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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芈月传-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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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出;什么样可怕的敌人,都无惧去挑战;再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神情恍惚地走着,忽然被人挡住,道:“季芈,大王在此,还不见礼。”

    芈月一惊,回过神来,却是缪监挡在了她的面前。抬头一看,秦王驷坐在辇上,已经停了下来,正关切地看着她。

    这一场景,与昨日何其相似,恰就在昨日,她也是面临着这样一场天人交战的内心冲突,却恰巧遇见了秦王驷,然后……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到了昨日之事。

    昨日,她抗拒芈姝给她安排的侍寝之事,然后遇上了秦王驷;当晚,秦王驷取消了与芈姝共进晚膳之事,于是,她逃过了一劫。

    那么秦王驷取消此事,是临时起兴,还是……还是见着她以后,知道了她内心的抗拒而取消的?

    他会是这样体察女儿家情绪的男人吗?那么,将自己面临的困境告诉他,他是不是会帮助她解决这件事,会救她于危难?

    芈月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情,向前踏上一步,张口欲言,转眼神情又黯了下来。她想到了铜符节之事,想到了自己当日的天真。眼前的这个人,就算是善解人意的好郎君,可他同样是一个君王,一个善于操纵权术、平衡内外的君王。魏夫人是什么人?是他的爱子之母,是替他主持后宫多年深受他倚重的爱妃,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她应该懂的。

    不是吗?之前,他明知魏夫人参与了伏击新王后的阴谋,明明以赐蓝田玉的方式察觉了真相,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他依然在成婚的时候,让魏夫人去操办他与芈姝的婚礼,依然维护着魏夫人的体面,甚至在芈姝因怀孕心情浮躁而在无意中得罪他之时,让魏夫人来敲打芈姝,让魏夫人继续代掌后宫。

    就算把真相告诉他,他又会怎么做?最多不过让魏夫人放了魏冉罢了。魏夫人已经对王后造成实际的伤害,却并未受到处罚;那么她对魏冉这个小童连实际的伤害都未造成,就更不会受到任何处罚了。

    而这一次以后,她依旧还是媵女,魏冉依旧在宫中,魏夫人下一次出手,甚至可能就会让他们姐弟在宫中死得无声无息。

    这一刻,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却莫名响起了张仪说过的话。他说:“季芈,你不应该走的……”他又说:“再疯狂的事,我又何惧去做,再强大的人,我又何惧去得罪他!”

    是,我不能走,因为我已经走不了了。是的,人到了绝境,再疯狂的事,她亦不惧去做,再强大的人,她也要去斗上一斗!

    她数番想过退,想过逃,想过离开,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那便进吧,那便斗吧。

    她心中从茫然失措到心思千转,到下定决心,历经无数念头,但表面上看来,却是毫无异色,只避让、行礼。秦王驷略一停步,关怀地看了看她,见她行礼退到一边,便摆摆手,车驾又要起步前行。

    芈月忽然脱口而呼道:“大王———”

    秦王驷疑惑地转头,芈月双手握紧,无数句措词翻转,却张口结舌说不出来。许多事想到的时候容易,可是真要去实行的时候,却是千般勇气忽然消失。

    见秦王驷只疑惑一下,便又转回头去,芈月忽然间一句话冲口而出:“大王想看妾身跳舞吗?”

    秦王驷一怔,又回过头来,有些搞不清她的意思:“跳舞?”

    芈月只觉得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了,她理了理思路,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提起了旧事:“大王大婚之日,妾身欠大王一支舞。近日妾身自觉练习此舞已经熟练,不知大王有空一赏否?”她说第一句的时候,声音犹自颤抖,但这一句出口以后,不知为何,却是越说越是流利,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不由得露出一个女师所教的妩媚笑容来。

    秦王驷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已经紧张到双手颤抖,但却努力保持着那妩媚的笑容,极力掩住眼里那丝惶恐和惧意,带着盈盈期盼迎上他的眼眸。秦王驷严肃的表情在她醉人的笑容中慢慢融化,露出一丝微笑来,颔首道:“寡人今日便有空。”

    注释

    ①炭墼(tànjī):用炭末捣制成的圆柱状燃料。(未完待续……)

第112章 山鬼舞(1)

