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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归农-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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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二娘那轻一阵重一阵的哭声,仿佛重锤,声声敲打在立柏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他藏在心底、捧在手心还唯恐摔着了的姑娘,该有多委屈,才会不顾仪态,哭成这样!

    立柏双手握拳,青筋毕露,心里恨极了岑家那一竿子满口仁义道德、君子礼仪,实则却寡情无耻的人,满腔愤怒不知该向何处宣泄。

    须臾后,马车里的哭声渐渐停歇。

    立柏一颗心,却仍旧酸涩不已。兀自寻思着:他已托人看好了宅子和铺子,明日就去和东家商议,把它们定下来。将铺子送与妹子做陪嫁,宅子依旧放在他名下,也算他们兄妹两有了家。听说北征军在招新兵,不如去从军好了。

    等击退北蛮子,立下军功,有了官权在手,才有资格替姑娘出气,才能更好地护着她。

    眨眼间定下计划,立柏回过神,才发现掌心被他硬戳出几个紫红的月牙印痕。他将手松开,抹去眼角的泪光,重又恢复平静,转而思索着,该请哪些镖师,随岑二娘一家去淮州府。

    立柏心想:玉墨常年随岑二爷出行在外,每次岑二爷进京赶考,都是他出面请的镖师护送,应该认识不少可靠的镖师,便微微低头,与他商量起来。

    岑二娘哭过之后,心下大松,这才羞赧着从刘夫人怀中抬头,用手帕擦起哭花了的脸蛋来。

    邓嬷嬷见她怎么擦,都没有擦去脸上的泪痕,趁着她和刘夫人、刘二娘、刘三娘凑在一起说话时,默默地打开水囊,倒出一些清水润湿了帕子,与岑二娘道:“岑二姑娘,用这帕子再擦擦脸罢,您脸上还有泪痕呢。”

    岑二娘羞得红透了脸,谢过邓嬷嬷,双手接过帕子,重又擦起脸来。温柔的刘二娘见她怎么擦,都没擦到点儿,便抢过她手上的帕子,扶着她下巴,轻柔地与她擦脸。刘三娘则凑到岑二娘耳边,与她说起她们在京里的见闻来。

    刘夫人见状,欣慰地颔首,轻声与邓嬷嬷道:“见她们姐妹还一如从前,我便心慰了。”

    “我早与您说过,二小姐、三小姐是心善明理的,不会因岑二姑娘被出族,就瞧不起她,与她生疏。您实在不必担心这个。”邓嬷嬷是刘夫人的奶嬷嬷,又是管家和调教丫鬟的一把好手,颇得刘夫人信赖倚重,因此与她说起话来,就没那么多顾忌。

    刘夫人道:“嬷嬷你也知道,我们身边围着的,大多都是些眉高眼低、看菜下碟的人。平时面上比谁都端得好看,内里却十分不堪。我们这样的人家,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几乎没有。我也是怕二娘、三娘见多了这样的人,被潜移默化,移了性、情。”

    “有您这样的母亲言传身教,二小姐、三小姐绝不会变成那样眼皮子浅薄的人!”邓嬷嬷给刘夫人理理皱了的衣衫,提醒她:“夫人,您不是还给岑二姑娘备了银两么。”

    “对了!”刘夫人这才想起,冲与刘二娘、刘三娘贴在一处说话的岑二娘道:“二娘,快到伯娘这儿来。伯娘有东西与你。”

    岑二娘闻言连忙摆手:“不行!您和两位姐姐特地赶回来见我,待我仍旧如初,已是二娘的福份了。我不能再要您的东西!”

    “为何不要?”刘三娘接过母亲手里的桃红色荷包,硬塞进岑二娘手中,故作恶声威胁她道:“快收下!你若不收,就是瞧不上我们,往后咱们也不必再相见了。”

    “三娘所言有理。”刘二娘也道:“这是母亲的一番心意,你若不受,对得起一心为你的母亲和我们吗?再说,你们一家离了岑家,手里的庄园、店铺、宅院,都被岑家收回。一家子没了进项,家里大小又都病着,要怎么生活?”

