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农-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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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等岑二爷一家去往安坪镇,历经辛苦了,才恍悟:记忆和想象都是虚的,现实更是无比残酷。
第十三章 姐弟
高氏送走岑二娘后,匆匆扫了眼岑二娘交与她的那几张纸,确认基本无误了,便将之付诸一炬。眼见那几张纸都烧成烟灰了,高氏心中的憋闷,才稍稍流泄一点。
方才岑二娘说不想离开岑家的话,给她提了个醒儿。放逐二房一家五口的事儿,还需尽快办成,否则唯恐迟则生变。
可打点族里的那些长辈,还需不少银子。而今,她手里头一点儿银子都无。还剩那么两三个庄子,也是留给自己养老的,万万动不得。大儿媳冯氏手头比她还紧,估计也就剩那么一两个庄子和两个小铺子傍身,还得养活大房那么多人,肯定拿不出多余的银钱来。
看来,还得找娘家兄弟来给她想想法子。高氏吩咐赵嬷嬷亲自去莲花巷子跑一趟,把高三老爷请来。
结果,赵嬷嬷刚行至汀兰院院门处,门房赵二柱就喜笑颜开地领着身着一身赭色流金绸袍、满面富贵气的高三老爷,穿过一株开得极盛的红梅,朝汀兰院而来。
赵嬷嬷瞧见高三老爷,喜出望外,立即打发了侄儿赵二柱,亲自领着高三老爷去了花厅的暖房。
高氏这几日心情抑郁,夜间难以成眠。白日里,用过午膳,便会歪在花厅暖房的榻上,养养神儿。
高氏见着自家兄弟,也是一喜。这几日她被岑二娘折腾得面色憔悴,忧虑难安,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三五岁,就连两鬓的白发都多了不少。她见着高三老爷,便命赵嬷嬷遣散了暖房里的丫鬟,亲自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人来打扰他们。
等暖房里只剩他们姐弟了,高氏才双目含泪地与高三老爷说了最近这几日她所受的苦。她一边诉苦,一边骂岑二娘和岑二爷,又抱怨岑大爷不务正业,冯氏待她这个婆婆不真心,平日里甜言蜜语,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实际上却只是想套她的体己银子花,一遇着事儿,便躲得比谁都快。
高三老爷比高氏小十岁,如今刚过不惑之年,出生时便没了母亲,自幼是高氏一把拉扯大的,他与高氏极为亲近。
听着高氏的抱怨,再见自家姐姐一下苍老不少,他对二房一家子恨得牙痒痒,本来就瞧不上眼的大侄子和大侄媳妇,更加不得他欢心。
二房那一家子,成日里窝在西府,他一时没办法找他们算账。但他那不争气的大侄儿,却是整日流连花街柳巷、酒肆赌坊,一抓一个准儿。
高三老爷心里明白,高氏虽抱怨大儿大儿媳,但心里却并没有真正记恨他们,反而极偏疼那两口子,否则岑大爷也不会二十多年如一日地纨绔。除了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四处败家,便再不会干其他的事。他默默地在心底计划着,等一会儿出了岑家大门,就去找他认识的青帮的兄弟们,套岑大爷黑袋,揍他一顿,给姐姐出气,顺便教育一下他那大侄儿,让他少往外跑惹事,给姐姐减少些烦恼。
高氏抱怨了一个多时辰,把郁结在心里的话儿,都抖了个差不多,终于想起正事,她对高三老爷道:“对了,成钰,今日我找你,是有正事儿,请你帮忙。”
“何事?”高三老爷见高氏一脸郑重和为难,便道:“大姐你直说便是。我们姐弟,无须客气。”
高氏沉吟片刻,“是这样的……”便把她的为难之处告诉了高三老爷,她主要就是想请高三老爷替她弄点儿银子。
岑家族里的那些长辈眼界儿颇高,银子少了,他们根本不理你,她要疏通那些个族老,少说也要七八万两银子。
这可不是小数目。
高氏也知弟弟虽长年在外混,从前因念书不成,便与几个友人合伙经商,手头颇松,但一年也就两三万两银子的进项,他自己和家里花销也大,一年到头基本存不住什么钱儿。让他拿八万两银子,那是绝无可能的。
高氏主要是想请高三老爷走走他那些朋友的路子,哪怕是拿高利的“水钱”,也尽快给她准备好银子,让她打点好族里的长辈,尽早撵走二房那只会给她添堵的一家子。
高三老爷听了高氏的话,觉着有些匪夷所思。二房三个小辈,怎么会愿意自请出族,脱离岑家这安乐窝?他再三问了高氏,是否真确定那几个小辈会离开岑家。
高氏只管点头,“自请出族这话儿,是岑二娘那小狐狸亲口说的,她也向我保证了,只要我促成他们一家子安然离开岑家,她便将那天杀的杨二夫妇交到我手里。”
“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娃儿说的话,怎可轻信?”高三老爷不赞同地望向高氏,“大姐,你莫不要被那小女娃哄骗!如今我们应把重心放到寻找杨二那两口子上……”
“杨二夫妻那儿,我早派人翻遍了西府,也没找着他们。”高氏道:“那两口子被岑二娘藏了起来,弘安府这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找?是,你认识的朋友多,可以帮忙。可我等不及了!”
