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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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红着脸笑。
春瑛拿着这份谢礼回屋,又翻来覆去地看,叹了口气。虽然小姑娘的针法还有些稚嫩,但她没有直接赏银钱珠宝,而是亲手绣了块帕子送自己,也算是难得了,虽然对自己没什么用处,但也希望她能逃过恪王府这帮人的魔爪吧!
这件事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春瑛甚至拿不准,二老太太是否有所知觉,但她觉得平时的工作似乎越发得心应手,交待人做事,几乎就没人不听令的,办完了差,二老太太和二太太也常有赏赐。她把东西收好了,等到清闲时,便请了假,往二叔家里去,请他捎给家人,好帮补一下,顺道打听胡飞的情形。只是大海茫茫,哪里有什么消息?只有一个刚从南洋回来的船队人员曾提过,在旧港(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巨港)一带见过他们。
春瑛一边回忆旧港的位置,推测胡飞现在到哪里了,一边慢慢地回到东府。进了松颐院,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百灵便过来找她了。
百灵低头道:“春瑛姐姐,秋雁姐姐如今在家养了许久,也不见病情有起色,这屋里的活都没人做,我姐姐如今在针线房甚是清闲,能不能……把她调过来顶替些时日?”
第二卷 公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事倾扎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事倾扎
春瑛有些诧异地看着百灵。仔细想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但秋雁与自己还算相得,她又是外头买来的,就算有个干娘,也比不得家生子,如果没了差事,岂不是可怜?况且她只是闹肚子,想来能有多大的事?过些天自然就好了。
想到这里,春瑛便道:“秋雁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看过大夫、吃过药了么?为何总不见起色?”每次这里派人去问,秋雁的干娘总说她还没好,却没说具体的情形。
百灵有些迟疑:“这事我也不清楚,碧鹃曾去看过她,回来说她病得不轻,一直躺在床上没法起身,浑身没力气,连饭都吃不下,请了大夫来瞧,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
春瑛又问:“碧鹃?我记得她是专门侍候茶水的,十天前才请了半日假,就是那时候去的么?她与秋雁相厚?怎的平时也不见她提起?她去探望过秋雁几回?若是十天前去的。兴许如今已经好了也未知。”
百灵低下头去,看不清神色:“碧鹃的姨妈就是秋雁的干娘,她虽只去探过一回,但老子娘和哥哥嫂嫂都在府里当差,平日里要知道秋雁的情形,也是极容易的……”
春瑛眯了眯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东西府同样都是奴仆以家生子家族为主的大宅门,男女仆役连络有亲,牵一发而动全身。碧鹃是刚从小丫头升上来的二等丫环,在松颐院的丫环中并不起眼,容貌才干都很平庸,倒是嘴巴挺伶俐,很会说话讨人欢心,偶尔遇上二老太太心情好的时节,到那一众祖孙婆媳跟前端茶倒水,插几句讨喜的话,也能得些赏钱。但二老太太对手下的丫头向来管得严,这种时候是不多的,十天里顶多有一两回。碧鹃平时跟院中其他丫头的交情也是平平,除了主人,在大丫头们跟前也不算殷勤,从前秋雁在时,并不见她们特别亲近。若秋雁的干娘就是她姨妈,这点倒有些奇怪。
春瑛叫过给自己打下手的小丫头鹂儿:“你去问问,院里有谁最近探过秋雁的病?可知道她病情轻重?”
鹂儿应声去了,百灵忽然有些不安:“春瑛姐姐……你这是……”
春瑛只是笑笑:“没什么,我不过白问问。想来秋雁在老太太跟前也服侍几年了。脾气也好,对小丫头们又一向照顾,难道除了碧鹃,就没人去探望过她?我是才来不久的,倒也罢了,你们从前一处共事的人,怎么也不关心一下?”心里还添了一句:而且看人病得久了,便惦记起人家的位置来。
百灵涨红了脸,嚅嚅地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也是怕……她惦记着老太太的差事……不能安心养病……”
春瑛微笑着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正相对无言时,忽然有个人跑了进来,喘着气斜了百灵一眼,便冲春瑛笑道:“方才听说姐姐打听秋雁的事儿,姐姐可是要派人去看她?我家住在她附近,求姐姐赏我半日假,让我顺道回家去看看爹娘吧!”却正是碧鹃。
春瑛不动声色:“你十天前才回了一次,等几天再说吧。”说罢便表示自己要换衣裳,请二人出去。
碧鹃只得照做了,出得门来。咬咬唇,便目中带怨地瞥了百灵一眼,百灵原本板着个脸,见状有些恼了:“你看我做什么?!不过是件小事,犯得着才听见个声响,便急急跑来拦着么?!”