    “听话,把荷包收下。里面也没多少钱,就算我们借你的。往后你生活无忧了,大可把银两还给我们。”

    “你二姐姐说得没错,收下吧。”刘夫人也劝岑二娘把荷包收下。

    “伯娘,二姐姐、三姐姐……”岑二娘抹去眼角的泪珠儿,道:“我有银两。离家前,祖母给了我不少银子,足够我们一家花用的了。再说,从前我们二房也有些积蓄,离家时长辈们也没收回,都叫我们带走了。所以,我真的不缺银两。”

    刘夫人和刘二娘、刘三娘见岑二娘不像是在说假话,虽有些纳闷,一向看二房不惯的岑二老太太为何会给岑二娘银子,但想着这总归是别人的家事,她们不好过问,便将荷包收回,又拉着岑二娘的手嘱咐她,往后若遇着什么事儿了,一定要给她们送信,这才放她下马车,驱车离去。刘家母女赶着回京照顾生病的刘尚书和刘四郎。

    岑二娘挥别了刘家母女,戴上帷帽,与疏影、立柏和玉墨一道,进了弘威镖局大门,挑选镖师去了。

    因立柏和玉墨心中早有人选,且去淮州府路途遥远,途中也有些不平安,岑二娘便多加了镖局一千两银子,又许诺要护送他们一家的二十几位镖师,等到了清安县安坪镇,会额外再给他们每人五十两的辛苦费。

    那些镖师听了,个个眼睛发光:这等于是给他们发两份赏银了。众人连连说好话,感谢岑二娘,并保证会将他们和货物,都安全地送到安坪镇。

    弘威镖局和淮州府一些皮货、药材商常有往来,经常护送他们往返淮州府和弘安府。这一路的山盗土匪们,他们基本上都相熟。每年,镖局也会给那些拦路抢劫的,送上一笔过路费。再加上弘威镖局的镖师,大多出自江湖武林世家,拳脚功夫甚好,一般匪盗难在他们手里讨到好处。

    因此,只要是弘威镖局的镖,盗匪们一般都不会下手。

    最终议好价钱,决定三日后出发了,岑二娘才做主,交了两千两的定金,与镖局的东家签下契约,又去府衙,请人做见证,盖过公章,这才与镖局各持一份,分头离去。

第二十八章 临行

    岑二娘痛哭之后,甩开了一直积压在她心上的巨石,只觉整个人焕然一新、无比轻松。刘家母女奔波数十里只为来开解她的这份情谊,她永不会忘。

    这让她知道,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虚情假意,口蜜腹剑,总还有那么一两个昔日的故旧,真心实意地为你着想,待她如初。

    又两个多时辰过去,岑二娘四人终是在城禁之前,赶回了核桃胡同。当马车远远地驶近岑家宅院时,立柏和玉墨发现岑大郎与沈嬷嬷提着灯笼等在大门口,看他们身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就知他们已在外候了一段时间了。

    玉墨见状,又甩了两鞭子,催着马儿跑得更快。

    岑大郎和沈嬷嬷远远瞧见熟悉的棕色蓬盖头的马车渐行渐近,知晓是岑二娘他们回来了。

    沈嬷嬷提着灯笼风风火火地奔入外院厨房,叫冯婆子把热好的饭菜并烧好的热水,端到大堂,又转身进到内院,给焦急等待消息的岑二爷几人报信。

    岑大郎则拎着灯笼跑向马车,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片刻之后,岑大郎呼呼喘气地停在马车前,他把灯笼丢给立柏,钻进了车厢内烧着炭火的温暖的马车,对岑二娘:“妹妹,你总算回来啦,今日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岑二娘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冻得脸色发青的岑大郎,“大兄等很久了吧。大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等?”

    “你们迟迟不归,我也是担心。”岑大郎没有接,傻乎乎地搔头笑了:“我不冷,妹妹你怕冷,快用它捂手,娘说女孩子不能受冻。”

    “嗯。”岑二娘知晓自家大兄身强体壮,并不畏寒,便将汤婆子继续放在腿上,把手放到汤婆子下。她是真的觉着,这天实在是太寒。

    疏影见岑大郎身上满是雪花,便将脚底炭火烧得正旺的铁盆,轻轻踢到他面前,“大少爷,烤烤手吧,我瞧您的手都冻紫了。”

    “也好。”岑大郎见疏影和妹妹都脸色红润,他的手确实很冷,也就把冻木了的手、脚贴近铁盘,烤起火来。

    岑二娘听着马车外呼啸的风雪声,透过车窗望着巷子两边厚厚的积雪,眉头紧锁:这样的大雪天,官道恐怕都结冰了吧。三日后就要出发,看来得多准备些银丝炭,铁锹。不然,这冷冰冰的天气,如何赶路呢。