“成钰,你不知,当我听岑二娘说,他们一家子要脱离岑家那会儿,有多开心!这些年来,我和西府正经嫡出的大房,却一直被压在庶出的二房下,你不知我有多憋屈!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大房和我的,你当我不知道?因着这个,我这些年都不爱往外走动了,就怕又听了什么戳我心窝子的话。”
“如今,我只想尽快摆脱那压在我头上的一家子瘟神!不过就是十几二十万两银子么,这个损失我还承受得起!等赶走二房一家子,原先属于二房的房产,就会落到我手里。以后你那死鬼姐夫的银子,还不都是我和我儿孙的!”
“成钰,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说。”高氏握着高三老爷的手,恳切道:“你只说,愿不愿意帮姐姐这一把?”
“大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愿意!”高三老爷常年混迹在外,为人大方,最讲义气,高氏还是他嫡亲如母的姐姐,别说高氏才让他帮着借几万两银子,就是高氏想让他帮着杀人,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最好是明日一早,我就能拿到银子。”高氏感激地望着高三老爷,“成钰,等此间事了,姐姐我得了西府的家产,定会重谢你!”
“大姐!”高三老爷不悦道:“替你办事,我心甘情愿,哪里需要什么感谢!既然你心急,我这便去找我那些友人凑凑银子,尽快把银钱给你送来。”
“好!”
高氏满面红光地目送高三老爷离去,只觉这些天盘旋在她头顶的阴云尽散,心里对这个弟弟更加感激,兀自琢磨着,等得了西府的家产,她还了“水钱”后,得给弟弟封个大红包,好生犒谢他。
第十四章 怀疑
另一边,岑二娘陪岑二爷坐了一下午,在暖梅堂与母亲、兄弟用过晚膳后,便回了梅园。
她一回自己的房间,左思右想,觉着那三万两白银压在自己手里不安生,决心出去将银票存入钱庄。顺便再对杨二夫妻,尤其是狡诈的杨二嫂子威逼利诱,看能不能再从他们那儿,诈出些有用的消息。
岑二娘寻思着,时间不多了,还需尽快办好此事。但杨二夫妻的藏身之所不能暴露,于是,她便同与她身形相似的泠风换了衣服,让疏影给她换了与泠风一般的打扮,一路装作被疏影骂哭的模样,拿手帕半遮脸低着头,出了梅园,去梧桐院与疏影的兄长立柏汇合。
梧桐院中那些武师父前两日陆陆续续地,都被岑三老爷遣散了。岑三老爷的心思不难解:儿子不行,便换孙子上。岑大郎读书虽不及岑二爷,但比起西府其他的子弟,却是强出不少。
所以,岑二爷被黜那日之后,岑大郎便被岑三老爷接到了松竹雅居,亲自请了先生守着他念书制业。因着岑大郎已过乡试,而府试新过,距离下一科府试,还有三年。所以,岑三老爷也没怎么为难岑大郎,依旧放他每日回暖梅堂与父母一同用膳。
这都是因从前岑三老爷不大爱搭理极爱舞刀弄枪的岑大郎,祖孙两个情分淡薄,岑三老爷琢磨着往后还得依仗岑大郎,如今当然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让他每日与父母相聚。
其实,岑三老爷心中早有谱,岑二爷这个害得他如今没脸见人的逆子,他是不打算留了,而林氏那个克了西府的狐、狸精,当然更不能留。反正岑大郎与父母相聚的时日无多,且先满足他的要求,增加他对自己这个祖父的好感。
岑三老爷却不知,因着他这个拉拢岑大郎的举动,彻底寒了二房所有人的心。
因岑三老爷出手,现在梧桐院只剩一两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和两个看门的门房,整座院子,空寂得很。
立柏早便听从岑二娘的吩咐,借口要带心仪丫鬟出门散心,事先买通了那两个守门的门房。
