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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绮丽江山-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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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定望见绮云狼狈躲闪寒璧的追杀,长戟奋力扫了一个圈,围住他的兵士纷纷倒地。赫连定突出包围,将绮云护在自己的身后。

    寒璧红了眼,再次扑向绮云之时,她的身形僵硬,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腹,赫连定手中的御剑,斜里刺入,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衫。

    此刻,寒璧雪白的脸,唇边一缕殷红的血丝,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赫连定,你到死还执迷不悟!你可知道,今日吐谷浑部在这里驻守,等着围剿你,是谁的主意?”她指了指呆立一旁的绮云,艰难地吐字:“是她,她早就恢复了记忆,一切将你蒙在鼓里。她……害死了我们宫主,也害死了你。你们……。为什么还对她如此痴迷……”

    “你说的,朕……早就知道……”赫连定对寒璧回道。他艰难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绮云,从前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脸,此时黯然神伤。

    赫连定定定看了会绮云,迈步向她走去,身形刚动,弓弦拉开的声响传来,“嗖嗖”两声,一左一右两支箭穿过赫连定的膝处。

    他屹立不倒,可是却迈不开步,只是满面悲凉和无奈地看着绮云,向她伸出的手缓缓滑落……

    看过这一切的绮云狭长的双目紧闭,浓密长睫如扇,看不清是喜是悲,有一滴泪自她的眼角,滑过她的脸……

    …夜色如墨,残星点点,月色如霜拂面,忽明忽暗。

    天水行宫,绮云安然而坐,逗弄着膝上的小皇子。

    他的肌肤如丝绢般光滑细嫩,小小的手白嫩精细,手背上几个小窝窝。他一岁正是学步好动的时候,喜欢缠着绮云。他爬在绮云的膝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声音软绵清脆,直揉入了绮云的心。

    他伸出小手,触摸上绮云的脸,开心地笑了,露出未长齐的小白牙。绮云看着他,眼光慈爱,将他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咬了口,他更欢乐的咯咯笑了起来。

    赫连定被吐谷浑刺史慕容拾虔生擒以后,吐谷浑可汗慕容慕璝命人将夏国一干俘虏都送回了天水行宫,等着拓跋焘率魏军前来。

    拓跋焘听闻吐谷浑可汗给他传递的消息后,星夜马不停蹄地赶往天水。

    他赶到绮云的寝宫前,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就算在面临敌人的千军万马之前,也没有此刻紧张。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绮云并没有抬头,只是低头亲昵地逗弄着小皇子。

    拓跋焘一步一步地缓慢踏入,灯光下,那个温婉柔美的身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他的眼眶湿润,刚张开双臂,倏然停在半空。她那满头的白发,如三千芒刺遽然扎进了他的双眼。

    拓跋焘惊骇地瞪大眼睛,上前颤抖着双手,似怕惊醒睡着的婴孩一般,轻轻地抚摸她柔顺如丝的银发,“对不起,云儿,佛狸来晚了……”

    绮云静静地靠着他的胸膛,安宁地阖上眼,神色恬淡静和。她膝上的小皇子似乎不满陌生人的入侵,手脚舞动,发出“呀呀”的声响。

    绮云睁眼,对他婉柔一笑,轻声哄道:“凤麟,叫娘亲,娘…亲。”

    小皇子明亮的黑眸看着她,口中发出软糯的声音,“娘亲…亲……”

    拓跋焘心里一震,颤着声音问她:“这孩子是…。。谁的?”

    “他是,赫连定的。”绮云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头,小皇子抱住绮云的手指,送入自己嘴里磨着牙。

    拓跋焘身子一晃,忍住心里的悲怆,柔声道:“云儿,只要你喜欢,我便视如珍宝。”

    她转头对他一笑,皓齿微露,折射雪光,水秀的眉间似笼着一抹轻烟,“佛狸,我想带你,去见一位故人…。。。”

    拓跋焘轻握住她的双手,认真地凝视她的眼,“你无论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眼前的银发女子,雪肤依旧,眼若琉璃,正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绮云。虽然,两人只分隔一年多,但在种种磨难之后的重逢让他们感觉恍如隔世。

    二人走出屋外,只见夜空中云朵散尽,皓月如银,无垠清远。

    走在路上,四周静谧,只有清风穿过树梢沙沙作响,桂花绽放,暗香浮动。拓跋焘握住绮云的手,五指相扣,默默无言,心意想通已久似乎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拓跋焘随着她,心情激荡,只愿就这样一直走向天涯海角,走到地老天荒。

