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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凤冠天下-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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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叶花晚怯怯地叫了一声。

    弯腰锄草的男子应声回身,眉宇间一丝不耐闪过:“谁许你们带人上山的?立刻送走。”

    “师父,求您网开一面,这位公子是战廷战大哥的……朋友,徒儿曾蒙战大哥救命之恩,如果不能救白姐姐眼睁睁看她死去,徒儿以后还以何脸面见战大哥?”傅楚撩起衣角跪在地上,向毒医沈御秋苦苦哀求。

    叶花晚也后知后觉急忙跪地,小脑袋微微侧偏偷偷看向沈御秋,显然对师父很是惧怕,然而沈御秋看起来并不吓人,微有些严肃的面容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比易宸璟预想中年轻得多。

    “战廷于你有恩,于我却毫无交情,要报恩、要救人是你的事,找我做什么?”沈御秋不为所动,继续弯腰侍弄花草,“我的条件连青絮都不能破例,又何况是战廷?”略顿了顿扫一眼旁边抱着白绮歌默然而立的易宸璟,又道:“你有能力便救,没能力以后就别揽这苦差事,有那精力莫不如多看看医书。”

    因之前傅楚所说毒医救人的三个条件,易宸璟对沈御秋先入为主的印象并不好,这会儿看他见死不救更是厌恶,竟然连求都不肯求,只低头看着白绮歌一脸平静:“穷人富人都是人,排斥权贵以显示自己高风亮节却漠视人命,根本没有资格自称为医。”

    “可笑,我何时自称为医了?不过是隐居山间种花采药、安享天命,巴不得世人忘了有我存在,还不是你们这些扰人的家伙不请自来又自作主张到处宣扬的?再者我从没说过自己高风亮节,正相反,我俗气得很。”

    叶花晚见识过易宸璟的冷硬脾气,眼瞅这两人言语冲突、话不投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看看傅楚,同样的一筹莫展。

    要救人先求人,连句好话都不肯说还处处冷嘲热讽,哪有这样求医的?叶花晚抓耳挠腮思考半天,忽地露出惊喜表情,起身跑到沈御秋身边拉了拉松散衣袖:“师父,您就救救白姐姐吧,其实白姐姐并不违背您的三条规矩啊!”

    “你当我不知道他们身份?”沈御秋冷哼一声甩开叶花晚,“王侯天家,皇族血脉,身体里也是一堆腐臭骨头。帮穷不帮富,如此富贵血统别来污了我这贫瘠之地。傅楚,送他们下山。”

    沈御秋转身欲离开,叶花晚急忙伸开双臂拦住他去路,水灵双眼骨碌碌一转:“他们哪里是富贵人家了?师父,你看,现在宸大哥和白姐姐被人追杀沦落至此,哪里还有半点儿皇子地位?就算皇帝老子再有钱、再高贵,那也不是宸大哥的啊!其实他比谁都穷,就那几块碎银还被陆老头拿走了。师父,您就行行好吧,白姐姐的毒除了您没人能解,再等下去人就没命了,传出去让江湖上的人怎么说?哦,说您见死不救,眼看着符合条件的人死在青冥山上?多损名声啊……”

    沈御秋脸面一僵,狠狠瞪了叶花晚一眼。

    从某方面来说易宸璟的确是个穷人,大遥再富贵也并非他所有;白绮歌是中毒这点确认无疑,满身鲜血、呼吸微弱也说明她正处于生死一线间,那三个条件她竟是完全符合的,如果不救,他岂不是亲手毁了自己的规矩?

    救了,又觉得心有不甘,白让遥国七皇子嘲笑一场。

    “师父,别犹豫了,救人如救火,这血流得都快干——”

    “闭上嘴,一边站着去。”沈御秋一扬手,叶花晚立刻把话吞到肚子里灰溜溜站到一旁,低眉顺眼一脸委屈模样。伸手沾一抹白绮歌身上血迹放到鼻下轻嗅,沈御秋皱了皱眉:“谁下的毒?”

    易宸璟迟疑片刻,低道:“五皇子。”

    “也就是说,她中毒是因为你们这些皇子相争?”本就不满的面色愈发明显,就连语气里的厌恶也毫不遮掩,“天下是你们的天下,你们这些王侯将相坐享富贵荣华却要无辜之人流血牺牲,这还不算,难道连我也要拖下水为虎作伥么?”

