史上,作为江户幕府继往开来的“葵三代”,德川家光乃是一位相当有能力的枭雄。按照后人的评论,他几乎就是日本家族政治的人格化,遗传了德川家的腹黑和谨慎,又继承了母系浅井家的顽固和保守,还有外祖织田家的霸道和果断……在他的统治时期,江户幕府对日本的统治得到了彻底的巩固,一切反幕府力量都被基本铲除,最终在他儿子德川纲吉的时代,迎来江户幕府最繁荣的“元禄盛世”。
但在这个被众多穿越者扭曲了的时空,一切都已经被改变得面目全非。
——年仅二十七岁的德川家光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德川家的江山基业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这一切的厄运和灾难,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降临的?
江户幕府和德川家的由盛转衰,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挂在笔架一角作为装饰的几枚铜钱,德川家光将军不由得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在江户幕府时代之前,由于金属铸造技术太差,日本一直使用中国的铜钱来进行商业贸易,自己基本不铸币。比如在日本战国时代,各地行商就都是在用明朝的永乐钱。到了安土桃山时代,战乱暂歇之后,丰臣秀吉虽然铸造了一批金币和银币,却也没有铸造自己的铜币——日本人已经祖祖辈辈用了好几百年的中国铜钱,早已养成习惯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故,谁也想不到要自己铸造铜钱。
然后,这场引爆了滔天大乱的变故,就在大海对面的明国悄然出现了。
——大明帝国自弘治朝以来,所有的铜制钱都规定为铜七铅三,铜币当重一钱。万历朝改定为铜六铅四,每枚铜币重一钱二分。但是自从天启朝“众正盈朝”以来,贪得无厌的东林党伪君子把持了南京铸币司,从此以后生产的铜钱就一年不如一年,到天启二年,南京铸造的铜钱已经下降到了铜三铅七,重八分。到天启三年(1623年),南京新出炉的一批铜钱竟然已经是铜一铅九,重量也破天荒地降低到了四分一枚。
这样质量低劣的铜钱,自然在中国民间引发了广泛的抵制风潮,弄得朝廷官员焦头烂额。随后在不知哪个聪明人的指点下,大明朝廷采取了“祸水外引”的计谋——通过各式各样的渠道,把这些质量低劣的破铜钱统统倾销到日本:这是一项极有油水的暴利生意,通常来说,一吊大明的劣等铜钱大约可以在日本换到二两的银子,然后再倒腾成日本盛产的铜锭运回来,这些日本铜就能产出至少五吊的劣等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