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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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途中,瞧着西德王府还是如往常的威严,顾姚霎时怒火中烧。
若非西德王和顾妍从中作梗,又怎会有那个老婆子突然冒出来?徊哥儿的抓周礼被破坏,顾修之的身世被揭秘,而这一切,这家人功不可没!
明明都已经脱离了顾家,为何还非要插足,闹得他们家无宁日?
该是说他们有本事。还是说他们实在心肠歹毒?
顾姚早便忘了。分明是她和顾婷上门寻衅在先,小郑氏捣乱在后,柳氏和顾妍只是被动接受。
夜路走多了,难免撞到鬼。
顾姚却是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
入了夜的王府。安宁静谧。
白日里下了点小雨。这会儿停了。空气却带了股阴冷潮湿的味道。
顾妍毫无睡意,倚在床头拿了本书漫不经心地读阅,房里灯火通明。能瞧见窗外花影婆娑、摇曳生姿。
她不由起身支开了窗棂。
沁凉的风吹来,带着些许泥土的腥味,和晚春落花颓然冷涩的香气。
今晚没有月光,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站在明亮光影里的少女乌发如墨,海藻般散在脑后,柔和温婉的面颊弧度优美,眉目如画。
长长的屋檐投下光影,她一双美目藏在黑影里,思虑沉沉。
隐在暗处的人不由轻叹了句,随意捡起颗小石子,指尖一弹,轻巧地落在窗棂之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顾妍微怔,旋即便想起来某个惯犯。
她撑着窗沿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
黑发擦过脸颊,丝丝缕缕仿佛扫在自己皮肤上,带着淡淡酥痒,善睐明眸就如同承载了整片星光。
萧沥不由又往暗处躲了躲,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淡笑。
寻了一圈无果,顾妍眯着眼,暗骂了声幼稚,“砰”一下关上窗子。
萧沥身形微滞。
伸手扶了扶额,只好自行动手,推窗而入。
落地无声,带着晚间湿重的露水,冷冽袭人。
顾妍已坐在桌前,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
抬眸轻轻瞥他一眼,见他又是穿了一身夜行服,不由笑道:“又是路过?”
早先备好的台词被抢了,萧沥张了张嘴陡然无语,不经意地挠了挠手背,别扭地点点头,换来的就是她另一声轻笑。
二人俱都沉默。
自从知道萧沥找了晏仲上门提亲,顾妍突然不知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对他。
从前当他是恩人,是朋友,却也同时因为顾及着上一世那个六亲不认、暴戾恣睢的他,不敢深交。
真当某些话说开,除却固有的排斥,不可否认也掺杂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感受。
就如当年在雪天梅林里,初次遇见夏侯毅时,一瞬脸红心跳的赧然无措。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有与夏侯毅有关的心动欢悦,都被她扔在上一世了,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再捡回来。
萧沥看着她眸色变幻,不由又挠了挠手背。
察觉他这个小动作,顾妍觉得很是奇怪。
定睛瞧过去,却见他手背上已经红肿了一大块。
“你的手……”
萧沥这才低头,讷讷道:“刚还好好的……”
顾妍移了盏灯过来细瞧,闻到他身上似乎带了股极浅淡的清香,便问道:“你刚刚躲哪儿了?”
她的庭院十分开阔,目所能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当然她知道萧沥身手好,飞檐走壁信手拈来,也便没有注意。
萧沥淡淡说:“就在那棵海桐树后的桃花从里。”(未完待续。。)
ps: 十一月比较忙,抱歉不能每天4000+,但作者君会尽量保证每天更新3000+,以后找机会再补上。
不说了,待会儿还要熬夜写报告,嘤嘤嘤~
第170章 走水
这个时候,桃花都已经谢得差不多了,然那丛桃树,灼灼如火,春深似海,又是艳丽又是妖媚。
从去岁开始,西北关中便大范围干旱,对于燕京城纵然没有那么大影响,但也能感到明显的干燥。长势这么好的桃花,十分难见。
顾妍哭笑不得,“那是夹竹桃,花粉是有毒的,沾上点就会发痒红肿,若误食了,还可能致死。”
萧沥不由蹙了眉,“这么毒的东西,种着做什么,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他才只沾了点花粉,便觉得奇痒无比,而她细皮嫩肉的,就更别提了……还不如早些全拔了!