    “我只问你,救,还是不救?”清俊脸庞抬起,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有的只是死水一般沉寂。

    那样索然无味的表情令沈御秋感到意外,先前听傅楚大加赞扬二人感情之忠贞不渝,何以这位七皇子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救人的急切渴望呢?是太过绝望因而心死么?他沈御秋虽不是人人都医,可经他手医治的中毒者从无失败先例,那些来求他的人哪个不是毕恭毕敬近乎哀求,唯独易宸璟既不开口相求也不表露丝毫焦急痛苦,这倒让沈御秋很感兴趣。

    提在手中的药篮终于放下,沈御秋向傅楚使了个眼色,后者面露狂喜,忙不迭拉着叶花晚去准备所需东西。

    “这女子是你何人?”

    “我妻子。”易宸璟轻吻白绮歌额头,毫不在意有人站在面前。

    “你可有想好,确定要救她吗?”手指一拨,扎在白绮歌后肩的银针掉落在地,止住的血又开始流淌,沈御秋从腰间锦囊里拿出一卷红丝线绑在白绮歌肩头,用力一勒,伤口的血登时止住。指了指不远处精舍,沈御秋示意易宸璟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引路:“你既是皇子又卷入夺位之争中,作为你妻子总免不了成为对手目标,我救她这一次又能如何?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危情险阻等着她,万一你败了,或许比这更加生不如死。”

    易宸璟不言不语,仿佛没听到一样,仍是面无表情。

    沈御秋忽地停住脚步,微微侧身,易宸璟的木然与白绮歌惨白脸色尽收眼底,一丝玩味笑容清淡。

    “如果我说,要你用皇子之位、天下霸业才能换她一命,你还会坚持救她吗?”

第167章 取舍之道

    自古江山美人难两全,为帝王者总要有舍有得,得了天下便要放弃倾国红颜,得了美眷便要拱手奉让霸业,能兼得者,屈指可数。其中缘由无非一心不可二用,加上红颜多祸水,一旦立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免不了自鸣得意,除非是极其懂事理的女子,否则时常要和天下百姓、社稷江山争宠,闹的前朝后宫鸡犬不宁甚至祸国殃民。

    沈御秋很期待易宸璟的回答,白绮歌与他的前途帝业,他会选择哪个?

    救白绮歌性命从此耳鬓厮磨、相守一生?

    还是皇袍加身、君临天下?

    然而等了许久,易宸璟始终没有给出答复。

    “你好像很犹豫,做不出决断?”沈御秋抬步继续向前走,旁人看不见的目光中有一缕失望。

    “只是觉得这种无聊问题没必要回答。”易宸璟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亦是波澜不惊,进了小舍把白绮歌放在床榻上,听她一声微弱痛吟方才流露出一丝温柔、一丝担忧。起身看向带着探寻眼神的沈御秋,眸中近乎死寂的平静令人心寒:“她若能平安无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得到。”

    “朱门酒肉臭,纵是你想给我也不愿收。我要的不过是个答案而已,你既然能为她不惜性命守护,衡量皇位与心爱之人的价值并不难做吧?还是说你觉得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荣登帝位一统江山呢?”

    意料之外,易宸璟居然露出笑容,只是未免苦涩、黯淡了些。

    “我要的是与她在一起,护她安好,守她一生。倘若我无权无势任人宰割,连累她也被人欺辱,即便她活着又有何用?我宁愿与她同死,也不愿她独自一人活在没有我保护的地方。”

    这话换做旁人说难免叫人觉得自负又可笑,然而此情此景,沈御秋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身在皇家深宫,谁能逃得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前朝是百官倾轧,六宫是争欢夺宠,皇子间没有兄弟手足之情仅剩提防戒备之意……他沈御秋不是局中之人却看得通透,那些披着高贵外衣的皇室贵族,他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欺骗与口蜜腹剑,而究其原因大部分是环境所迫,比平民百姓更加不自由。易宸璟的话中虽处处显出对白绮歌的独占欲,可他的的确确为此付出许多,如果不是发觉这对儿落难鸳鸯出身皇宫,听傅楚提及他们二人情况时他倒真动了恻隐之心。

    身份特殊如易宸璟,想要得到更大权力地位保护心爱女子并无不妥,世间哪个男人不想让真爱之人平平安安、不受欺辱?易宸璟的江山,七成是在为白绮歌打拼。

    “出去吧,有事我自会叫你。”沈御秋头也不抬指了指门外。

    易宸璟没有离开,而是退到角落里笔直站着,小心翼翼的语气中恳求意味细微:“我只要看着她就好,绝不会打扰你。”

