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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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都怪我自己不小心,一时大意中了别人的圈套。”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情绪,绝不能让他们听信谣言继续胡闹,否则不用等遥军攻城昭国就亡了。”白敬甫重重一拍桌子,老将威武犹存,一家之主的气魄彰显无遗。看了眼身心俱疲的白灏城,白敬甫把目光转向白绮歌,严肃中带着几许英雄柔情:“绮歌,爹知道你心里过意不去,但如今局面并非全部因你才造成。闵王昏聩无道、偏听偏信,昭国数百年基业早就腐朽,终有一天会自取灭亡。爹现在也想开了,与其坐等王朝覆灭不如竭尽全力挽回,皇位易主,百姓尚存,只要能佑我昭国百姓安康无忧,管他是谁做君王呢?就算百姓们一时想不通,过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总会有想通的那天。”
白绮歌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比起追悔愧疚,她更希望能找到解决之法弥补过失,然而这次的势态不同以往,遥国将士与昭国百姓都牵连在内,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更做不到罔顾人民生死而独善其身。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
目前她连走出王宫面对愤怒百姓们的力量都没有。
手背忽然传来一阵柔软温热,微愣抬头,竟是白灏羽孩子般蹲在她身边,两只手覆在她掌上,仰望的眼眸明亮真诚:“姐,我以后再也不闯祸、再也不让你和爹爹娘亲担心了,我和二哥约定好,以后要当个男子汉,和二哥一起保护姐。”
白绮歌朝白灏城看去,温和的白家顶梁柱也在看着她,眼中温柔不改。
那眼神究竟是亲情还是其他白绮歌已经不愿多琢磨,她忽然想明白,不管白灏城如何,她只需把他当一生一世都尊敬仰慕的兄长就好,他的温柔与易宸璟不同,是决计不会以任何形式伤害她的——哪怕要藏下深厚感情,独自暗殇。
沉默半晌,白绮歌终于下定决心:“爹爹,二哥,既然我们已经向遥国挑明态度而对方打算武力压制,看来再想寻求和平解决的办法是没什么可能了,我想……不如我们去联络安陵国,之后是要一同对抗遥国或者怎样都好,至少有他们的支援可以度过眼前难关。”
“安陵?”白敬甫倒吸口气,面色有些犹豫,“听灏城说安陵国颇有些能臣良将,只是,他们终归不是正统啊……”
“爹,这时还考虑什么正统不正统,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谁也不是命定的天子诸侯。我赞同绮歌的想法,既然已经与遥国撕破脸,不如更进一步表明立场,再说我们顾及正统、面子等等,昭国百姓会顾及吗?他们求的是家人团聚、吃饱穿暖,白家百年戎马不就是为了能给百姓一个国泰民安?倘若爹爹还记挂着闵王骨子里的血统,那才是本末倒置了。”
被儿子“教育”一顿的白敬甫也发觉自己多年为臣偏离了初衷,苦笑一声摆摆手,面容平和三分:“老了,老了,脑子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清楚。说得没错,白家世世代代金戈铁马,为的是百姓安宁而非君王享受,这样看来,去联合安陵国是最佳出路。灏城啊,你想办法与兀思鹰联系吧,尽快达成约定解燃眉之急。”沉吟片刻,白敬甫又若有所思轻道:“兀思鹰是只高傲不羁的雄鹰,他能心甘情愿为其效命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我倒真想见一见,究竟是什么人驯服了我最得意的门生。”
白敬甫一生极少夸赞别人,对兀思鹰的赞誉也是第一次,白灏城惊讶之余也颇感欣喜,若有安陵国以一敌十的精兵出手帮忙,城外四万遥军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不过……如此一来,白绮歌与安陵国勾结的莫须有罪名,怕是要坐实了。
“二哥不必多虑,公道自在人心,总有天我会讨回清白。”似是看出白灏城的犹豫,白绮歌笑笑,平静安和。
关于这一系列让人心烦的事端她自有考虑,难听些说,遥皇体虚多病坚持不了几年,就算现在明明奇妙下了许多令人气愤的命令,等到遥皇一驾崩、易宸璟接替皇位,还有什么清白要不回来?也许外人会觉得她如此想法狡猾奸诈且卑鄙,但对白绮歌而言,这是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与易宸璟重聚的唯一办法。
没有什么比家人、挚爱更重要,等待或者某些牺牲,该承受时必须承受。
“白将军,探子有消息回来了!”副将忽然风风火火闯入,身后还跟着斥候营的探子,一身灰土还有几处伤痕。
派往城外的探子大多数无功而返,能探得消息回来实属不易,白灏城急忙把人让入座上又倒了杯茶,待那探子气息喘匀方才开口询问:“遥军那边有什么消息?”