    “大少爷、二姑娘,到家了。”玉墨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岑大郎、岑二娘、疏影一个接一个地跳下马车,与玉墨、立柏一道进了宅子,用过热乎乎的晚膳后,岑二娘、疏影和岑大郎,才去里屋把能下床的岑二爷、林氏、岑三郎扶到暖房,又叫了泠风、沈嬷嬷、冯婆子、杨二嫂子的儿子杨鹏、景山和刚被岑大郎请到岑宅的秦大夫,一并到暖房。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岑二娘便宣布,她已和弘威镖局谈妥,立下契约,他们将在三日后出发。

    年纪最大、已过花甲之年的秦大夫苦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脸,率先提出异议:“这不妥!二姑娘,近来大雪纷飞,几乎是呼气成冰,酷寒无比,怕是有过半的官道都结冰了。”

    “这样的天气,怎么能远行呢?况,您家中父母幼弟都带病在身,还需静养,不宜远行。不如,等开春之后再走?”

    岑二爷闻言,摆摆手,“不必担心我们。我与拙荆、幼子虽有病在身,但也不是什么大病,不妨碍赶路的。与其留在弘安府,日日让人上门看笑话,受人白眼和奚落,我们宁愿早些离开。”

    “且,多年不曾去舅家,如今有机会前去拜访,我们一家,已是等不及了。”岑二爷微笑与秦大夫道:“秦大夫,我知您医术高明,身子康健,想来有您老陪我们一同出发,路上也不会有碍。对吧?”

    “哎……”秦大夫长叹一声,心中后悔不迭:他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想银子想疯了吧,怎么就被岑三老太太撺掇着给林氏下药了呢?嘴上却含笑:“岑二爷过誉了。不过,若您一家坚持要走,老夫随你们同行便是。不过,咱们这一行,病的病、老的老、小的小……”

    “您不必担心,我都已安排妥当。”岑二娘知晓秦大夫担心路上不太平,便道:“此去,弘威镖局派了二十多名武艺出众的镖师随行。而且,从弘安府到淮州府这一路上,他们镖局早已打点妥当,不会有不长眼的来劫我们。”

    “这便好。”秦大夫不是第一天和岑二娘打交道,知道她办事稳妥,为人精明,便放心地捋着自己的胡须,“不知二姑娘可备得有药材?淮州府距弘安府千里之遥,这一路上,难免有人会生病。”

    “我不太懂药材,为避免出错,想着还是劳烦您置办得好。尤其是我父母幼弟的药,可不能缺了。”岑二娘递给秦大夫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您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添些。”

    秦大夫默默地算了算,岑二爷、林氏和岑三郎需要上好的药材补身,还有其他人难免会染上风寒、发个热什么的,他们这行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要去西南,也可能会水土不服。便把这些与岑二娘说了,让她多加了三百两。

    药材还是多备些的好。毕竟,这冬日里,他们走的是官道,一路上药材铺子极少,不少药铺甚至因大雪封山,许多药都紧缺。

    岑二娘二话不说,又给了秦大夫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并吩咐景山明日与秦大夫一路出门,帮忙搬运药材。摆平了秦大夫,她又问沈嬷嬷、泠风等人:“你们呢?可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听听。”

    冯婆子快人快语:“我们行李都打包好了,姑娘说何时出发,我们跟着走就是。”

    泠风等人自然应同。

    岑二娘见杨鹏依旧郁郁不语,时不时还拿愤恨怨毒的眼神看她和父母兄弟,脸色一冷:“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了,便都散去,早些休息吧。立柏、疏影和杨鹏留下。”

    冯婆子抱着岑三郎,沈嬷嬷扶着林氏,岑大郎扶着岑二爷先行离去,景山、秦大夫等人随后各回各屋。

    这会儿,因匆匆搬入还没来得及布置的空荡荡的暖房里,只余岑二娘四人,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冷凝了。

第二十九章 杨鹏

    “杨鹏,你已年满十二,也去书院随先生念过一阵子书,想来应是明白基本的事理了。”岑二娘寒着脸对愤愤不语的杨鹏道:“为避免你寻错仇家,恨错了人,本姑娘明摆着告诉你。你父母……”

    岑二娘三言两语把杨二夫妇的所作所为说完,又将自己捉了他们与高氏交换的过程,简要地概述了一下。最后告诉杨鹏,他父母,死在了高氏手上。

    杨鹏全程红着一双眼,听完岑二娘的话,期间几度崩溃,说岑二娘骗人,还坚持认为,他父母皆为二房所害。

    岑二娘对几近害死自己母亲的背主奴才的孩儿,实在没什么耐心,她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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