    曲曲折折,绕过几座楼宇,绮云带拓跋焘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门口把守着两名吐谷浑部的兵士,见了他们二人,身后跟着ru母抱着小皇子,忙跪下行礼。

    绮云面色平和,对他们道:“两位大哥请起,我和皇上一起进去,看看故人就好。”

    守卫将门打开,里面暗沉污浊,众人眨了眨眼睛,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守卫见状,忙举了火把,掌了灯进来,顷刻间,将狭小的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个在床尾抱着膝、蜷缩着身子的人立刻被惊醒。

    她抬起头来,头发凌乱,脸色黯淡,见了来人,大惊之下使脸色更显惨白灰败。

    “是你?你还我孩子来……”她对着绮云,顷刻发出一声尖叫,纤弱的身子力气暴增,双手成爪,往绮云身上扑来。

    拓跋焘皱了皱眉,拉着绮云,后退了一步。两侧随行的守卫见了,忙上前架住她的身子,嫌恶地看着,将她押住跪在拓跋焘的脚下。

    那女子抬头,对着晃眼的灯光,惊讶道:“佛狸,你是佛……哦不,你是魏国的皇上。”

    她猛然醒悟过来,连连恳求道:“您行行好,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慕容绿瑛,来生给您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第206章 不如归去

    “绿瑛,你是绿瑛?”拓跋焘狐疑地看着眼前有些神志不清的女人,和声问她:“你的儿子在哪里?”

    绮云淡然对拓跋焘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紫梦卿。”

    “紫梦卿,就是赫连定的紫妃?”拓跋焘默念道。

    “不管是绿瑛还是紫梦卿,请皇上念在当年在关中时,绿瑛对您有一饭之恩,您饶了我吧…。。”说着,她连连叩首,发出砰砰的声响,几下之后,她的额上便乌青一块。

    见了绿瑛有些癫狂的举动,ru母手中的小皇子惊惶地啼哭起来。绿瑛见了他,双臂伸出,大声哭泣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还给我。”

    说着,她欲起身朝小皇子扑去,却被两侧的守卫死死地压着身子。

    她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污垢的脸上清朗了一些。她面上似哭似笑,诉道:“灼华公主,我无论是慕容绿瑛,还是紫梦卿,都终不敌你,这是命运么?我的一切都被你夺去,上天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

    绮云微抿唇,眉色淡远,秋水空濛,手指着她:“绿瑛,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因为你不通人性。人之所以为人,与禽兽有别,就是有恻隐之心。你当年用心服侍义真,压下灭国之恨,也善待你身边的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可是,你心底始终不平,也没有消恨。这种恨意和不平,在残暴的夏军面前被他们激发出来。你在如狼似虎的人群中求生,也变得没有人性。你协助赫连定,谋划魏宋两国大战,为了自己私利,不惜血流成河。”

    “我之所以在你们夏宫中能够重生,就是因为赫连定残酷之余,还有一丝悲悯。而你,比他更狠。你残忍地毁了我的孩儿,害我终生不能孕育。你说,你的罪孽深重,还可饶恕吗?”

    绿瑛抬头哀求的眼神看向拓跋焘,只见他双眼幽明晦暗,仿若无边黑夜。

    当他听到绮云说被夺了孩子,害她终生不孕时,他心头大震,悲恸之下伸掌掐住绿瑛的颈脖,双目通红,喝骂道:“你这个毒妇!绮云对你有恩,在攻打统万城时,她就算是自己背负各方猜忌,最后被迫远离朕的身边,也不愿你被受到伤害。你就是这样对待于你有恩之人?”说着,他狠狠地将绿瑛甩在地上。

    绿瑛狼狈地跌倒在地,头发散乱,脸色木然对绮云道:“看来你们是不会饶恕我的,我的相求无疑是痴人说梦。只有一件,我致死都不明白,我已经将你毁得那么彻底,你竟然还挣扎地活着?你是如何打动王上,将他的心夺走,从此,再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绮云对她疏朗淡然一笑,答道:“战国时,秦国有一个丞相,奉献远交近攻之计,助秦国天下一统,他的名字叫范雎。他早年受人嫉恨,差点死于非命,他装疯装死,忍辱负重才获得重生,终成为一代名相。他若受不了一时的屈辱,只逞匹夫之勇,何来千古传名?”

