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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千年军国-第4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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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开先懒得去干涉,索性任由她们自由活动。

    安置好了有些躁动的公爵,回到他习惯待着的那座会客厅兼书房,扯脱了头盔甲胄,把自己扔在熊皮大椅上,重新整理思路。

    他心底暗叹,经这一事,原本路上手下这支小队伍杀伐由心的习惯也算重新恢复了,没奈何,世人总是如此——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后世便是这般,这个时代同样也不例外。

    回想当日出入宋境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少些流血杀戮,但……万事不由人。

    事到眼前,才发现自己当初的设想不过一厢情愿而已——无论哪个时代,终究有些人有些事情是需要绝对的力量去解决的,而绝对的力量只能是……暴力杀戮。

    与人为善是美德固然不错,但是“人”是否值得善意相对?那就是一门见仁见智的学问了,而很显然,类似石元庆、类似盐帮、类似排帮……这类人显然不值得施与善意,甚至不值得同情。

    原因很明显,若非自家战力强横,被三千多带着刀枪的匪徒围攻的普通庄子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怕是该会毁村灭寨人财尽失吧?

    如果自家稍微弱些,或者警惕心不够强?会怎样?自己单身匹马或可脱身,但身边这百多众怕是再难回返灵州!

    想到这里的时候,罗开先心中对宋国的印象更差了。

    也是,这个古典时期的所谓“东方人文古国”,或许在历史上的很多方面都别具一格,但无论治政水准还是国防体系,与后世东方的共和国相比,完全是天地之差。

    至少在后世的共和国的首都周边,绝不会有眼下这种贵族调动军队和数千帮会成员乱来的行径!至少那个时代的共和国绝不会如盐帮排帮一般大的可以影响一国命脉的帮会组织!

    像汴京这种一国都城的地方都是有这般横行之事,边远的州府又会如何?

    豪门世家、高官宿吏、富商大贾、会党帮派四个大类,再加上宗教群氓,这个时代的秩序该有多么复杂?

    而在这个时代,作为普罗大众的平民就生活在这种无序的状态中,这其中的族群内耗所造成的损失又该有多少?

    具体的状况肯定是个无法统计的天文数字。

    当然,罗开先也知道,这样的纵向对比没有任何意义,两者处于不同的时代,无论人文还是生产力的水准都不在一个层级上。

    但是,治政水准真的与人文背景或生产力水平脱不开干系吗?

    并不是治政行家的罗开先在心底纠结了起来。

    可惜任他搜肠刮肚想了个底掉,只是生搬硬套读过几篇《资本论》文章的他,平素何尝留意过这等涉及社会学、哲学、统治学的范畴?

    所以,便是他百般纠结,面对不擅长的事情,终究还是徒劳无功,从黎明直到午时宴饮的时候,都没能得出半点有用的结论——这就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够总结出来的东西。

    偏偏这种烦躁的心态还不能向任何人表露,包括李姌和葛日娜两个最亲密的人,反而还要在两只小娘嬉笑着向他汇报战果的时候,保持一份平静加冷静的面容——这是他一贯以来示至于人的形象。

    然后是属下汇报各种动向——俘获各色宋人五百余,剿灭一千六百余,破烂盔甲和兵刃若干,宋人军马数十匹……自家不过轻伤七十余重伤四人,并无战损,其中轻重伤的多半还是荥阳那批“江湖好汉”,几个重伤的则是大火时慌乱之中摔断了腿子。

    面对身前汇报战果的赫尔顿、且格拉斯和石勒三人,罗开先振作了下精神,问道:“荥阳众人可安妥?”

    之前负责统率那些“江湖好汉”的石勒“嗤”地笑了一声,答道:“将主,那些人被火场的景象吓坏了,好多人早饭中饭都没吃!除此,别无大碍!”

    罗开先一愣,旋即释然,荥阳众或许见过血,但在已经和平了十几年的宋国,有几个见过上千具尸体的?何况还是烧得奇形异状的?黎明时候他也见过,那些人没把肠子和胃吐出来就算不错了。

    他转而问道:“那些死尸如何处置的?俘获的宋人又是如何安置?”

