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6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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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院落,瞬间一片狼藉。
在这闹市之中,突然一声爆炸,顿时,四处的竹哨声已经吹响。
杨正奇惊魂未定,硝烟弥漫之后,却哪里还看得到方吾才的身影。
他楞楞的看着几乎塌了一边的院墙,护卫们也已是七零八落。
邓健厉声道:“杨公稍待,我这便去追了那姓方的狗贼来。”
杨正奇方才回过神,看了一眼邓健,方才若非是邓健让自己小心,只怕,今日竟要将这性命交代于此了。
他摇摇头:“不必追了,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附近的锦衣卫和明镜司以及本地的差役,都会朝这里扑来,走吧,事不宜迟,何健,方才倒是有劳了你,若非是你,恐怕老夫也无法想象,这方吾才竟和陈凯之有如此深厚的关系,甚至,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邓健毫不犹豫,拜倒在地:“学生乃是读书人,自小,便熟读圣贤书,却是屡试不第,堂堂读书人,非但求不得功名,竟还被那方吾才招做书童,实是有辱门楣,学生自小,便希望能够做大事,成一番功业,怎么可能,甘做方吾才的门下走狗呢?今学生有幸,能为杨公效命,定当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杨正奇欣赏的看着这个野心勃勃的读书人。
其实久在海外,在那里,一切都是强者为王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人去说什么仁义道德,一切,靠的都是拳头。正因如此,邓健这等野心勃勃,卖主求荣,非但在杨正奇眼里,不觉得有什么寻常,甚至还满意的点头:“看在你揭发有功,何况还救了老夫一命,自此之后,你便跟着老夫效命吧,好生的办事,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老夫,就喜欢年轻人有野心。”
“谢杨公。”
“走!”杨正奇已没耐心继续在此久留了,他很清楚,一炷香之后,这里便会被团团围住。
…………………………
方吾才出了院子,很快便被几个锦衣卫请了去。
虽然被发现,他却显得很轻松,直到那锦衣卫张千户闻讯而来,忙是朝他行礼:“方先生,受惊了,卑下对先生,担心的很,陛下在会盟之前,也有过吩咐,说是先生少了一根毫毛,便唯卑下是问。”
方吾才背着手:“燕成武,已去了学宫?”
“已是送去了。”
方吾才捋须,笑了笑:“那么,这倒是有乐子可瞧了。还有,立即禀报,很快,杨氏便有舰队来袭,要立即做好准备。”
“是。”张千户忙是朝身后的一个力士使了个眼色,那力士已火速去了。
方吾才又叹了口气道:“老夫的命,金贵的很,这世上,想要取老夫性命,伤老夫毫毛的人,还没出生呢,老夫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
张千户忙是赔笑:“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一件事。”
方吾才蚕眉微微一垂,风淡云轻道:“老夫和阎王爷,也是谈笑风生的。”
张千户觉得这话太离奇,却不敢回应。想了想,转移开话题:“方先生既然已经和那杨正奇搭上了线,可为何,非要整这么一出,那邓大人,只怕……”
张千户一直都觉得很好奇,尤其是方吾才传出消息,说是计划有变,要锦衣卫立即配合的时候,他更加的糊涂。
方吾才面色淡然:“因为还得加一把火,杨正奇这个人,老夫只接触了两日,便摸清了此人的性子,你也不想想,一个无时无刻,都自诩自己是棋手,却将苍生都当做棋子的人,一辈子都在揣摩人心,这样的人,他会相信一个人吗?”
“想要获得杨正奇的信任,实是太难太难了,此人比之狐狸更加狡诈,老夫无论如何为他鞍前马后,以此人的性格,也绝不会放心老夫的。”
“所以,想要真正将此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就必须让此人深信不疑,让他可以对一个人,彻底放下所有的疑虑,这一点,老夫做不到,老夫并非是花言巧语不够,而是因为,老夫有太过的过去,早已名动天下,虽然这些过去,都足以让这老狐狸不产生怀疑,却永远无法让他放心。”
方吾才深深的看了张千户一眼:“一个聪明人,是永远不可能对另一个聪明人深信不疑的,所以,就必须得用苦肉计,必须得让邓师侄出场,邓师侄出卖了老夫,足以让那杨正奇放心,何况,老夫还制造了一个邓师侄救下杨正奇一命的机会,当然,这些其实都不是罪重要的,单凭这些,其实还不够,你知道想获得杨正奇的绝对信任,引为心腹,还需什么吗?”