    提口气在胸腔,沈御秋本想呵斥一声让他赶紧滚出去,见易宸璟直愣愣望着白绮歌的目光又觉不忍,无奈挥挥手作罢。

    傅楚打来温水放在一旁,叶花晚也抱着药箱进了屋内,并不算大却干净整洁的房中塞了四个人顿觉拥挤,过于拘束的诊治环境令沈御秋十分不满,除了冷哼就只剩默默无语。

    红丝线解开的瞬间伤口涌出大量鲜血,叶花晚提心吊胆地从指缝偷瞧,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是落不到肚子里,相比之下傅楚要从容得多,有条不紊地给沈御秋递送药材、药具,师徒二人极有默契,不过一会儿便将白绮歌的血止住,周边血污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鬼幽草是东海罕见毒物,只一滴汁液便可令人伤口经久不愈直至流血而死,好在她的伤一直有香仙螺粉末顶着,但终归治标不治本。”沈御秋一边研药调制一边讲解似的对傅楚道,“之前你给她用百龄草止血,看似有效实则在催化毒性,所以才会导致现在情况恶化,下次记得先查明毒物再施药,这是最起码的常识。”

    听说是自己的失误导致白绮歌伤情更严重,傅楚不安又愧疚地偷偷看了眼易宸璟,谁知后者木然地看着床榻上闭目昏睡的女子,眼中心里再看不见其他人事,根本没有注意到沈御秋的话。傅楚停下手中动作向叶花晚使了个眼色,叶花晚迟疑片刻,搬过一把竹椅送到易宸璟身前,轻轻拉了拉满是血迹的衣袖。

    “大个子,你休息一会儿,哪怕坐坐也好,你身上还有伤呢……”

    易宸璟全部心思都牵系在白绮歌身上,自然对叶花晚不理不睬,叶花晚瘪着嘴委屈地站了半天,直到沈御秋看不过去让她出去烧水方才磨磨蹭蹭离开,在彻底看不到易宸璟前还三步一回头,少女懵懂春心赫然可见。

    沈御秋看得出叶花晚对易宸璟有好感,一来气宝贝徒弟胳膊肘朝外拐,关键时刻净帮外人,二来气叶花晚芳心错付,偏看上一个死心塌地独宠一人的皇子,下手不由得重了三分,白绮歌在昏睡中也不禁皱了皱眉。

    “轻点……”易宸璟哑哑开口,想要上前却又怕影响沈御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矛盾地站在角落里一身黯然。

    毒医一称并非浪得虚名,多少大夫郎中都摇头叹息的毒症在沈御秋手中就如同最简单疾病,不疾不徐地研药、调和、涂抹、包扎,不到一个时辰,眉头舒展、呼吸平稳的白绮歌彻底摆脱数十日来的毒药折磨,在舒适中沉沉睡去。

    傅楚长出口气,年轻面庞上云开日朗:“宸大哥,放心吧,白姐姐没事了。”

    “我还没说没事,你倒先知道了?”沈御秋脸色并没有因解毒完成而好转,反而更凝重几分,“去拿个水碗过来。”

    先号脉后又取了白绮歌的血放在水碗中加些不知什么药观察,一炷香的功夫后,看向易宸璟的目光复杂许多。感受到沈御秋怪异目光,易宸璟本能地抬头回看,捕捉到一丝半点同情怜悯转瞬即逝。

    蓦地心一沉。

    “还有什么问题?”

    沈御秋把白绮歌手臂放回棉被下,眼神示意二人到外面说话。

    “我问你,她是不是滑过胎?”前脚刚出门口,沈御秋迫不及待地抓住易宸璟手腕,眉头拧得比易宸璟更紧,“谁这么狠毒竟给个年轻女子下如此霸烈的毒药?她这辈子——”

    “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身孕了,是么?”早知道的事实了,是而易宸璟并无意外,唇边一抹浅笑冷厉。

    白绮歌那么珍惜孩子,当初服药滑台让她心痛欲绝的景象至今历历在目。易宸暄不仅逼她杀死了他们的亲生骨肉,更害得白绮歌再无当母亲的机会,这仇,他一定会亲手回报!

    冷酷表情让傅楚感到陌生而心酸,他的医术远不如毒医沈御秋,在此之前也不知道白绮歌竟然一生一世不会再有孩子,如今知道了,心里的滋味怎么也说不出。

    敛裾坐在石凳之上,沈御秋的神色不再向先前那般漠然无情:“你既然知道她不能怀有身孕,还是坚持要和她厮守一生?要明白帝王家不必寻常百姓,母凭子贵不说,龙脉延续更是万事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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