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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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将军……”人走得差不多时,忽然有小太监转身扑通跪下,砰砰砰就是三声响头,“白将军,我、我想留下,我想和白将军一起保家卫国!也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家里还有亲人么?”
小太监摇摇头。
“那留下吧,如果你愿意。”白灏城笑笑,手中长剑丢进小太监怀里,“你高瞧我了,我并非为了保护昭国,这次,只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而已。”
中州大地最为动荡的那年六月,遥国皇子将军率兵进攻昭国长驱直入,很快便抵达都城梁施,兵临城下,然而风雨中走过数百年的老城并没有立刻沦陷,当遥军到达时,早有忠字大旗飘荡在城墙上空,那是整个中州都要为之倾倒的记号,于这片土地上最令人敬仰的存在。
军神、战神,叫什么都好,总是是流传百年的传奇,白家。
“白灏城是昨天才带兵入城的,如果我们及时出兵就不会让他们抢先了……”遥望威势凛然的忠字旗,年轻的遥军副将露出绝望又抱怨的神情,旁边站着的主将易宸璟却只字不说,转身走进将帐。
沙场生死,战争胜负,一天的时间足以令风云突变,而这一天,是他故意拖延留出的。
白灏城是更胜父亲白敬甫的用兵奇才,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占据先机,如何以最小损失换取最大胜利,所有战争取胜的要素仿佛都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对白灏城而言信手拈来一样简单,正是因为相信白灏城无与伦比的用兵才能,所以易宸璟才会留出一天时间给他,为的就是让白灏城率领的昭军先行占领都城梁施,居高临下,依托护城河紧守城门。
攻不下梁施,谁还能伤害到城中的白绮歌?
昭国多湖泊沼泽,湿气极重,将帐里阴冷发寒,易宸璟坐在案前微微出神,而后推开案上的攻防图敲了敲桌子:“酒呢?”
“将军,战中饮酒是不是……”副将一脸为难,低头偷偷觑着面色阴沉的易宸璟。易宸璟虽然贵为太子,带兵打仗时却极为遵规守矩且不沾酒色女气,严肃刻板是出了名的,副将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可一日无酒,不分时间场合想喝就喝,醉了便在帐内倒头大睡,全然一副酒鬼模样。
为了个面容丑陋又有通敌罪名的女人?不至于吧?年轻的副将想不明白也不敢问,知道遥皇此番下旨剿杀白家与白绮歌投敌叛国又逃出天牢有关,却无法相信,像易宸璟这样坐拥一切的太子竟会因白绮歌如此失魂落魄。
“少废话,去拿酒。”
副将被易宸璟冷冷呵斥,无奈之下只好取来酒放在桌上,看易宸璟一杯杯饮下,而后仰躺在软席上,手臂遮住双目沉沉睡去。
年轻又热血澎湃的副将哪里懂得,醉酒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醉了,就能忘却烦扰,醉了,就能在梦里见到她,听她说句话,看她笑,看她在身边而不是远去背影,醉了就不必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惊醒,摸着身侧冰凉被褥,心如刀绞。
腐蚀到骨子里的思念,致命之毒。
遥军兵临城下时,白绮歌正在相距不过十几里的王宫内。如她猜测,白灏城得知遥军已经发兵后立刻有所行动,事先安排好的四千士兵连夜包围王宫并将昭闵王软禁,其余士兵围绕都城梁施布放,整个都城成了密密实实的堡垒,其中被重重保护着的,正是被冠以投敌罪名的白家三女,白绮歌。
“二少爷已经向百姓们解释过,大家也都知道小姐在遥国立下的功绩,所以谁也不相信小姐会投敌叛国。其实大家心里一直都憋着股火,觉着王上对遥国言听计从是奴才的表现,丢了昭国尊严。这次要是能击败遥军就好了,我们昭国就可以摆脱臣国身份,还像以前那样自由,也不会再有闵王那样的昏君。”
陪着白绮歌的玉澈对这场战役抱有很大希望,言语中满是美好憧憬,白绮歌静静听她说着,脸上表情越来越沉寂。
无论谁胜谁负她都要失去一些东西,一些视若生命的人,这不是昭国的自由抑或遥国一统天下的丰功伟绩能比的——于她而言天下有算是什么呢?功垂千秋的美誉,后世传颂的神奇,一切都比不上亲人、爱人,比不上她此世愿为之往赴生死的人们。他们活着,她才有活下去的意义。
可这世界上又哪来那么多称心如意呢?
