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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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平原多蚊虫,尤其是这个季节,饿着肚子的小虫从天上到地下数不胜数。”见苏瑾琰已经起到震慑众人的作用,易宸暄摇开折扇慢悠悠扇着,面上笑意全然不受血腥场面影响,“这些蚊虫最喜欢就是血腥气味,试想,把一个浑身伤口流血不止的人放在草丛中,第二天还能不能看见活人——哦不,还能不能看见全尸呢?”
虫吃鼠咬,噬骨啖肉,捱着剧痛慢慢死去,还有比这更令人战栗的刑罚么?
或许有,在易宸暄的脑子里。
再这么下去最近几天都不用吃饭了,最终还是易宸璟先沉不住气冷着脸开口:“五皇兄分管内政,跑到前线来插手征军事务,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有吗?”易宸暄耸耸肩,“我只是帮你逼问真相而已。七弟你太优柔寡断,这种事根本做不来,当兄长的自然要代劳。”
不管易宸暄是真心还是假意,苏瑾琰的冷酷行为的确起到了威胁恐吓作用,其余二十多个壮汉不同程度露出畏惧惊恐之色,有的,干脆尿湿了裤子。易宸璟无话可说,要知道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五皇子易宸璟可算是个亲和之人了,自己过分针对只会让士兵们反感,如今正是士气低迷、战事一触即发的紧张时期,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易宸璟的沉默无疑是对易宸暄的纵容,不着痕迹冷笑,平和却暗藏阴冷的声音高了半分:“如何?有人想说些什么吗?还是都想试试百虫噬骨的滋味?行军寂寥,偶尔也要放松放松看些好戏才对。”
被剜去左眼的壮汉喊得再了没力气,浑身颤抖着勉强支起头颅扭头侧看,可是很显然他的凌厉目光不如苏瑾琰扬起的匕首来得管用,易宸暄话音刚落便有人带着哭腔求饶。
“闭嘴!”首领壮汉强忍疼痛怒吼,“都他妈给我闭嘴!”
那一声怒喝多少止住了其他人的张皇失措,眼看就要问出的答案再度沉默,苏瑾琰不待易宸暄命令,手腕一翻,扬起匕首就要朝那人另一只眼上扎去,就在血光即将四溅的瞬间,始料未及的戏剧性一幕发生。
“住手!我说,我说!”
声嘶力竭绝望屈服的,恰是看起来骨头最硬、最不肯屈膝的首领壮汉。
易宸暄走近,嫌恶地躲着地上那滩血迹,眼底冷酷让壮汉不寒而栗:“说。”
“你先、先保证不杀我们……”那壮汉疼得上气不接下气,思维却是清醒的,“还有,实情我只能对一个人说,这是我最后底线!”
“我再说一遍,出征有关事宜应由我处理,五皇——”
“当然是你处理,”意料之外,易宸暄打断易宸璟抢白,表现出对幕后主使身份的毫不在意,好像他本就打算只逼供而不参与其中,“人交给你了,七弟,再有这类事情你应该懂得如何应对了吧?”优雅笑容看在易宸璟眼中完全就是嘲讽,易宸暄却不管他怎么想,揉了揉肩膀显出一副疲态:“其他事我不便过问,七弟自便,我要去休息休息了——啊,对了,晚上一起喝一杯怎么样?就当是给小别的绮歌接风了。”
易宸璟脸色如常,心里却是一沉。
白绮歌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易宸暄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果然在外面偷听的人就是苏瑾琰。可恨他技不如人,倘若武功高于苏瑾琰便不至于如此忍耐,只消拔出这颗扎在心里的肉刺就可不再处处受制于易宸暄,何必怕狗急跳墙逼得苏瑾琰伤害到白绮歌呢?
如果有机会……
除掉苏瑾琰的重要性,远远大于除去易宸暄。
暮色很快降临,篝火点点亮起,接连折腾几天后又不眠不休赶制破阵图,直到肚子骨碌碌叫唤不停时白绮歌才猛然发觉已是傍晚。一丝·诱人香味隐约飘来,白绮歌吸吸鼻子,辘辘饥肠抗议得更加激烈。
“饿了吧,在帐外都能听见你腹中擂鼓声声。”易宸璟踏入营帐,手里还拎着简陋提篮,诱人香气就是那里面发出的。
再饿一会儿都要虚脱了,白绮歌顾不得形象冲到易宸璟面前,一声不吭夺过提篮掀去盖布,咕噜咽了口口水。提篮里面放着两张大饼、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还有一块油纸包着切成块的熟肉,这是主将和几位副将、参军才有的待遇。
“你到底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看白绮歌话都没时间说拼命往嘴里塞饭菜,易宸璟先是轻笑,继而拧紧眉头,眼中一丝心疼,“慢些,没人跟你抢,小心噎到。”
谁知道几天了呢,反正自从带着白灏羽逃走那日起,她只在灵芸城客栈真正意义上吃了顿饭,还是带着满腹担忧强咽下去的。风卷残云般将饭菜扫荡一空,白绮歌满足地拍了拍胸口,这才有时间搭理一旁静静坐着的易宸璟:“还有么?”