碧鹃脸一白,但又慢慢涨红了:“我拦什么了?你这话我听不懂!只是方才听说,你想把自己姐姐调进来顶秋雁的缺,凭什么?!你姐姐不过是西府里三小姐院中专做针线的,连端茶倒水都不会,侍候的又是那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主儿,能调到咱们府里当差,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还想肖想老太太跟前的差事?!别做梦了!”
百灵冷笑:“也不知道是谁在做梦呢!平日装成个老实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真该叫春瑛姐姐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儿!按理说,咱们院里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才回了京,什么人都能进来侍候,老太太、太太和四小姐都是宽仁怜下的,却惯得底下人都不知道礼数了!说话行事没个尊卑!”
碧鹃心中大怒,她与百灵是一拨提上来的,百灵不过是长她一岁,平日里做事勤快些,侍候老太太又小心,因此大丫头们一出嫁,老太太、太太居然就把百灵升了一等,而自己却只能当个普通丫头。这回她看准了机会,等着要在老太太面前讨个好,顶下秋雁的位子,没想到这百灵居然横插一杠!她不由得忿恨起来:“你是个知道尊卑的。因此总在四少爷跟前献殷勤,我不如你!”
百灵脸色一白,便哭起来:“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不过是听老太太的差遣给四少爷送过几回点心,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哪里就献了殷勤?!青天白日,说谎的人,叫她嘴上长满恶疮!”
碧鹃气急了:“你这人怎的这般恶毒?!平白无故咒人?!”
百灵一边抽泣一边骂道:“我咒的是说谎的人,你心虚什么?可见你是撒了谎的!”
碧鹃一扬下巴:“你不心虚,咒我做什么?!我知道,你是嫌春瑛姐姐新来就占了你的好位子,因此心里不乐意,方才说什么人都能进来侍候,只怕是在讽刺她吧?”
“你们都给我住口!”春瑛换好了衣裳,走出门来,狠狠瞪了她们一眼,“你们都是老太太跟前侍候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在院里吵闹,还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也不怕人听见!你们不嫌丢脸,我还替你们害臊呢!”这两只都当她是聋子吗?在她房间门前大呼小叫!
百灵碧鹃都低下头,气鼓鼓地不说话。百灵时不时抽泣一下,眼圈都红了。
春瑛见状便上前柔声劝道:“你到老太太跟前也有些日子了。老太太自然知道你的为人,况且四少爷抄书的地方这样近,老太太都看在眼里的,别为了其他人几句浑话,便在那里生气。”
碧鹃脸色都变了,暗暗低头咬牙。百灵的神情则放松了些,哽咽道:“多谢姐姐的话,我方才真没有讽刺姐姐的意思。”
春瑛笑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顿了顿,又劝她:“你想让你姐姐来顶替秋雁的位子,虽是私心。但为亲人着想,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想得太容易了,秋雁若真的好不了,她的位子自然是从这院里的二等里头选人顶上,要不然,就是老太太看中了谁,或是太太指一个过来,这都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只是你姐姐才进了针线房,这院里又不缺做针线的人,怎会让她来?就算勉强调了来,你姐姐也未必能站稳脚跟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害了她?”
