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第1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易宸璟犹豫片刻,听里面没什么声音了才解开锁链去掉门闫,一开门,瘦削身影跌进怀里。
过高温度与严重饥饿让白绮歌几乎失去意识,否则她绝不会脱力倒在开门的人怀中,更不会让易宸璟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在这场被逼无奈的对抗中自尊是她最后砝码,丢了,那便是满盘皆输。
微风清凉,白绮歌贪婪呼吸新鲜空气,刺目阳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从小你就喜欢扮柔弱骗取别人可怜。”平淡声音陈述着白绮歌并不知道的事实,似是嘲笑,又像迷茫求问,“我本以为自己很了解你,所以才放心把红绡交给你,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也要照顾好她,可结果呢?小莺歌,红绡一直把你当妹妹对待,你那么多心计那么手腕,想要什么得不到?难道非要伤害她你才会开心吗?”
没有撕扯也没有拳打脚踢,印象中这是易宸璟最温柔的一次,然而不知为什么,白绮歌心里堵得比以往都要难受。
她不会因妒生恨害死情同姐妹的好友。
她不会口蜜腹剑以蒙骗别人获取同情。
她不会抛弃人格盗取机机密卖国求荣。
可是,这具身体前十八年不属于她,经历的爱恨、承担的罪孽都源于另一个已经魂归九天的女子,只有惩罚才属于她,说白了,她只是个背黑锅的替罪羔羊。
莫问这是否公平,上天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本就不是公平的,所以要用无尽折磨苦痛来偿还,借由易宸璟的憎恨来偿还,尽管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想平平淡淡与亲人走完一生而已。
“算我求你……”靠在宽阔胸膛感受锦衫微凉,白绮歌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疯了傻了糊涂了,固执地想要维持骄傲却说出一句句不该说的话,“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怎样都好……”
依偎的身躯一僵,耳畔嗓音低沉。
“还不肯承认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恨她,不相信她。
汗水湿漉漉黏住发丝,视线也被迷蒙汗珠遮挡,白绮歌看不清易宸璟是什么表情,腰上被紧箍的感觉却真实、清晰。
微风中,长身而立的男人沉默不语,伸出双手将神智不甚清楚的瘦削女子紧紧抱在怀里。
脑中昏昏沉沉完全无法思考,白绮歌顺着背后力道伏在坚实胸口前,脸上如释重负的浅淡笑容似真似幻。
他肯原谅她了吗?还是说他心里终归是相信小莺歌的,相信她不会做出害死姐妹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情?不管怎样,只要他不再恨她就好,那样,白家就不会因为她受到牵连。
那样,她也不用恨他。
“小莺歌……不,该叫你白绮歌才对。你不是一直想要取代红绡嫁给我吗?好,我会娶你,明媒正娶,让全天下人都看着你成为我易宸璟的妻子。”许久,凉风习习吹散了易宸璟身上温度,连声音、眼眸也被吹冷了,冷彻骨髓。抚在瘦骨嶙峋背上的手掌一路向上,屡屡黑发缠绕指间,那份温柔不知被遗忘在何处,蓦地化为巨大力量狠狠扯住凌乱长发:“是啊,我怎么能说出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正室这种话?红绡死了,除了你再没有人能看得进这双眼中,再没有人能藏在我心里,不娶你,我还能娶谁?”
巨大力量就快把柔软腰肢按碎,剧烈疼痛令得白绮歌不得不仰起头,意识瞬间清醒。
笑话,易宸璟怎么可能原谅她?