“遥军的确是撤了主将,不过并没有换上新任,而是由四个将军协力指挥,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探子咕嘟嘟猛喝几口茶,长出口气擦了擦嘴又道,“就是这几个老将军下的命令转攻为守,并且让遥军包围梁施企图断绝我军物资输入。”
白灏城皱眉,轻轻点头:“果然不出所料,凭卫环的能力不足以逆转局面,只是没想到遥皇居然肯下这么大力气,一起派来四名老将对付小小臣国,这恐怕是遥国历史上最兴师动众的了。”
探子似乎还有话要说,转头见白绮歌站在旁边,忽而欲言又止,白绮歌见状立刻明白接下来的事大概与她有关,屏住气,刻意表现得冷静镇定:“有什么就直说吧,别贻误了战机。”
看看白绮歌又看看白灏城,见其他人都没有阻拦的意思,探子咽了口口水,犹犹豫豫轻道:“带四个老将来的人,据说是苍梧郡的安宁王……”
苍梧郡,安宁王。
并不熟悉的名字勾起仓皇记忆,白绮歌胸口一阵发闷,齿间挤出的人名满含恨意。
“是他……易宸暄。”
阴魂不散的人,斩杀不尽的阴谋,当白绮歌被噩梦般的名字缠绕时,探子又轻轻抛出令她双眼发黑、险些昏倒的话。
“还有,遥军最近也不安宁,许多将士都听信谣言在闹动乱,非逼着遥国太子退位,除非……除非太子休了三小姐,率兵开战。”
第304章 温柔约定
上天对恶劣玩笑乐此不疲,让最想在一起的人残酷别离,让最不愿为敌的两国刀兵相见,而今,又让白绮歌最担忧的一幕无情上演。
“其实他被撤销主将时我有那么一丝高兴,因为要面对的敌人不是他了,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提出与安陵国联合。真没想到,才几天而已,又是这么大转变。”冷清的卧房里,白绮歌坐在窗前一动不动,语气寡淡地自顾说着,根本不理会玉澈是否听得明白。
她并非想要和玉澈商量什么,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听她说说心里埋藏到几近腐烂的苦恼,如果不这样做,她怕很快自己就会疯掉。
玉澈看她这样隐隐有些害怕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殿下定然不会同意写休书,若是被逼得紧了,会不会……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如果他能选择自绝倒能落个轻松,我怕的是他不肯做决定,就这样一直憋在心里强忍着。”白绮歌转过身,脸上挂着寂然苦笑,“玉澈,你不了解他那人逼自己会到何种可怕程度。如今两难抉择必然是易宸暄出的难题,宸璟夹在皇位与我之间最是痛苦,他若选择保皇位下休书我不会怪他,毕竟一个人的意义再大也大不过社稷江山;他若选择放弃天下也好说,大不了舍了太子之位远离尘嚣,和他泛舟山水间当一辈子平民我也无悔。可他不是个擅长做选择的人,尤其出难题的人是易宸暄,宸璟他心里憋着气,怎么可能让易宸暄顺顺当当坐观好戏?两个都不选,可能才是他真正的选择。”
又是选又是不选的,玉澈实在听不懂白绮歌的解释,沮丧着脸惆怅半天还是想不出办法,无奈叹了一声,手中端着的药碗推到白绮歌面前:“不行就让二少爷和老爷想办法吧。小姐这几日脸色又不好了,快喝了这药睡一会儿,可别再让二少爷埋怨说我不精心伺候。”
乌黑浓稠的药汁散发出阵阵苦味,看着就让人想要推开,然而向来不愿喝药的白绮歌一反常态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得只剩碗底细碎药渣。
药是苦的,她的心也苦,本想借着药的苦味盖过心痛,谁知与心中苦涩一比,那药竟如嚼蜡一般毫无味道了。
放下药碗又幽幽望向窗外,不过片刻,困倦如洪水猛兽袭来,大有不许抵挡的趋势。白绮歌看了看碗底药渣,摇摇头起身回到床榻上躺好,闭上眼,语气平淡得如同清水。
“告诉二哥我没事,以后不必在药中加药,睡了只会让我做更多噩梦。”
玉澈脸色一白,急忙低下头。
本以为把致人入睡的草药混入白绮歌的药中不会被发觉,谁知白绮歌简简单单就识破了玉澈和白灏城费尽心思想出的“妙计”,只能说她太过聪明敏感,根本不是玉澈和白灏城简单心思能蒙骗的。
好在白绮歌明白那二人是为了她好,也没责怪什么,既然困顿便闭上眼睡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门扉轻启,白灏城魁梧身影悄悄走进。
“二少爷,小姐发现是我们在碗里下药了……”玉澈仍旧低着头,语气里满是愧疚与委屈。
“她那么聪明,瞒她自是不易。”白灏城没有责怪玉澈,而是抬手拍了拍玉澈的头,卸下战甲坐到床边,“玉澈,这几年多亏有你照顾绮歌,她远在遥国时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想来你也跟着受了不少苦吧,真是对不住你了。”
玉澈赶忙摇头,脸颊微微泛红:“二少爷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玉澈是小姐的丫鬟,生来就是为了照顾小姐的,再说……再说二少爷托付的事,玉澈怎么会不尽心办到呢?”