“……填饱肚子就够了,别吃太多,伤身。”
白绮歌也知道暴饮暴食对身体有害,收拾好碗筷长出口气,酒足饭饱后的困顿涌遍全身,慵懒地靠坐在易宸璟的主将大椅中:“阵图已经画好,简单说几句你就会明白。那些人怎么样了,问出些什么?”
“易宸暄跳出来掺和了一脚,不过我总觉得他好像早知道内情,问都不问就走了,而且还旁敲侧击告诉我他已经发现你回来的事。”
苏瑾琰的话终究不可全信,白绮歌之前没抱太多期望,是而也没觉得怎么失望或是惊讶,淡淡“哦”了一声后又伸了伸懒腰,直逼事情重点:“究竟是谁指使他们来的?”
指尖不易察觉微微一颤,易宸璟故作轻松,回答得云淡风轻。
“为首的人招了供,可是答案可信度相当低——他说,是白灏城派他们来保护你和易宸暄……并伺机取我性命。”
第145章 裂隙之芽
“你信了?”白绮歌平淡如水。
易宸璟摇头:“怎么可能信,你恨易宸暄都来不及,更不会想我死。”
这还差不多——敢说信,绝对抽他耳光。
看出白绮歌眼底疲色,易宸璟知道她这是太累了,吩咐外面士兵今天不再见任何人后钻回帐内铺好软榻,拍了拍身边空位:“阵图的事明天再说,你先休息,脸色差的跟萝卜一样。”
白绮歌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难得温顺如小媳妇般依着易宸璟的话躺在榻上,头一沾枕头,汹涌困意便似潮水袭来。
“睡吧,有我在。”伏低身子轻吻光洁额头,易宸璟轻轻拨开白皙脸颊上凌乱发丝,安静地看白绮歌鼻翼翕张,渐渐入梦。他喜欢大方却不聒噪的女人,如红绡,如白绮歌,素鄢素娆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太过小家碧玉,总觉不贴心罢了,至于爱的人……
红绡的活泼,白绮歌的聪慧,红绡的娇俏温婉,白绮歌的善解人意,红绡的青梅竹马,白绮歌的日久生情……哪一样,都令他沉迷到无法自拔。
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而他似乎注定这辈子要辜负一人,或是红绡或是白绮歌。原本满怀憎恨的心烟消云散,尽管提及红绡他仍会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害死红绡的凶手撕碎挫骨扬灰,可是,下不了手。
白绮歌这枚棋子,终归是融入他血脉之中了。
均匀呼吸几不可闻,易宸璟坐在软榻上,落于白绮歌颈间的目光恍惚失神。
“白灏城……”薄唇间不经意轻吐姓名。
幽幽一声短叹惊得易宸璟一抖,垂眸看去,不知何时那双水般澄透的眼睛竟然睁开来,四目相接,谁黯然,谁刹那慌乱。
“你果然怀疑二哥。”
缓缓从榻上坐起,白绮歌抱着膝盖露出一丝怅然神情。她熟悉易宸璟的每个表情,就算他嘴里说着相信,眼中却满是躲避之色,分明对白灏城有所怀疑,早明白他有什么事不会直言坦白,逼不得已才装睡观察他反应。
“你不是也不信我么,不然何必装睡?”易宸璟似乎有些恼火,语气不像刚才那般轻柔,“我怀疑他并不过分,毕竟这是严刑逼供得出的信息,难道要不假思索一口否定?我知道你在乎白家人,但你也该为我想想,不应什么事都无条件偏袒白灏城。”
“这不是偏袒而是事实!二哥是什么样人我再清楚不过,之前易宸暄的确与他私下有联系,可是上次与二哥相见时我已经提醒过他,你也看见了,他对你并无恶意甚至连半点怨恨都没有,你还要无休无止怀疑多久?”