    明月当空,丝竹声起,秦王的寝殿承明殿前的云台上,诸侍人皆已经退下。

    芈月换了一身长袖舞衣,在月下翩翩起舞,这是她在楚国之时就练习很久的《山鬼》之舞。

    秦王驷并不要乐师弹琴,而是亲自弹琴伴奏。他是个善于用心的人,入楚国不过数月,便把《九歌》的曲子全部学会了。此时他轻拢慢捻,偶尔取酒盏抿上一口,也沉浸于舞与乐的共鸣之中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长江以南的荆楚女子,肤白腰细,楚舞之中翘袖折腰的妩媚,是他国女子所不及的。贵女们的舞蹈是不可多见的,除了于祭祀上作祭舞之外,也只有私底下为自己的夫君舞上一曲了。

    他看过芈姝的舞蹈,看过孟昭氏的舞蹈,看过魏氏的舞蹈,看过许多后宫女子的舞蹈,这种舞蹈就是一种很私密很亲昵的表达。他看到了女性的柔媚,看到了公主宗女的高贵,可是此刻,看芈月的舞蹈,他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他曾经见过她在汨罗江边,跳的《少司命》之舞。那时候,她化身神女,与神灵应和,与天地共鸣。她高歌时,人群齐和;她低吟时,人群敛息;她狂舞时,人群激动;她收敛时。人群拜服。那一刻的舞姿,深深地埋入他的心底。在她入秦宫后的无数次回眸顾盼间,他总能想起她那一次的舞姿来。

    他想。他总要见着她再跳一次舞的。然而这一次,她跳的不是《少司命》而是《山鬼》之舞。“被薜荔兮带女萝,乘赤豹兮从文狸”,这么充满野气的歌辞,这么充满野性的舞蹈,让她的身上不再是万众簇拥的气势,而是野性。这一刻,她似乎变成了山鬼,变成了那容颜如朝露的山中精灵。披着藤萝,骑着赤豹,身后跟着文狸,洁白的皮肤在山林里熠熠生辉。桂旗到处,她便是山中神祇,纵情来往,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傲啸山林。

    那不是天生血脉带来的雍容华贵,而更像是凭着自己强大的神力。令得猛兽伏首,狡狸跟从。

    秦王宫似乎变成了云梦大泽,莽原荒林。她尽情挥舞着长袖,如神祇般野性奔腾。引起他身为帝王、身为男人、身为雄性的征服之欲。

    他弹着琴,琴声欲发高昂,似风啸云起。冲上高天;

    她跳着舞,舞姿越发狂野。像雷填雨冥,撼动山林。

    琴声和舞蹈。已经不是相伴相和,而更像是挑战与征服。琴声愈高,舞姿愈狂,相抗衡相挑逗,如同丛林中的雌雄双豹,一奔一逐,追逐不上她奔跑的速度,就休想和她交欢。

    芈月在琴声中狂野地舞着,那一刻她几乎忘记了今天的目的,忘记了面对着的是君王。舞蹈激起了她的野性、她的本能,挑起了她心中压抑着的不平之气。她不愿意就此伏首,不愿意就这么退让和放弃。这一刻,他们之间不是君王和媵女,而只是雄性和雌性的互相征服。

    琴声直上九霄,长袖击中壁顶。

    琴弦迸断,盘旋着飞舞的人儿也支撑不住,落入他的怀抱之中。

    云衫飞出,珠履飞出,弁冠飞出,玄衣飞出……

    枕席间,生命在搏杀,在较量,在发现,在融合……

    芈月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她从来没有这样近地接触到一个男人的身体,尤其是马上要面临的一切,只令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前所未有的恐惧。那种感觉,仿佛楚威王带着她第一次行猎时,在马上听到那远远的一声虎啸,虽然她还不曾见着老虎,但这种感觉却已经让她恐惧到了极点,让她只想逃开。然而在极度害怕之余,却似乎又激起她的好胜之心,让她跃跃欲试,激起她无穷的挑战之欲。山鬼之舞,余韵犹存,此刻她就是山鬼,怀着征服猛兽的心情。

    秦王驷轻轻地吻着她,安抚着她的情绪。他是猛兽,也是猎人。他温柔地安抚,细致地挑逗,耐心地等待,果断地捕猎……他是一个最善于安抚处子的情人,也是最善于挑起**的高手。