也不知道是没听清玉澈越来越小的声音还是失了神,白灏城并没有回复带着小小憧憬的玉澈,温热手掌轻轻贴在白绮歌脸上,表情温柔得化不开:“玉澈,你比我更了解绮歌,你说,如果太子殿下真的答应写休书并重新领兵攻城,绮歌是不是会很伤心?”
“小姐当然会伤心,但最能教小姐伤心的恐怕还是殿下不肯如此。刚才小姐还说,殿下的性子总是过于逼迫自己。”鼓起勇气直视白灏城温柔侧脸,玉澈咬咬牙,迟疑片刻轻道,“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希望他好,哪怕分别、哪怕再见不到也没关系,只要那人活着,还记着自己,时时想着自己,而不是为了能够再相见连性命都不要。小姐以前说过,只要活着就会有再见面的一天,我想,只有勇敢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喜欢谁吧,死了的话只会让对方伤心,所以二少爷也要保重才行——小姐一定是这么希望着。”
白灏城轻笑,终于侧过头看向玉澈,温和笑容有若星光:“小丫头也有喜欢的人了?等事情都过去后就去追随自己喜欢的人吧,谢谢你这么多年替我照顾绮歌。”
那一刻短暂的笑容迷了玉澈的心和眼,几乎看得呆住,是窗外滚滚雷声惊醒发红滚烫的脸颊,迫得少女羞涩地垂下眉眼。
许久,胸腔里翻滚的冲动才勉强压下。
偷偷瞄了眼干干净净的朱红衣角,玉澈小心翼翼问道:“等过了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了,二少爷可不可以带我——带我和小姐去放风筝?以前小姐最喜欢放风筝了,我、我也喜欢……”
“有什么不可以的?泽湖边有很大一片空地,小时候绮歌和红绡公主时常去那边玩,可惜那时我要带兵没什么时间,总想着要陪陪绮歌,陪她放放风筝却一直未能如愿。”温柔气息丝毫未改,白灏城宁和目光落在白绮歌熟睡脸庞上,语气愈发轻柔,满是期待,“等有时间了,我带着绮歌、带着你,我们一起去湖边放风筝,那样的日子,也许比任何时候都会开心。”
“嗯,知、知道了。我先出去,二少爷也别待太久,早些歇息才好,免得又让小姐担心。”玉澈牵强笑了笑关上门,脸红如赤,几乎是落荒而逃。
再不逃的话她会哭出来,该说是喜极而泣吧,尽管做了小半辈子的梦只圆了一半,但至少得到他承诺,可以与这辈子最喜欢、最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玉澈毫不犹豫地相信,到那时自己一定会更勇敢,像小姐一样充满自信,对他说那句喜欢。
如此如此地喜欢,从走进白家,第一次见到他的温柔,从还是个小女孩开始,持续至今仍未曾改变的眷恋。
听着杂乱离去的脚步声,白灏城有些茫然。他对感情之事并不算看得通透,唯一了解的感情就是对妹妹这一份,而这一份偏是混沌朦胧的。说是亲情又多了几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