“白将军,敌方主将有书信递上。”
接过传信兵送来的信笺,白灏城淡淡目光掠过白绮歌沉静面容,看也不看随手将信撕了个粉碎:“回信过去,除非遥皇答应视昭国为平等邻邦并不再追究绮歌被诬陷罪名,否则我军将士将死守到底。”
“二哥问过爹爹的意见了么?梁施已被遥军重重包围,即便不主动攻击,我们也会在数月之后水粮断绝不战而败,届时城中十万百姓生死谁来负责?若是开战,二哥又有几成把握以少胜多?宸璟虽不如二哥才智天纵却也精通用兵之道,固守下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白绮歌的话白灏城不是没有考虑过,确切说他自己也知道获胜的希望十分渺茫,尽管如此,白灏城还是当做没听见一样不予答复,直接叫人把白绮歌送回暂住的房间。
兵变夺权,这已经够疯狂的了,还在乎更疯狂一些吗?白灏城有句话始终没对白绮歌说出口,他怕说了就再回不到过去,连现在这种平平淡淡的关系也无法继续维持——如果易宸璟真的下令发兵攻打,那么他会不惜一切杀了那个夺走白绮歌身心却又为江山社稷弃她于不顾的男人,然后带她走,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哪怕她对他没有一丝半点的爱意,他仍会默默相守,直到她能再度露出笑容,再像儿时那样,小小手掌放在他手心里,说一声,最喜欢的人就是二哥。
为了那一句,宁教天地变色,山河染血,背负天下。
第297章 穷途末路
与昭国湿润气候截然相反的漠南腹地,破旧帐篷里几个人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我就奇怪了,主君不是说最大敌人是遥国吗?为什么不趁这机会帮助昭国?既能落个人情又能重创遥国,按兵不动错过机会太可惜了!”
“急急急,你急有什么用?主君和兀思鹰军师都说不能打,那就是不能打,至于为什么……嘿嘿,咱们这几个脑袋加一起也顶不上军师和主君一根头发,还是别自找不痛快了。”
“听说兀思鹰军师发过誓不与白家交手,好像有什么渊源,如果这次白家没有援手必定要败给遥国,那时军师怎么办?岂不是见死不救了吗?”
“谁知道呢,主君和军师他们都神出鬼没的……”
帐内交谈一字不落被外面的人听个清清楚楚,卢飞渡撇撇嘴,横起胳膊捅了捅身旁一脸无奈的兀思鹰:“怎么你也反对帮昭国,不是说白老将军是你的恩师吗?”
“正因为是恩师,所以才不能帮忙。”兀思鹰无奈表情化作苦笑,似乎已经习惯了卢飞渡不经大脑提出的各种问题,“白家三小姐的罪名是投敌叛国,就因为那次卢将军劫了遥**资却放了她,加上之后有伪军冒充我们偷取砂炮,三小姐与我们的关系是洗不清了。如果现在我们出手帮忙,遥皇必然会认为这又是三小姐从中联络的结果,岂不是把她推进更深的火坑了么?现在明白了吧?”
卢飞渡茫然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点点头,忽然又改成摇头:“不,不对啊,我还是不明白,最开始是主君让我去渡口劫粮草的,而且还特地叮嘱不要伤到那女人、一定要放她回去,怎么现在又担心这、担心那的了?”飞快地瞄了眼兀思鹰,卢飞渡颇为抱怨嘟囔道:“想让遥国排挤她然后收归己用的是你们,现在要缓和那女人和遥国关系的也是你们……真是的,痛痛快快打一仗多好,非要弄这么复杂。”
兀思鹰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七分愧疚,又有三分无可奈何。
“卢将军,这种话千万不能对主君说,逼得白三小姐沦落至此,主君他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
“后悔有什么用?”卢飞渡伸了个懒腰,明亮有神的目光望着遥国方向,“不是说好会不惜一切达到目的吗?正因如此我才会追随主君,其他人也是一样。现在只是让主君舍弃一个有价值但难以招降的人才而已,有什么难的?难不成主君——”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卢飞渡的抱怨戛然而止,瞪着眼睛一脸惊讶地看向兀思鹰,半张的嘴怎么也合不拢了。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屡屡破例,是不是说明了什么比较暧昧的问题?