冰凉指尖有意无意在丑陋伤疤上扫过,那道疤是他亲手刻下的,就如同他的烙印,证明她有罪。易宸璟一手扯住白绮歌头发,另一手在苍白脸颊顺着轮廓游走,看着相处十年早熟记在心的那张素颜,心口彷如血滴。
“这里,一直都有你的位置。”冷笑指向自己胸膛,易宸璟欣赏着白绮歌仓皇神情,“白绮歌,你做到了,这世上只有你和红绡能在我心里一辈子,只不过对红绡是刻苦铭心的眷恋,对你,却是永远都无法填平的恨。我不会轻易动白家的人,他们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那最好,只要他们活着你就不可以死,红绡受的苦、我受的苦,在百倍还给你之前,你唯有忍受。”
托起消瘦面庞,那双有着复杂目光的眼眸和从前一样藏起无数心事,遥远记忆呼啸而过,唤起了遥国七皇子作为质子在昭国历尽屈辱的愤怒与怨恨。
十年,那十年若没有红绡,他早已放逐自己成为窝囊废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手握兵权,恢复一个皇子该有的高傲。
犹记当时年少,山盟海誓,月下花前,答应此生挚爱女子一定会回来娶她,谁料,当他戎装铁甲立下功劳终于奏请父皇前去联姻时,得到的,却是摧心噩耗。
呢喃着,好似入了魔,易宸璟忽地凄然而笑,落魄苍凉。
“我总在想,如果死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这世上没有如果。易宸璟,醒醒吧,红绡公主已经死了,就算我痛苦一辈子你又能得到什么?”扭头躲开游移指尖,白绮歌低头看着满地枯黄衰草。
人命如草芥,她连草芥都不如。
“如果红绡还在,一定不会忍心看我们走到今天这地步。”惆怅苦笑,白绮歌突兀地握住脸侧那只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除去家人之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想报复尽管冲着我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记着,易宸璟,敢伤害白家人一根汗毛,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亲手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已经走到绝路,他们终归要成为敌人,互相憎恨。
这样的白绮歌前所未见,刚强,坚忍,似乎此生所有就是为了保护亲人、撑起摇摇欲坠的白家……为此,不惜对他说出如此狠绝赌誓。易宸璟深吸口气,一连几日憋闷几欲发狂,把堵在胸口的话说出来后顺畅许多,不禁为那天差点失手杀了白绮歌而后悔不已。
痛快死去,未免太便宜她了。
“对了,你不是要证据吗?亏得你提醒,这趟去找给红绡验尸的仵作时我居然有意外收获,明天有个人你非见不可。”淡漠转身,收敛气息,激动过后易宸璟平静得可怕,语气中寒意缭绕,眼底一抹寒光闪过,“还有,给我记住,别妄想找五皇子做靠山寻求庇佑,你的心计在他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少给我惹麻烦。”
白绮歌没有回答,行尸走肉般麻木地向房间缓行。
要见谁、会有什么风波、结局又如何,这些她全然无法预测,易宸璟的恨如天罗地网将她紧紧束缚,不能躲也不敢躲。
天边阴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又要降临。
第014章 疑云密布
权势桎梏,富贵囚笼。
富丽堂皇的屋子没有一丝暖意,桌上香炉倾倒,灰烬散落满地,隐约还能看出血液干涸痕迹。数日前险些要了白绮歌性命的那场夜袭历历在目,彼时这间房内多少还有些人气,此刻除去靠坐床头的憔悴身影外满室悄无声息,好似空无一人。
抓住白绮歌担忧亲人的软肋后易宸璟不再派人看守,如今昭国为臣国,白家为罪民,想要白家一夜之间从世上消失对位高权重的七皇子而言易如反掌,是而易宸璟相信,就算房门大开直通宫外,白绮歌也不会从敛尘轩逃走。
入宫以来是是非非在脑海中逐一闪过,白绮歌抽丝剥茧整理思绪,希望能从中得到些线索。尽管不愿相信红绡之死与这具身体原来主人有所关联,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止易宸璟不信她,就连白绮歌自己都开始怀疑红绡溺水而死另有隐情——白绮歌本人隐瞒了太多事实,包括红绡身上的伤痕和昭国满朝对此事三箴其口的原因,这些不能查实清楚,她的罪名就无法洗清。
自古皇家是非多,白绮歌并不寄希望于五皇子易宸暄能够帮助她,却也对易宸璟的说法十分反感。
按理说她初来乍到,素不相识的易宸暄不可能藏有不轨目的,简简单单的关心罢了,却被易宸璟那样猜忌,着实无辜。
不知不觉,那张干净温和的面容闯入脑海,一言一行都深深烙印在白绮歌记忆中挥之不去。易宸暄雪中送炭的温柔呵护令白绮歌第一次对男人产生异样感觉,这感觉是易宸璟或者其他男人无法给与的,在充满艰辛的替嫁宿命中为白绮歌撑起一片晴空,哪怕外面到处电闪雷鸣想要将她揉碎撕裂,这里宁静依然。
唯有依偎他怀里那刻最觉放心。
“殿下请祈安公主到厢房一趟,客人已经到了,还请祈安公主快着些。”门外传来侍女毫无敬意的传话,白绮歌淡淡应了一声,不急不缓坐到梳妆台前整理云鬓。
上天给了她新的生命却夺走出色姿容,左颊一道狰狞伤疤将原本就其貌不扬的面孔衬托得愈发丑陋。简简单单施了粉遮住几处淤青,白绮歌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露出淡然微笑。
笑着面对敌人,这就是对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从容不迫地随侍女来到厢房,房中那抹冷肃身影正坐在榻上品茶,听得脚步声亦没有抬头。侍女退下,白绮歌站在中央,目光定定看着易宸璟:“你想让我见的人呢?”