第九百二十九章:你还想走?
方吾才仰天,露出寂寞之色,想来他的人生之中,一直都是寂寞的,从来没有不寂寞的一天,于是一声知己难求的叹息之后,缓缓开口说道。
“杨正奇这样的人,是绝不会相信任何人,可是是人就会有弱点,一个绝顶聪明,却多疑之人,他越是聪明,就越是对聪明人有所提防,这等人,往往最为自负,而对这等人而言,老夫这样的人,他越是会提防小心。可邓师侄不同,他太蠢了,蠢人有蠢人的好处,在聪明人眼里,蠢人一身破绽,甚至是一无是处,可越如此,方才越是放心。”
他这么的话绝非无道理的,一般憨厚老实的人很容易得到人的信任。
张千户听罢,倒是不由得担心起来,有些支吾着开口。
“怕只怕邓大人行事不密……倘若那杨正奇察觉出了什么,只怕……”
方吾才摇头笑了,一双眼眸看着张千户。
“听说过灯下黑吗?老夫方才已说过,邓师侄最大的优点就是蠢,他破绽越多,缺点越多,身上越多匪夷所思的事,这才不会让杨正奇生疑,反而,他会自行去其他可能去解释邓师侄的愚蠢。看你也这么蠢,老夫就和你打个比方吧,譬如在那杨正奇眼里,有什么异常,若是发生在老夫身上,老夫即便有再完美的解释,在杨正奇眼里,那也定是老夫一定在极力掩饰什么;可若是换做了邓师侄,至多,杨正奇觉得邓师侄有什么私心罢了。绝不会想到,邓师侄有什么阴谋,或是在周密的谋划什么。”
“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每一个人,都有其不同的秉性,万万不可用同样的法子,去对付他们,唯有审时度势,根据其秉性和性子,对症下药,这做人的道理,其实和医理本就相通,你是锦衣卫,是为陛下行非常之事,这些,你可要牢记了。”
他有条有理的分析起来,似乎没一条都有说服力。
张千户听的连连点头,不禁朝方吾才说道:“这么说来,万事都不需操心了。”
“该操心的是姓杨的了。”方吾才露出倦色,一双眼眸浅浅一眯,望着远处的景色:“老夫已经料定,姓杨的一定会重用邓健,因为第一,邓士师侄已获得了他绝对的信任,杨正奇这样的人,要让他对一个人深信不疑,太难太难了,而邓师侄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本就凤毛麟角;何况,老夫还逃了,老夫这一逃,对邓师侄有莫大的好处,既然那杨正奇要对付我大陈,而老夫已经潜伏在他身边一些日子,又一直和陛下有关联,那么,这个在老夫身边的邓师侄,对杨正奇而言,就变得有用起来,因为在他心里,邓师侄定是最了解老夫的人,想来,对老夫身边的人,也有所了解,那么,借用邓师侄,才可与陛下,与老夫,继续斗下去,邓师侄既有了利用价值,也定会被委以重任。”
“当然,接下来,你们锦衣卫也要放出风去,张贴榜单,开始搜查和寻访杨正奇,要不吝赏金,通缉他们。”
“好,卑下这就去办。”
方吾才笑了,唤住张千户。
“且慢,老夫还有一事,没有交代清楚呢,杨正奇和邓健二人的人头,各都悬赏十万两纹银,要让那杨正奇知道,老夫不但想要除掉他,还急不可待的想除掉他身边的那个何健!这样他就会更相信何健了。”
张千户不由道:“先生说的有理,唯有如此,方才显现出,这邓大人的金贵,那杨正奇若知,就更加看重邓大人了。”
方吾才却是嗤笑,朝他轻轻摇头:“你这就不懂了,邓师侄有什么用,难道杨正奇不知道吗?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是个极聪明之人,靠一个小小的榜文,才让他知道邓师侄的作用?不,这是攻心之战,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邓师侄有没有用。而是对这位聪明绝顶,极为自负的杨正奇而言,这一次,他差一点就栽在老夫的手里,定是将老夫恨之入骨,一个自负的人,是绝不容许自己的人生是有瑕疵的,他自诩自己是棋手,将天下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却差一点沉沙折戟,他对今日的教训,方才会刻骨铭心,而对老夫,便更加记忆深刻了。”