想着便有些跃跃欲试。
顾妍挑眉笑道:“防贼啊!”
她淡淡睨向他,意味深长,“尤其是那种半夜三更还闯进小娘子闺阁的……”
萧沥倏然一窒。不经意间注意到她眼里闪动的玩味促狭,顿时也就笑了。
她胆子这么大,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个会循规蹈矩的人,何曾在意过这个……若真的不想他进来,有的是法子,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只单这一种,恐怕是不够的。”
他轻笑,往她对面坐下来,伸出手道:“有什么办法吗,挺痒的。”
手背上已经红肿了一片,还往手臂上蔓延。
其实也没有多么的难以忍受。
他在西北,什么苦没有吃过……一动不动在泥潭里泡上一日夜。任由蚊虫叮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才能趁机生擒了鞑子首领。
这点小痒,不足为道。
只是在她面前,他不想忍耐。
顾妍想了想,拿帕子沾着茶水给他轻擦手背。
他的手掌很宽大,温暖厚实,一如往昔的滚烫。
上头分布着深深浅浅的疤痕,算不得好看。但每一道,都有它的故事。
澄明昏黄的莹莹灯光里。她细细地给他擦拭。目光清淡剔透,如同二月里初融的湖水,波光潋滟。
记忆蓦地回复到两年多以前,那个昏暗的窑洞木牢里……倔强又逞能的小姑娘。嘴角抿地紧紧的。用她仅有的一碗清水。为他清洗着伤口,一遍又一遍,动作轻柔。认真却又笨拙。
萧沥从不相信命运。
一缘大师所说的因缘际会,他也不是十分信奉。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总要不止一次地感激上苍,感激西天诸位菩萨,感谢那日他能路过,能接住这个从马车里飞跃而出的小姑娘。
淡然的眸子撞入眼底,也是那一瞬撞入心里。
萧沥目光胶着,翻掌轻轻握住她的腕子。
如被烫灼般,顾妍猛地收回手。
纤细滑腻的手腕,如同一条光滑的泥鳅,倏地便脱离他的掌控。
萧沥顿时有些可惜。
她站起身退开两步,目光稍显混乱,“你来做什么的?”
大半夜出现在这里,总不至真的来做贼。
萧沥默了一瞬,抬眸看向她,声音低哑:“修之的事,我听说了。”
闹得那么大,确实很难不听到风声。
顾妍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然这样的沉默,其实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丝毫没有惊讶,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顾修之看着她的眼神里,总是有一点别的东西!
他眸色沉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晚上的,就为了问这个?
顾妍很是无奈:“你到底想说什么?”
终究还是不能完全释怀……
萧沥闭了闭眼,“再给我点时间。”
她不解。
“那天,西德王找我去说了些话……”
顾妍想起那日纪可凡下聘时,外祖父将萧沥叫了去,可他们都说了什么,顾妍不清楚的。
萧沥又说:“镇国公府确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我的父亲,或者是郑夫人,都并不好相与。”
当时西德王的原话自然并非如此。
晏仲既已上门提过亲,西德王必得要各方面考究。
“江南惯是娇养女儿的,嘉怡从小便是被捧在蜜罐子里长大的,阿妍就没有她的幸运,生在燕京所谓的高门大户里……”
西德王看着萧沥缓缓地说:“你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顾家是什么样子我便不多说,我既认了嘉怡做义女,当阿妍就是亲外孙女。在王府,我从不会拘着她一分一毫……那你呢?”
“你上门提亲,是有心了,但阿妍若嫁与你,你可能保证她如现在一般?”