“急什么,自会让你见到。”窗外枝头吸引了遥国七皇子注意力的两只小雀惊飞,随着视野空旷下来,易宸璟终于转过头望向中央站着的瘦弱女子,“说来你应该感谢这个人,如果没有他的话你也不可能代替红绡嫁入遥国。”
话音甫落,有条不紊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一阵铁甲碰撞,洪亮嗓音恭谨无比:“末将云钟缙叩见七皇子。”
一刹,刻意保持的微笑僵在白绮歌脸上。
云,钟,缙。
这名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身处昭国大牢时,白绮歌最恨的便是这个名字。
“怎么,不回头看看吗?”易宸璟冷笑,修长手指撑着额角,微微偏头,“你能为云将军偷盗布防图,现在却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心虚如此,还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藏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扣紧肉里,靠尖锐疼痛保持理智的白绮歌咬着嘴唇许久不说一句话。
云钟缙,白灏城手下青年副将,白绮歌的未婚夫君。
他还有另一个更加为人非议的身份——怂恿白绮歌盗取布防图后将之转送敌国领兵将军易宸璟的卖国贼。
难怪易宸璟如此笃定是她害死了红绡,又难怪白绮歌本人会毫无预兆地偷取布防图出卖昭国,如果把云钟缙与易宸璟还有红绡溺毙一事联系到一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假设红绡之死真的与白绮歌本人脱不开关系,那么云钟缙应该是知晓内情之人,正因如此他才有资本威胁白绮歌从二哥白灏城手中偷取昭国边境布防图,同时又能以敌方将领身份获取易宸璟信任。
听云钟缙自称末将可以推测,背叛了祖国投奔敌方的青年副将如今已经成为遥国将领,卖国求荣四字放在他身上再妥当不过,这般“能耐”怎能不看上一眼?
白绮歌转身低头,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云钟缙则闻声仰头,目光恰巧与残缺容颜撞个正着,立刻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
明显地,身为未婚夫君的云钟缙在躲闪。
白绮歌嘴角一丝嘲讽。
不得不承认云钟缙是个极富诱惑力的男人,健壮身躯浓眉星眸,神采奕奕又不失风雅,此等外表配姿色平凡而又怯懦的白家三小姐怎么想都很可惜。看来成为白家准女婿一事并非什么一厢情愿,而是早有阴谋,如果不是白绮歌本人孤芳自赏办事不带脑子自以为配得上云钟缙,那么便是被逼迫才同意结亲。
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白绮歌很想大骂几句畜生不如,然而,作为为国殉职的安寻昔上尉她有资格这么骂,作为同样出卖了昭国的白家三小姐,她的行为比云钟缙更加令人不齿,根本没有资格从旁指责。
“关于红绡你都知道什么?是你亲眼看到我害死了她吗?”见云钟缙毫不迟疑点头,白绮歌恨不得一耳光扇过去,“那好,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
云钟缙犹豫地看向易宸璟,得到后者点头应允后方才开口道:“那日我本想去河边散心,没想到竟然看见两个陌生男人正对红绡公主施暴,而三小姐就站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后来……后来那两个男人把红绡公主丢进河里,过了足有半个时辰三小姐才离开,没多一会儿就带人过来说是红绡公主溺水了。那时我不过是个小都统,无权无势的,害怕说出真相会遭到白家灭口,直到投靠了七皇子后才敢旧事重提。”
也就是说红绡并非白绮歌本人亲手杀死,但指使他人动手的可能极大。
易宸璟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寒意却没有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