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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凤冠天下-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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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致命的伤,致命的毒,她却沉默着,不向他提起只言片语。

    “你是想等死了之后才让我知道?看着你的尸体懊悔为什么没有更多关心你、在意你,是不是?”擦去指尖血迹,易宸璟垂下眼帘看着白绮歌,生或死在口中仿若毫无重量,面容木然得如同死水。

    毫无来由地,白绮歌一阵心慌,以及心痛。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这点小伤死不了——至少在你得胜归来之前我不会有事,我保证。”开口,声音沙哑,苍白无力。

    多么脆弱的谎言,惨白脸色,疲倦无法恢复的身体,甚至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陪他策马沙场,只能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默默助他一臂之力,到了这时还要说没关系吗?易宸璟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感觉,五味杂陈,酸涩凄楚,所有,都深深埋藏在平静表情之下。

    出人意料地伸手,嗤啦一声撕裂染血布帛,全不顾大片血污是否会脏了衣袖手掌,易宸璟将白绮歌死死抱在怀里,心如刀割。

    “就算我求你,珍惜自己的性命,好吗?只有你……”

第155章 死生契阔

    她没有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白绮歌些许茫然,心底却又有几丝清明了然。

    也许是吧,从那天披甲上阵、为救易宸璟奔赴沙场开始,她似乎总在生死边缘徘徊,自己竟全然没有注意到。她本是个爱惜生命的人,当初为了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现在是怎么了?是什么导致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呢?

    不知不觉中,为谁改变许多。

    “我并没有找死,这伤暂时还不至于夺人性命。”于耳边轻柔低劝,白绮歌支开身子努力安抚易宸璟情绪,“之前我以为伤口难以愈合只是调养不当,早知道其中暗藏玄机的话哪会拖延到现在?我看这事多半与易宸暄有关,倘若真的涉及毒物,所有中毒的人还要尽早想办法治疗才行。”

    易宸璟听不出她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但至少白绮歌表明了愿意接受医治的态度,单凭这点他就安心不少。深吸口气收回刚才的焦躁激动,易宸璟打量着白绮歌背后伤口,如大夫所说,那伤口边缘不是正常的肉色,而是异样的白,微微外翻的皮肉就像被撕碎的白纸,根本看不出有血液涌动,更别提愈合迹象了。

    “早晚我会杀了他。”

    “他”指的是谁不言自明,白绮歌惊的是他语气,狠厉阴冷,咬牙切齿,仿佛是恨一个人恨到了骨子里,巴不得食肉喝血、挫骨扬灰,丝毫不像他该有的气息风度。

    他是要成为王者的人,这般表情不该有,这般凶狠不可留。

    扯过薄毯披在肩上,白绮歌指尖点着易宸璟眉宇间褶皱,想要把紧缩的眉头按平:“事情还未查清前也不能断言就是易宸暄做的,一切还要等回到帝都才能与之计较,现在你该想的是如何剿灭霍洛河汗国。这样好了,明早我带着受伤士兵先行返回灵芸城找大夫治疗,等你这边都收拾妥当返回帝都时再去城中汇合,如此一来两不耽误。”

    “不行。”易宸璟一口拒绝,干脆得不留半点反驳余地,“你必须在我身边,现在我谁也信不着。”

    他性格本就多疑,难得萧百善和乔二河可得些信赖却都因受伤不能托付重任,再说……如果真是易宸暄下毒才导致这一切发生,他实在害怕这一别就是永远。

    白绮歌有些无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丢下三军带我去找大夫么?好不容易绝地反击成功,眼看就可以拿下霍洛河汗国一统中州,这时候你千万千万不能心猿意马,不然我和将士们的苦都白捱了。”

    易宸璟仍固执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放白绮歌离开身边,无可奈何下白绮歌只好放出杀手锏,重重击在他软肋上。

    “你就不能别像个小孩子似的闹别扭?这场仗你必须得赢,而且要赢得无可挑剔。”一念思及遥远的帝都,白绮歌脸上露出忧虑之色,“易宸暄与你已经撕破脸,从他带小羽来营中并派苏瑾琰追杀我一事便可知,他似乎不打算继续带着温和面具装模做样下去。夜长梦多,尽早打了胜仗回帝都方为上策——我很担心敬妃娘娘和素鄢姐姐,他们真的安全吗?”