    三个人彼此对望了一眼,赫尔顿出列回道:“回禀将主,东面河岸和北面碉垒处,尸首众多,属下几人驱使俘虏清扫战场,时下天寒地冻难以挖土掩埋,庄内众人不愿安葬,现俱都堆放在两处战场一旁。至于宋人俘虏……庄院西面山坡下,原有三个废弃谷仓,现正勒令俘虏整饬……”

    是了,丧葬这个事情在这时代同样不是小事,土地归属各家所有,庄内虽有一处安置死去庄民的坟地,但庄民肯定不愿意数以千计的不明尸体葬在自家的老坟边上。只是……上千具的尸体,总不能就堆放在那里吧?周围又没有无主的荒地,难不成扔到运河里喂鱼?

    罗开先皱眉想了一下,暂时不得要领,便搁置一旁,看着欲言又止的武痴问道:“且格拉斯,你有话说?”

    “禀将主……”且格拉斯站得笔直,恭声回道:“清晨战事结束之后,属下沿河岸巡走,河岸对面常有人好事之人窥探,是否加以驱赶?”

    罗开先轻轻摆了摆手,“不必……夜里战事瞒不住人,我灵州恰好可以借此立威!想来过不多久,宋庭便该有所动作……你等定要严加戒备,不得稍有懈怠!若有人妄动试探,本将许以临机杀戮之权!”

    赫尔顿、且格拉斯、石勒三人同时恭立回道:“遵令,将主!”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动静,一个亲卫停在门口处大声喝道:“报将主!庄北防线有宋人来访,自称宋国汴京皇城使秦翰,请卫四郎前去迎接!”

    秦翰?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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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节 针锋相对(上)

    秦翰来做什么?

    罗开先心底能摸到一些脉络,却不确定,更不好和手下们评说。

    而对方亲身来访,便是访客身份,指明要卫四郎前去迎接,以之前罗开先向外传报的卫四郎身份,自是没资格充大,所以该遵守的礼节是不能免的。

    所以,心中带着一丝疑惑,罗开先还是重新出门翻上马背前去迎人。

    ……

    碉垒防线北侧四百步开外,凌乱的雪原上遍是泥土、积雪和残血的混合物,一队骑兵正矗立在那里。

    秦翰没带多少人,作为一国皇城的兵马总头目——皇城使,他不仅骑马出行,甚至只带了区区十八个随员护卫。

    见到这种行状,罗开先也不矫情,单人匹马就迎了出去。

    那边秦翰见到罗开先迎了出来,便驱马前进,离着差不多十余个马身的距离时,便高声喝道:“卫四郎,你灵州做得好大事!”

    安抚着公爵停下来,罗开先也不否定,径直回道:“不过千把人,何谈大事?秦将军言过矣,将军乃宋国一品勋贵,便是十万数十万人生死也等闲耳,缘何如此惊诧莫名?”

    对这个时代的上位者来说,数千人命算是事儿吗?至少罗开先是不信的,他更愿意相信对方是为石元庆说情或者为宋帝探路的。

    尽管,用一员大将军来探路并不稳妥,但谁叫这秦翰除了是位将军之外,还是内宦呢?用这样一个既通军事有深受皇家信任的人来与灵州人打交道,显然再合适不过。

    秦翰脸上的神色为之一滞,却并未气恼,反而有些戏虐的盯着罗开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若非你卫四郎只有百余众跟随,只凭这番气势,说是统军大将却也不差……莫非你那灵州人等俱都如此……堪称人杰?”

    “人杰?老将军过誉,卫四不过尽职而已……灵州人不受欺侮,不会委曲求全,宁可玉碎,不愿瓦全!”打哈哈这种事情,不是罗开先所长,勉为其难也能说两句,不过话里仍旧透着锋锐。

    “宁可玉碎,不愿瓦全?”秦翰有些失神的重复了一句之后,转而扫量了一下四周,尤其是西边不远处堆积起来的死尸,语气难明的继续道:“如今玉碎者却非你灵州人,而是我宋民……”

    “宋……民?”罗开先咬住了这个字眼,驳斥道:“提着刀子汇集了三千人攻打民庄的……民?将军此言何其亏心!”

    “哦,哈哈,老秦失言!”几天前那次短暂的交锋,秦翰深知眼前这‘卫四郎’的难缠,听到这种指责的话语,也不恼怒,反而打了个哈哈,转换了口舌,继续道:“咱家亲身到访,只为与卫四郎一谈,不知庄内可有僻静所在,容你我一叙?”