    如山林崩,如洪水决,芈月只觉得被洪水席卷着,忽然间一箭穿心般剧痛,转眼间又如泡入温泉般欢畅。

    一颗珠泪落下,落于枕间,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落子无悔,她必须面对,也必须承受。

    秦王驷似乎并没有察觉芈月情绪的变化。这一夜,他如同一个战士,又重新面临一场新的战争。他运筹帷幄,他冲击于战阵之中,一枪枪地刺杀,将对手一个个挑落马上,他一冲到底,却又返回来,再度冲击,数番来回,酣畅淋漓……

    这一夜,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直到云板敲了三下,两人才沉沉睡去。

    凌晨,宫女内侍们按时备好洗沐之物,缪监在屏风后低声道:“大王,时辰到了!”

    秦王驷睁开眼睛,欲要起身,芈月已被惊醒。屏风外透入的烛光,让她在刚醒来时有刹那的迷茫,在看到秦王驷时,骤然变得清醒,她坐起身子,低声道:“大王!”

    秦王驷倒有些诧异,只摆了摆手:“你且歇着,不必起身。”

    芈月却已经迅速坐起,披了衣服,这边缪监亦已经闻声进来。芈月的侍女女萝、薜荔进来服侍芈月更衣,这边缪监带着人服侍秦王驷洗漱更衣。

    两个侍女直至昨日芈月承幸,才被通知前来服侍,心中虽然惊骇。却也不免有几分欢喜。此时进来,两边分头服侍。却也时不时偷瞥一下。

    却见秦王驷嘴角含笑,神情甚是愉悦。可是她们服侍着的主子。却并不像传说中那些初承君恩的女子那样又是羞涩又是得意的样子。正相反,此时芈月的神情却颇为复杂。女萝在为她着衣的时候,听到芈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女萝脸色一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却见着了芈月坚毅的神情。

    她自是知道芈月与魏冉的姐弟之情,思来想去,这的确是无奈之举,只得依命。当下便故意带着紧张的神情左右顾盼。引得几个内侍好奇地看过来的时候,再在芈月耳边装模作样说着悄悄话,芈月装模作样地听着,脸色却是数变,甚至低呼出声,引得秦王驷转头看来,问道:“何事?”

    芈月却恍若初闻惊变,满脸是泪,扑倒在秦王驷脚下。颤声道:“求大王救我幼弟!”

    秦王驷一怔:“你幼弟?”

    芈月扑在他的脚下,仰起脸来,如梨花带雨,哭诉道:“侍女方才与我说。魏夫人抓了我弟弟魏冉,说是要对他施以宫刑,求大王救救我弟弟!”

    昨日她不假思索。欲留住秦王驷以图解救魏冉,但是对于要如何向秦王驷诉说此事。才能够安全救回魏冉,却是苦思半日。若是昨日便去求秦王驷救人。那么,必然会扫了秦王驷之兴,亦显得她对他的献媚非出诚心,而变成利用,那么其结果如同她直接向他求助一样,只能救得一时。她要先得到他的宠爱,然后在次日,再就这件事向他求助。这样,她的求助,就不是自己走投无路,而变成她侍奉秦王而为魏夫人所嫉妒的后果。她相信男人的自负和保护欲,足以让他在魏夫人对魏冉下手之前,将魏冉救回来。便是退一万步说,魏夫人可以拿捏她一个小小媵女,却未必在知道秦王已经过问此事后,还敢对魏冉下手。

    不管是被芈姝安排成为棋子,还是被魏夫人所迫成为牺牲品,两种选择,她都不愿意。就算她无可选择,就算她注定不得自由,但是自己的命运,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也要自己选择。

    与其成为别人的棋子,不如成为自己的赌注。就算要做秦王的女人,她也不愿意只是一个被安排侍寝的媵女,就像她的母亲一样,身份不由己,儿女不由己,连命运也不能由己。

    如果注定要取悦秦王,那么,就让她以自己可以把控的身份吧。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王驷听了她这句话,先是怔了一怔,然后看着她,脸上闪过极为复杂的神情。他并没有如她所料想的勃然大怒,甚至也不如她所料想的先是不信,然后派人去查。那一刻,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她跪伏在他的脚边,甚至看得到他的手指在一二三四地数着,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然后,秦王驷弯下腰,扶起了她,表情很是和气,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却令她心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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