卢飞渡是个表情藏不住心事的人,兀思鹰看他眼神就知道这位率直的将军在想什么,脸一黑,笑容僵硬:“卢将军,你想多了,真的……”
“哦,是我想多了啊……”卢飞渡纠结地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你们这些满脑子道道的人我是猜不透,随你和主君怎么折腾吧,反正我只要有仗打就行。”
兀思鹰像是没听到卢飞渡的话,顺着天边残霞,思绪已经飞到卢飞渡一辈子都走不到的地方,岁月凶恶刻下皱纹的瘦削脸颊上,竟然奇妙地涌出一丝羡慕神情:“谁不知道三小姐和遥国太子之间的忠贞呢?那两个人心里除了彼此外再容不下旁人,只可惜……”
可惜他们是天下这盘棋局中太重要的两颗棋子,自由,可掌握的命运,总不属于他们。
白灏城对遥国兵力的估算十分准确,十万大军只是遥国放出的恫吓,实际上派到昭国来的只有四万人,且这四万人中有一半都是新役杂兵,战力可想而知。不知道是出于对战力的顾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易宸璟率军兵临梁施城下却不下令攻城,每天派人敲三遍战鼓做做样子,身为主将的自己则躲在将帐里一个人喝闷酒。
刚开始副将还兴致冲冲,认定易宸璟的做法是在迷惑敌人耳目、使其放松警惕,几天过后,这种毫无来由的信任变成了怀疑,又从怀疑变成了彻底怀疑,恨不得一天八遍催易宸璟下攻城令。无奈一个小小副将算是什么呢?易宸璟只作不闻,酒照样喝,觉照样睡,梦照样做。
“你若是觉得自己能与白将军一较高下就去吧,给你一万人,看你能带几个活着回来。”被催得紧了、烦了,易宸璟就掀翻桌子冷下脸,于是便无人敢吭声。
日子就在拖沓中一天天过去,天晴了又阴,雨下了又走,对峙漫长而枯燥。
打破这种枯燥的是来自遥国宫中的一道圣旨,得意了副将,却让易宸璟的拖延战术不得不终止,若不是有人拦着,手中长剑早刺透副将胸膛以泄怒火。
副将私下去信给遥皇说明情况,声称易宸璟徇私情一直不肯攻城,得来的便是易宸璟被撤除主将之职,剿灭白家、占领昭国一事便交到了年轻而又激进的副将身上;进一步的发展则是,临时执掌战局的年轻副将送了战书去往昭国,约下第二日辰时开战。
“爹爹,躲不掉了,就算结局是我们赢,昭国依旧会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冷冷清清的王宫里,白绮歌破天荒地主动找到父亲白敬甫,父女二人走在悠长的回廊间,脚步阵阵回响。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白敬甫长叹一声,负着手停下脚步,“绮歌,你二哥打算豁出一切保你,爹也劝不动,再说当年让你忍辱负重替嫁到遥国,爹心里一直觉得亏欠愧疚,如果现在能有机会补偿,爹愿意。”
白绮歌寂然浅笑:“爹爹心里装着百姓安危,谁会看不出?战火一起,城中百姓势必受到牵连,那时我身上背负的罪名就真的洗不清也担不起了。”
为一人,祸一国,终归不是道理。白敬甫哑口无言,眼中沉痛清晰可见。
“那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我在其中的话,遥国就是出师无名,爹爹和二哥大可号召其他臣国一同对抗遥国统治。”白绮歌没有正面回答,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
遥国下令围剿白家无外乎是借着白绮歌叛逃一事,假如她离开昭国、摆脱白家庇护,那么遥国就没理由继续围城攻击。届时遥军要么撤兵,要么继续滋事激怒其他臣国,最终导致不满遥国强权统治的臣国一同联手反抗,反正不管哪条路,昭国都可避免水粮断绝、不战而败,从此自中州历史长河消失的悲惨结局。
牺牲的,也只是她一个人罢了。
白敬甫半天没有说话,叱咤沙场从不犹豫的老将军却在此时摇摆不定,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女儿目光——是,他的确是忧心昭国百姓,那都是血肉之躯,都是有父母妻儿的活生生的人啊!谁死了都会有人伤心难过,凭什么要让无辜百姓遭受牵连呢?然而白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