    绿瑛若有所思,木然的脸上忽然生了一缕哀凉的微笑:“原来如此,你高远如鸿鹄,我本是一只燕雀,却自不量力地想和你一争长短,结果自取其辱。只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冰凉的泪水再度从她的眼中滑落,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那个骑着战马飞奔而来的玄衣男子对她回首相顾,却又缓缓离去。

    窒息的感觉如海lang汹涌拍上她的胸口,她的身子软绵无力伏倒在地。她苦笑,从公主到奴婢,再到女俘,至皇妃,终至阶下囚,这条命,这口气,从来由不得自己。如今,终于可以由自己做主一回了。

    她敛了敛衣襟,俯下身子,上身前倾,头伏在双臂之间,恳求道:“灼华公主,念我们主仆一场,让绿瑛干净清朗地离开这个纷乱不堪的世间吧。”

    绮云低首扶了她起来,与她相对而立,为她抚了抚鬓上的乱发,“绿瑛,你去之后,你的墓碑上会刻上慕容绿瑛的名号。你的儿子,我会养大成人。他将来问我,我会告诉他,他的娘亲是慕容绿瑛。我的满头白发,是一个叫紫梦卿的女人使然。”

    绿瑛的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多谢”二字含着,终没有吐出口。

    拓跋焘携着绮云的手,转身离开,守卫退至门口,为他们掌灯。只听“砰”的一声响,回首之际,只见绿瑛额头相撞于壁,壁上一片殷红,她倚着墙壁软软地滑落下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凄切地唤道:“我慕容绿瑛,今日归去!灼华公主,我们来世,永不相见!”

    殷红的血滴落,犹如无数花瓣飘落而下,把春揉碎。其声悲切,犹如泪尽而啼血,乱世一抹绿烟,不如归去,返回故乡。

    回到房内,拓跋焘轻轻地掩上门。两人对面呆立半晌,绮云“嘤”的一声轻呼,拓跋焘将她紧紧搂抱入怀,莺莺娇软,是真是幻?

    在他的怀里,绮云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可是眼角似乎干涸,流不出眼泪。过了良久,拓跋焘才道:“云儿,这一年多来,你受苦了。你的满头发丝,我命人寻遍天下良药,为你治愈。”

    绮云柔软的手轻轻抚着他的鬓发,柔声道:“佛狸,不只是我,你竟然也两鬓斑白?可见,你操了多少心思。”

    拓跋焘握紧了她的手,说道:“云儿,你在夏宫,竟然等到了我来接你的时刻,我们守得云开终见月明。云儿,我好快活!”

    绮云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倘若不是赫连定有些余情,我定然活不到和你相见之日。”

    说及赫连定,拓跋焘叹道:“他也是个英雄,明日我让他的三哥去探视他,听他有什么想说的。”

    两人并肩坐着,互诉别来情事。拓跋焘并不问绮云在平凉的日子是怎么煎熬的,小心地避开那些伤痛之事,只是说起了她的三个兄长。

    北燕新帝冯弘登基后,封慕容湮然为皇后,也藉以抬高其身价,第二年她生下儿子冯王仁。冯弘将绮云的大哥冯崇的太子之位废掉,降为长乐公。

    自那场龙城变故以来,冯弘性情大变,宠爱慕容氏,对她言听计从,厌恶原配所生。冯崇和二弟广平公冯朗、三弟乐陵公冯邈,惧怕被继母迫害,祸及自身。于是,他们举郡向拓跋焘投诚。拓跋焘收纳他们为麾下,封冯崇为辽西王,冯朗为秦雍二州刺史。

    绮云听说拓跋焘为自己的兄长作如此安排,感到欣慰,又转念想起那场血色变故,想起葬身火海的两个孩子,不禁黯然神伤。

    拓跋焘知她心思,忙安慰道:“云儿,你莫要伤心,你有子侄可以当作亲生一般照看,再不孤独。你此生劫难已过,你有我可依,有亲同乐,一世安好。”

第207章 俯瞰江山

    阴暗的地牢里,散发出狰狞的寒意。走廊里传来开门的声音,赫连昌一身紫色衣袍银色发冠,向两边迎立的狱卒点了点头,缓缓地走了进来。

    赫连定背靠着墙壁,右膝曲起,双手随意地搭在膝上。他戎马倥偬,很久没有这么闲适了。听到声响,他没有动也没有转头,他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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