一番话说得他脸色苍白,又很是羞愧。
道理十分简单,换了谁都明白,可偏偏无法辩驳。
萧沥静默了好一会儿,对她说:“现在的我,大概还不能做到扫清全部障碍,但只要给我些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少年的眸子坚定而深沉。
顾妍瞳孔却猛地一缩。
处理好?怎么处理?
用最是简单粗暴的方式,将自己的生父继母通通杀了吗?
就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那他是不是也要变得那样嗜血疯狂?
分明眼前这样矜贵清冷的萧沥才是她所熟知的!
顾妍十分不愿意看到,更不希望,这一切的缘由,还是为了自己!
“何必呢?”她轻声叹息,“这世上,满地繁华锦绣……”
他出声打断:“但也只有一个顾妍。”
顾妍蓦地睁大了双眼,“你是认真的?”
“我从未开过这种玩笑。”
又是一阵沉默。
她想,大约需要和萧沥好好说清楚了。
他愿意娶她。她很感激,有一瞬的恍惚觉得心中暖意滋生,心跳如鼓……可到底理智至上,他们根本不是同类人。
他注定如日月星辰般耀眼夺目,而她只不过是万千人群里极普通的一个。兴许日后莳花弄草,平淡过一辈子……哪天厌了,倦鸟归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顿下来。
她从不需要,也并不值得他为自己做些什么。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顾妍张了张嘴。话音还在喉间未曾吐出,就闻得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两人俱都一愣,她听到值守的忍冬起了身开门出去,喧闹声愈发响亮了。
有脚步缓缓靠近。顾妍忙过去拉着萧沥起来。望了眼房里寻摸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
要是被人看到这么个大男人出现在自己房间里。就算是贴身的婢子,一时都解释不清楚了。
看她转着眼珠子焦急的模样,萧沥淡淡地笑。很想跟她说,自己躲房梁上便可以。然而还未有所动作,便被她一下推进了芙蓉雕花的堆漆罗汉床里,扯出锦被兜头给他盖上。
一股浅淡的香味沁入鼻尖,既像玉簪的淡雅,又有兰花的清幽,带着果露香香甜甜的滋味,和她身上的十分相似。
萧沥霎时如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忍冬推门而入,看见顾妍正一动不动站在床前,便上前说道:“小姐,西苑里马棚走水了,火势很大。”
顾妍微怔。
又不是天干物燥的季节,再说白天才刚下了一场小雨呢!
“怎么回事?”
忍冬道:“具体起火原因并不清楚,巡夜的婆子看到那处火光冲天,才发现的。”
顾妍点点头,“我们去看看。”
忍冬应声,找了件丝缎披风给顾妍披上,和她一道去了门。
萧沥这才长长舒一口气,很快又跟着长眉紧拧,慢慢起身跃出窗子往西苑的方向去。
火势很大,许多人都醒了,白日下了雨,马棚里的草料沾染了点湿意,经火一烧,滚滚的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救火的人根本无法靠近。
西德王眯眼冷冷看着,看到顾妍走过来,连连挥手,“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顾妍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今晚吹的是西南风,火烧在西面,若是还不扑灭,很快就会殃及到周边。”
西德王知道劝不动她,吩咐人要将周边几座倒坐房给拆了,免得被火舌舔上,又问道:“蓄水缸里的水满了没?要是没有了就赶紧打井水上来添上。”
暗恼这里离湖池太远了些,不然就可以直接打湖水。
乱糟糟的一团,听到的都是嘈杂的吼声和叫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了伤。
西德王让人拿了帖子去五城兵马司找南城的指挥使来帮着灭火。
府里头人手终究有限,也不能全部调用过来……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谁知道是怎么来的,万一有人生事,其余地方又没了护院,岂不是给人行了方便正好趁虚而入?
顾妍拿帕子捂着口鼻,热浪和烟熏让她有些受不住。
迷迷糊糊听到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传来,她蓦地一惊。
托罗冲到西德王跟前来,大声道:“王爷,有贼子潜入,在垂花门处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