    “荣幸之至!将军请……”罗开先坐在马背上施施然的拱了拱手,随手冲着南方虚虚一引,客套了一句,“未曾想我灵州自购入这所庄院,首次接待之官员竟是宋国统军之将……卫四本以为某这灵州庄子仅有里长1之流会来到访……”

    他这话表面是客套,但话语背后的意思又何尝不是揶揄宋人的胆量与迟钝?

    “哼!”秦翰不置可否,只是鼻孔出气低低地哼了一声就算回复,实则心底暗自嘀咕,你灵州人如此凶悍,寻常哪个官吏敢登门?什么里长保长之类的乡老之流,怕是连靠近的胆子都欠奉。

    不过心底这点不顺畅并不能影响秦翰的心情——做到他现在这个地位,哪会因为旁人几句话就乱了心境?

    哼声之后,这秦翰却泰然自若地随着罗开先的指引催马走动了起来,仿若处身之处并不是曾经血色弥漫的杀戮场,而是春日草色青青的惬意牧原。便是路过数人高的碉垒之时,看到上面的烟熏与血渍以及垛口锋寒冷厉的床弩箭矢,也不过皱皱眉毛,便视若不见,甚至不曾开口询问其中武器的出处。

    负责迎客引路的罗开先也没什么焦躁的,这秦翰不开口,他自也不会解说,对方摆明了是来试探究底,

    从碉垒防线到庄院住所,大概有六七里,北风萧萧,马蹄踏踏,却是不便言语,所以两方虽并辔而行,却是一路无言。

    沿途依旧有大把人在忙碌不停,对罗开先来说,这只算常态,实是司空见惯,但对秦翰来说,庄内人头涌涌各司其职,明明夜里刚刚灭了倍数人的袭击,却不见有任何战后的慌乱,不论是顶盔挂甲的战士,还是短衣褐杉的平民,都是一副从容模样。

    而且,他这个国朝一品武勋所过之处,见到的不是路遇之人的恭敬礼拜,反而是躬身或抱拳冲着身旁这个‘卫四郎’行礼之后便泰然自若的各自忙碌,这种秩序井然的模样有多少年未曾见了?

    三十年还是四十年?

    怕是只有本朝高祖(赵匡胤)初立之时,才有这等欣欣向荣的景致?

    南征北走的秦翰不是躲在朝阁里妄自尊大的无知之辈,恰相反,阅历丰富的他自有一番见微知著体察入微的本事,又因常年身在内宫与朝堂两处游走,心中惊诧莫名脸上纹风不动的沉稳却也半点不差。

    所以,秦翰这一路的点滴见闻都存在心里,嘴上却不曾有半句开问。

    宦官将军玩深沉,罗开先又是个不喜言语的木头性子,两个人算是闷到一起了,直到入了会客室彼此落座之后,这段比拼沉稳的过程才得以终结。

    与此时宋国将门讲究厅堂宽敞富丽堂皇的风格大为不同,罗开先的会客室宽敞不差,地面是青石铺就,四壁却是没有半点装饰,但若说武人风格就远远不足了,他那张长案更是延续了后世的工作风格,座椅后面的书架更是实用为主,安放着一些最近几日买来的线本书籍……如此风格倒是像某些大家内宅的书堂。

    秦翰落座在长案前的宽大座椅上,左右观瞄了半响,实在忍不住开始发问道:“卫家四郎,你这堂屋倒是别致,厅堂宽阔,不见刀枪剑戟,倒是搁置了许多书册,莫非期要文武双全不成?”

    正题总由闲话来,罗开先知道许多人谈话时总喜欢旁征博引一番,待气势于己有利才开始涉及正题,眼前这古典宋国的将军却也没脱了这等套路。

    他也不笑,只是开口回道:“我灵州众久居西域,与东方传承多有遗失,今次至汴京,我家将主曾多有叮嘱,买些书籍供人翻阅……卫四也是灵州一员,自该遵从将主要求,读书一事,算是难得消遣,却称不上文武双全。”

    读书是消遣?仅仅几句话,却又勾起了秦翰先前心中所想,眼前这‘卫四郎’总让人有雾里看花的错觉,圆滑?有那么一点,却并不多,犀利?却是不差,日前那杨景宗犯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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