白绮歌对二哥白灏城的信任依赖易宸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然而越是这样,他心里那道坎越难平息,现在白绮歌竟然只为他算不得恶意的怀疑就如此争吵,那种厌恶与莫名愤怒愈发强烈。随着白绮歌声音越来越大,易宸璟的心也冷了下去,极力掩藏的情绪终于搁置不住,一瞬爆发。
“你还有完没完?先是白灏羽又是白灏城,我的忍耐不是无限的,即便是我冤枉了他,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吵大嚷?”紧紧攫住纤细手腕,易宸璟语气低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了解他多少?哥哥,一声哥哥就代表他是好人?简直愚不可及!”
冲动并不是白绮歌本性,只是她毫无保留把一切都交给了易宸璟却换不来他信任,那种感觉无可忍受。
怎么也猜不到,重逢尚不到半日,他们又一次陷入争吵之中,白绮歌只觉得累,从心到身体都疲惫不堪,漠然冷笑无声地表达着她的厌烦:“谁对我好便是我眼中的好人。二哥与你不同,他不会藏着掖着那么多筹谋,更不会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暗地里算计要害谁。”
“他会。”
易宸璟松开手,声音嘶哑,当白绮歌以为他争辩不过只余执拗时,一阵天旋地转,手腕生疼。
可惜这时梁宫在忙碌战事没能恰巧莽撞闯入,否则便会看到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灯光摇曳,气息温黁,软榻之上两具身躯紧紧贴合,身材颀长的男子沉甸甸压在瞠目结舌的女人身上,大掌死死束缚一双纤细皓腕,而在只有彼此才看得见的视线中,那双本应含情脉脉的眼却是冰冷的,漆黑深邃之后似乎还有怒火涌动。
“为了你没有什么不可能——他看你的眼神,与我是相同的。”
之后便陷入漫长沉默。
白绮歌是太震惊以致无话可说,易宸璟则是不想说,他多希望自己没有发现白灏城的异样,多希望那个和气又名动九州的男人仅仅是她的兄长而已,多希望,自己亲眼所见只是错觉。
许久,白绮歌才低低开口:“我不想再听你说话。”
“想要逃避么?逃避白灏城喜欢你的事实?”
“你这疯子!”白绮歌用尽全身力气企图挣脱束缚,得来的却是更加沉重的压迫,喘不过气,脑海混乱一片。
她不信,易宸璟说的每个字她都不相信。
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不是易宸璟,更不是易宸暄,而是远在水乡泽国的二哥白灏城,从她带着一身伤痕与罪孽重生起就是二哥无微不至照顾她、安慰她,为她遮风挡雨,默默给她温暖,因为他是她的兄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吗?易宸璟看她的目光从憎恨到欣赏再到炽烈,没有一种与白灏城相同,二哥眼里有的就只是疼惜包容,哪怕已经知道这具身体里容纳的是另一个灵魂。
那是亲情啊,是让她宁愿为之舍弃一切毅然赴死的家人,凭什么易宸璟要侮辱她最宝贵的东西?!
二哥,易宸璟,无论哪一个,都是她甘愿以命相守的男人。
“放开。”
“又想逃走吗?没有勇气面对事实?他喜欢你,白灏城喜欢你,你到底懂不懂?!”近乎粗暴的低吼响彻营帐,心底怒火与不甘冲散了易宸璟的理智,铁钳似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捏住尖削下颌,逼着那双错乱双眸与自己对视,“收起你的盲目吧,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白灏城真的是你心里那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人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不敢说他爱你?我熟悉他的眼神,讨厌他那样看着你,因为我知道那根本不是看待一个亲人该有的目光,而是与我一样想要得到你的目光!”
“易宸璟!你给我滚!”
怒火到极端便会化作无穷力量,被攥得发红的手腕终于摆脱纠缠重获自由,毫不犹豫,白绮歌将满腔怒火化作行动,在易宸璟眼眸中雕刻惊诧神色。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道血痕细长,慢慢渗出的血珠汇成一大滴滚落,恰落在白绮歌白皙纤长的雪颈上,刺目异常。
易宸璟知道白绮歌有随身带着短剑的习惯,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那把剑会挥向自己,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就算她不愿听、不想听至多骂他几句,打他一耳光,有必要用剑来解决吗?不可思议地向后坐倒,易宸璟几乎是茫然地摸上脸侧那道冰凉伤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