    一说到敬妃,易宸璟果然软了下去,态度不再那么坚决。

    出征前他亲自安排敬妃与素鄢等人去了宫外躲避,怕的就是易宸暄或是其他什么人暗下毒手,常理推算应该很安全,可是最近变化陡生,突然得让他颇感觉应对不暇,于敬妃等人安全上也有了丝丝隐忧,经白绮歌这么一问愈发没底。

    只是到了这程度,他依旧默不吭声,铁钳似的拉着白绮歌的手半分不愿放松。

    白绮歌是彻彻底底拜服了,凶起来比恶鬼更冷酷可怕的大遥七皇子一旦摆出为难委屈近乎撒娇的表情,她真的真的没有半点抵抗力。他这人,骨子里还带着孩子般的执拗未曾褪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话直说,跟你商量事情真累。”故意表现出不耐烦语气,白绮歌抽回手别过头,不去看易宸璟纠结神情。

    犹豫半天,易宸璟终于下定决心:“那……你再坚持两天,等我军突破防线攻入达邦高地后我亲自送你去灵芸城,反正余下之事萧将军他们就能处理好了,不需要我一直掌控。”掀开薄毯又担忧地看了眼白绮歌伤口,易宸璟吸着凉气拿过药瓶重新敷药,好像受伤的是他一般:“幸好伤口不是特别大——白绮歌,你给我听着,下次再有这种事必须一五一十告诉我,半个字都不许隐瞒!”

    但愿还有下次……

    苍白脸颊浮现一抹莫名微笑,白绮歌靠在结实肩头,心里却找不到那种踏实感觉了。

    他的温柔虚渺,他的执着不知为谁,假如他施舍的感情只因她与红绡有着某些相像,一切都再没有任何意义。生也好,死也罢,倘若他透过这张残破面容看见的是红绡,爱的疼的也是红绡,她又何必心生痴念自取其辱?

    终究不是给她的温柔。

    之后三天,最惨烈战役打响于达邦高地之上,烽烟滚滚,断壁残垣,并不富裕辉煌却很热闹的霍洛河汗国一夕倾塌,所有霍洛河士兵见到那袭颀长冷傲、杀伐无度的身影时都如同见了死神,带着最绝望的心情拼死一战。

    大将军疯了。

    私下里,遥军士兵如此议论纷纷。

    谁都知道原因,谁也不去指责,只是见易宸璟没日没夜纵横马上,冷厉挥斥仿若无心无情,与印象中冷静镇定而又才智卓绝的遥军主将大相径庭,总是要有些落差感的。事实上萧百善等人也不比易宸璟好到哪去,得知白绮歌同样出现伤口无法愈合流血不止的情况后,萧百善第一个提出连夜突击速战速决的请求,梁宫则是杀红了眼,但凡上阵都是挥着长矛咬牙冲锋,就好像每前进一寸,白绮歌的性命就安然一分似的。

    白绮歌身上有种看不见的光芒,足以牵动数万将士心弦,她危,遥军便有无穷愤怒,所谓哀兵必胜,三日毁灭一个小国并不难做到。

    而霍洛河汗国从中州彻底消失那日,白绮歌首次陷入昏睡。

    她撑不下去了。

    “绮歌,我回来了,明早我们就去灵芸城,好不好?”从战场归来的易宸璟连戎装都来不及卸掉,就那样披着一身血污闯进抽泣声不断的营帐中,伏在昏睡的白绮歌耳畔柔声呢喃。

    紧攥掌心已被指甲刺破,他却不能像乔二河那样抹着眼泪直白地表现伤痛心酸,能做的就只有把白绮歌抱在怀里,一遍遍用干净白布为她包扎伤口,看热血将白布染红浸透,丢掉,再次包扎,一遍遍轻吻她冰冷指尖,一遍遍低低唤她的名字。

    绮歌,绮歌,绮歌……

    这痛,比知悉眷恋数年的少女香消玉殒时更摧心裂肺。

    帐外一样的气氛阴沉。

    “皇子妃的伤口虽不大,流血不多,可拖得太久定会危及性命啊。”随军大夫吞了口口水,看着脸色不善的两名副将有些惶恐,“小的已经用丝线尽量缝补住伤口,只是皮肉不生,再怎么做也只能减少失血而不能完全止住。看现在情况,皇子妃再坚持十天半个月是没有问题,若还是不能及时找到解决之法,只怕医仙再世亦回天乏力……”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说一个死字老子先弄死你!”有火没地方发的梁宫眉毛一横,朝着随军大夫一顿臭骂。