那两个门房收了立柏的银子,也没细看岑二娘,只打趣了她和立柏几句,便放他们从小门出去。
岑二娘和立柏两人,离开西府后,为防止被人跟踪,混入人群中,七弯八拐地从东城绕到南城。
南城乃平民聚集之所,这里人多嘈杂,各种铺子鳞次栉比,宽阔的街道两边,还摆满了卖各式各样物件的地摊。三教九流之辈,大多也都聚集在南城,造成了这里极其复杂的环境。
所谓大隐隐于市,南城就是藏人的绝佳之所。
立柏与疏影这对兄妹,自小在南城长大,很是明白南城里的弯弯绕绕。他比疏影大两岁,立柏十岁那年,父母相继染上重病离世,亲戚们家里都不太富裕,又嫌他和疏影命硬,克死了父母,没人愿意收留他们。
立柏就带着疏影在街头当了一年多的乞丐,某天在街上,他们恰巧撞上独自一人偷溜出岑府去南城游玩,结果被偷光银钱,从而流落街头的岑大郎。
那次,岑大郎十分不幸,不仅被偷儿扒光了银子,还找不到路回岑府,在街上淋了大雨发高热晕倒街头,险些丧命。
是立柏和疏影,拿了岑大郎随身的玉佩,合力将他拖去医馆,求大夫救人。因他和疏影及时将岑大郎送到医馆治疗,才让岑大郎捡回一条命。
此后,立柏和疏影便被岑二爷带回西府。他们两人无依无靠,身无分文,都愿意自卖自身,留在岑家当小厮和丫鬟,起码每天都能吃饱穿暖,还能识字念书。
岑二爷怜惜他们从小无依靠,又看重他们兄妹俩的人品,便与立柏和疏影签了十年的活契,让他们两个分别跟随岑大郎和岑二娘念书学礼。并承诺,待十年期满,便送他们兄妹俩一个铺子,放他们出府。
因着还有两年便十年期满,立柏得了岑二爷的吩咐,从今年年初起,就时常出府,在南城内走动,一边查看环境,了解南城内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一边挑选合适的铺子,方便以后出府经营。
所以,岑二娘抓了杨二夫妻问过话后,便让立柏带人将他们藏在南城中看管起来。
高氏和冯氏怎么也没想到,杨二夫妻会藏在南城。所以他们遍寻西府没有找到人,就算知晓岑二娘将人藏在了府外,也没再去找。主要是弘安府太大,府城占地百多万顷,人口数以十万记,根本没法找。
岑二娘在立柏的带领下,来到藏匿杨二夫妻的那个小院时,天已黑透。
看管杨二夫妻的那几人,是立柏在南城结识的弘威镖局的几个镖师,身手好嘴紧,颇为可靠。
立柏将岑二娘送到关押杨二夫妻的厢房,拿了几锭银子,一个镖师塞了一锭,将他们请了出去,让他们站到院子里守着。他自己则陪岑二娘进屋,关上房门守在门口。尽管杨二夫妻都被绑了绳子,但立柏仍旧不放心。
时隔几日,杨二夫妻再见岑二娘,顾不得感慨什么,只一个劲地以头抢地,拼命告饶:“二姑娘!二姑娘,我们知错了,是我们被猪油迷了心,干出那等缺德事儿,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这几天,他们被关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天只有一碗饭两碗水吊着命,手脚被绑了许久,从最初的麻痛难忍,到后来痛到极致,失去知觉。最让他们难以忍受的是,拉撒都在身上,每天只有入夜,才会有一个又聋又哑的婆子来给他们清洗身体换衣物。
从前杨二一家最艰难,被赌坊的打手欺负得连家都不敢回时,也没有这么悲惨过。
看守他们的那几个彪型大汉,平时对他们不闻不理,只有当他们大声呼救或者吵闹了,才会对他们又踢又揍的当沙袋打。
是以,此时一见着岑二娘,杨二夫妻不禁喜极而泣,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勉强翻个身,把头磕到地上,趴着不起,一个劲儿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