“老夫让你贴出这个榜文,不是要利用通缉令来告诉杨正奇,这邓师侄有多重要;而是告诉他,老夫对于邓师侄的背叛,有多计较;老夫越是计较,他反而越是觉得解恨,老夫越是想让邓师侄死无葬身之地,此人便越会对邓师侄委以重任,他恨透了老夫,那么老夫就告诉他,老夫也恨透了邓师侄,他想要报复,自然而然,便希望邓师侄好好的活着,方才能解他一时的心头之恨。”
张千户一呆,总算明白了,这是在施计谋,他不禁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攻心之战,先生,卑下服了。”
“服个屁!”方吾才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有些黯然的说道:“多半你自己,也是听的一知半解,这人心的复杂,你懂个什么,少来不懂装懂,收拾一处好住处,老夫要好好休息了,任何人都别来打扰。还有……加派锦衣卫力士,要层层保护,保证一只苍蝇,都无法出入,越是像老夫这样刀尖上行走的人,才越知道生命的可贵,才越珍爱自己的性命。”
张千户闻言不禁重重点头,旋即便不由问道:“陛下在学宫会盟,先生不想去看看热闹?”
“没兴趣。”方吾才撇撇嘴,完全是一副没兴趣的样子,轻轻摇头:“打落水狗,有什么好看的,这等粗暴就可以解决的事,不要脏了老夫的眼睛。”
张千户连声说是,别看方吾才对他各种训斥,可张千户越是了解这位方先生的背景,就越晓得这位方先生的厉害,这可是陛下的师叔,陛下见了他,有时都敢对着陛下阴阳怪气的怒斥一番的人,无论方先生如何不客气,张千户都乖乖的赔笑。
“卑下这就安排!”
…………………………
学宫……
这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陈凯之死死的盯着燕成镜,燕成镜依旧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更是泰然处之。
对他而言,他知道,陈凯之无论如何,也得咽着这口气的,今日这场合,非比寻常,除非陈凯之疯了。
见陈凯之可怕的眼神,燕成镜习惯了,倒也不再畏惧,只嘴角轻轻勾了勾,露出浅浅的笑意。
“陛下,现在……小王可以走了吗?”
他见陈凯之不言,便大喇喇的道:“既如此,那么……小王便走了,陛下,再见了……”
他转身,摇摇头,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自己已是大燕的继承人,今日走出这里,几个时辰之后,他便可以抵达燕国的境内,陈在济北边界之外的燕军,将会对自己三呼万岁,此后,自己将快马加鞭的回到燕都,承祖宗之命,克继大统。
而这一切,自己的母后,已在燕都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他没什么担忧的,更没什么可怕的。
若非是杨家人再三请求,自己哪怕一个时辰,都不愿在这里多呆,所以他转身便走,甚至连在场的几个燕臣都觉得今日清河郡王有一些失礼。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清河郡王,很快就是他们的皇帝,皇帝做的任何事,都是正确的。
因为天子就是最权威的代表呀。
他刚刚转身,突然在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到了现在,你还想走!”
这是陈凯之的声音。
燕成镜不得不转过头,笑吟吟的看向陈凯之:“怎么,陛下想留小王?不过……这后果……”
“不错,就是想留你!”最重,陈凯之心底的怒火,终于如山洪一般的爆发。
是的,他根本不想忍受了,这该死的燕成镜,简直让他忍无可忍了。
自登基之后,陈凯之已觉得自己的脾气好了许多,可今日,见了这燕成镜,方才知道,这个世上,再好的脾气,遇到了贱人,也是无法忍受的。
他快步上前,晏先生等人想要拉扯住陈凯之,可陈凯之走的急,竟是扑了个空,完全没拉住他。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