    随军大夫委屈至极,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过半个死字,措辞已经是极其谨慎了,结果还是捅爆了梁宫这位出了名的臭脾气副将,除了连连告罪外也只能躬身忍耐,毕竟,是他医术不济才使得数百精兵与皇子妃无药可救。

    他却不知,就如他所说,便是医仙再世也难挽回这些并非得病的生命。

    吵骂声令得萧百善心烦,用力推了梁宫一把狠瞪眼睛示意他闭嘴,转身向营中央空地走去。

    “车马还没备好?”沉着脸询问手忙脚乱的陈安,萧百善不无担忧地回头望向易宸璟营帐,那边乔二河已经被赶了出来,通红眼眶昭示着白绮歌不容乐观的情况。

    陈安还是一如既往的苦笑表情:“军中只有拉运粮草的车,改成马车需要些功夫,再快也要今晚才能弄好。大将军未免太急了些,这边刚占领达邦高地他就要走,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办,这不是本末倒置——”

    “再重要的事,比得上皇子妃性命吗?”冷冷打断陈安的话,萧百善喉结咕噜一声,脸色迅速黯淡下去,“灵芸城找不到能医治的大夫的话,皇子妃……大将军已经拖了整整三天,你可知他是怎么熬过这三天的?劝降或是屠城自有我和梁将军来做,你和周参军务必要一路护送大将军和皇子妃直至灵芸城,那数百伤兵的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这任务真是够重的。”陈安叹口气,看向远处的目光里一丝惋惜划过。

    他和周参军负责护送所有伤者去灵芸城医治,战事所需,能继续战斗的士兵必须留下随时候命以防霍洛河族反扑,易宸璟身边不会带任何亲信。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早在离去之前就已将今日所发生事情预料得八·九不离十,虽然微有偏差却不影响后面计划的实施,而他,正是随后阴谋漩涡的执行者,也是一场悲剧的旁观者。低下头茫然地改装着马车,陈安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里,如一叶扁舟,只能随波逐流。

    “萧将军,我觉得啊,大将军和皇子妃还是留下比较好呢。”漫不经心地锤起锤落,陈安毫不在意身后萧百善全无心情听他说话大步离去,平静言语好像说给自己听,又或者单单是想说出来,有没有人听都无所谓。

    “留下,皇子妃或许会死,可真要是出去了……他们都会死啊……”

第156章 血洗灵芸

    白绮歌是在将近午夜时醒来的,头脑还是有些昏沉,伤口却不那么痛了,睁开眼就见清俊略显消瘦的面颊紧贴自己额头,熟悉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

    “我睡了多久?”沙哑开口,声音虚弱无力。

    易宸璟没有回答,低下头轻轻啄着干裂薄唇,手臂将瘦削肩头箍得更紧:“明早我们就去灵芸城。”

    这是在说她已经很严重,严重到让他不得不放下战事的程度了吧?牵扯起嘴角勉强露出笑容,白绮歌冰凉手指抚上染血战甲,那血迹早已干涸,可想而知他在这里呆了多久,而她又睡了多久。

    失血过多的症状便是无力、昏厥以及寒冷,白绮歌冷得快要麻木了,纵是被易宸璟抱在怀里仍然觉得冷彻心肺,可她不敢说,易宸璟那般失落表情她从未见过,她怕说出来会让他更难受——不管他是为谁而难受,总之她看了便也跟着心疼。她对易宸璟的感情是没有半点杂质蒙尘的,哪怕曾经他伤害过她、摧残过她,当他展现痴情与善良一面时,她还是把持不住沉沦情海。

    只是不知他心里那份感情是否如她一般清晰、干净,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终于熬到平明时分,陈安一身尘土走进营帐报告说马车已备好,易宸璟片刻都不肯耽误,抱着白绮歌走出帐外。

    其实那哪里算得上是马车啊,不过是粮草车拆下的结实木板拼凑出的小车子,粗糙简陋,四壁漏风,但总好过骑马颠簸经历风沙吹袭。乔二河细致地铺好毡毯薄被,抹了抹发红的眼眶,嚅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脸上惨无人色的白绮歌被抱到车里。

    车轮滚动时,乔二河还是忍不住哭了,毕竟年少,也没人指责什么,谁能说得准日后还见不见得到那位风华绝代的皇子妃呢?

    易宸璟始终沉默着不怎么爱说话,马车走出百余丈白绮歌淡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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