百灵听得低头顺服:“原是我想得不周到……只是我心里有些不甘,若是叫碧鹃得了那个缺,倒不如便宜我姐姐。”心下却有些懊悔,如果真让姐姐过来了,那碧鹃在背后下黑手,不但保不住差事,随时都有可能吃大亏呢!她抬眼看看春瑛,目光中隐隐有些感激:“多谢姐姐提醒。”
春瑛笑了笑,道:“你快回房去洗个脸,等会儿还要到老太太跟前侍候呢,别叫人看了笑话。”百灵瞥了碧鹃一眼,轻哼一声,听话地去了。春瑛这才转过头来看碧鹃。
碧鹃一身冷汗,目光闪烁,吱唔道:“姐姐若没什么吩咐……我……我也去了……”
春瑛淡淡地道:“先别忙着走人,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碧鹃正往外挪动的脚步只得停下来,眼神却禁不住往正屋方向瞟:“姐姐请吩咐。”
春瑛也不在意:“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西府里无论哪位小姐,都是主人家的亲眷,没有上不上得了台面的说法。”
碧鹃收回视线,缩了缩脖子:“是是是……我说错了……”
“女儿家的名声最要紧,你少嘴没遮栏地说些没影子的事,要是传到老太太、太太耳朵里,拿了人去一问,知道百灵无辜。都是你在胡说八道,倒霉的是你!”春瑛伸出手,微笑着替她理了理鬓发,“只要是有规矩的人家,哪个主人愿意留下一个爱乱嚼舌头的丫环?你嘴上伶俐,原是好事,但太伶俐了,就惹人讨厌了。”
碧鹃被她弄得心里发毛,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
这时鹂儿跑了过来,有些好奇地看了碧鹃一眼,才向春瑛报告:“浆洗上的苏五婶前儿才去看过秋雁姐姐,说她只是脸色苍白些,身上没什么力气,其他都还好,说话也清楚,只是她干娘不让人进屋看她,苏五婶是在她家后院墙根儿的小窗处见到人的。”然后迟疑了一下,才道,“秋雁姐姐说……她干娘不许她吃饱饭呢……”
“少胡说!”碧鹃慌忙打断鹂儿的话,“你知道什么?!这是大夫交待的,秋雁姐姐是吃坏了肚子,要败火,况且又不是不许她吃饭,不过吃得少些,免得冲了药性!”
春瑛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还真清楚呀!”
碧鹃讪讪地说:“我……我也是听我姨妈说的……”
春瑛抓了一把松子给鹂儿,又给了她二十个钱,把她打发走了,才对碧鹃道:“秋雁实在养得太久了,老太太正念叨呢,既然她没什么大病,这两天就能回来了吧?”
碧鹃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春瑛的眼神,忙住了嘴,不甘心地纠结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姐姐说得是……”
第二天傍晚时,秋雁果然回来了,带着苍白的脸色,但精神还好。老太太见了很高兴,便道:“若是身上还未好全,也别累着了,再好好歇两日?”秋雁的确需要歇两日,忙磕了头谢恩。
到了晚上,秋雁特地来找春瑛,郑重向她行了大礼,春瑛忙扶她起身:“你这是做什么?身体还没好全呢,当心头晕!”
秋雁红了眼圈,含泪道:“若不是姐姐救我,我只怕冤死了都没人知道!我满心孝敬别人,哪知别人会害我……”
春瑛猜到了几分,也不说什么,只是道:“我知道你委屈,但你还是忍了吧,也别跟他们闹翻,只是心里警醒些。你在这里没根没基的,即便告倒了一两个人,也没法斩草除根,倒不如留下这个把柄,且看他们怎么应对,再想以后的事。”
秋雁点点头,又红了眼圈:“我也没想过……真能把她们怎么样……只是无论如何,得想个法子把她们的差事换一换才好。这回干娘算计我,就是因为我不肯帮着他们在采买的账上做假。看在她是我干娘的份上,我才没到太太跟前告发,只是见他们贪得太狠了,便叫他们不许再做,没想到他们怀恨在心,面上答应了,背地里却害我……”
春瑛心中暗叹,知道这些是大宅门里的弊端,革也革不绝的,只得劝道:“这也是常事,你看不惯,就当没看见吧,若是过分了,就劝几句,但你明摆着拦他们,他们怎能不恼你?没狠心要了你的命,就算你走运了。这大户人家的水深着呢,你慢慢看着学吧。我从前何曾没吃过亏?”
秋雁点点头:“我也不想挡人财路,遭人记恨的,只是他们打的是我的名头,若将来事发,他们有家有室,又有亲戚帮着说情,能逃得过,我是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只有死?只要他们借不了我的名儿,我也懒得管他们!”
当下无事,只是没过几天,春瑛就寻了个错,把碧鹃调到别处去了,又拉上秋雁与百灵在四小姐面前进言,把松颐院的专项采买并入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