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4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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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口,几个户部官员就更加一头雾水了,一脸不解地看着老吏,下一刻,他们的面色不由变了,有些难过。
京兆府?
这京兆府有什么资格请内阁大学士苏公跑过去?
简直是奇闻一件。
苏芳显然也没想到,他不由微微皱眉,却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样子,一脸困惑地看着老吏,徐徐问道。
“噢,过去?有什么事吗?为何他们不自己来?”
“这……牵涉到了一桩案子,杀人的案子……”
老吏悄悄地打量着苏芳面色,小心翼翼的道。
那几个户部的官员一听,一个个都不禁目瞪口呆起来。
杀人案,竟牵涉到了苏公》虽然这话说的极隐晦,可是……有心人都能听明白。
这是京兆府传唤苏公,苏公涉案了。
京兆府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是疯了吗?
而且……堂堂内阁大学士,居然牵涉到了……
几个户部官员心里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地相互看一眼,倒是见苏芳面色虽有些沉重,却还算恬然,他们哪里还敢留,忙起身道:“苏公,下官告辞。”
苏芳也只是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这几个户部官员,便一溜烟的走了。
等人都撤了个干净,苏芳的眼里顿时掠过了杀机,有些生气地看向老吏道:“出了什么事?”
老吏在苏芳的怒目下,迟疑了一下,才道:“是……是这样的,那陈凯之杀了京兆府梁同知的公子,去了京兆府,那姓梁的自然不肯罢休,可……可也不知怎的,后来陈凯之,居然说……是这是苏公指使的,这……这……”
“……”苏芳瞬间有些无语,真是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自己本是借刀杀人,结果却被陈凯之直接拖下了水去。
这种事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其实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因为谁也不能证明,自己到底有没有指使陈凯之杀人,可只要陈凯之一口咬定,就极有可能引发天下的震动,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
苏芳略一细思,脸色变得蜡黄起来,眉宇皱了皱,嘴角轻轻一勾,却是冷笑起来道:“陈凯之……这小子……这样的贼?”
是啊,这样的人,怎么不贼呢?
本来还将他当做一柄刀,谁晓得,这家伙直接砍到了自己的身上。
直接将他给拖下水了。
不曾想到借了刀,这把刀却硬生生的砍自己了。
苏芳心里有些无奈,更是有些错愕。
此刻,老吏见苏芳有些无措的样子,不由说道:“要不然,小人这便去将京兆府的人打发走?”
老吏忧心忡忡的,很是为苏芳担心。
苏芳却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此事,肯定要传开,怎么会捂得住?捂不住了,人若是打发走,这无数流言蜚语,照样要闹得满城风雨……”
苏芳虽是无奈,可还算冷静,他轻轻地磕着案牍,双眸微微一沉,格外镇定地笑了笑道:“老夫要去,但是也不能……好吧,去吧,你来,老夫有话要交代。”
内阁里的消息最是灵通,只一会儿功夫,消息便传开了。
谁也料不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无数人议论纷纷,紧接着,他们便看到苏芳出了内阁。
而在京兆府之外,更是人满为患,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闻讯而来的好事者竟是接踵而至,一时人潮将这京兆府围得水泄不通。
陈凯之安静地伫立在正堂,整个人显得从容优雅,一双眼眸微转着,四处巡逡了一圈,此刻他的脸色,反而比高见深和梁同知要好一些。
过不多时,外头便传来消息:“内阁大学士,苏公到了。”
来了……
梁同知心里咯噔了一下,可随即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就希望苏公因为陈凯之攀咬他,从而震怒,对于此事,苏公自然是抵死也不会认的,只要不认,事情就好办了,这陈凯之攀咬苏公,这算是罪加一等,万死莫恕。
在他的心里,他只认一个理,他的儿子是死在陈凯之的手上的,至于陈凯之再多的辩驳,他毫不在乎,他只要那个杀死自己的儿子的人付出代价就行。
此时,只见外头的人群,自动的分开了一条道路,苏芳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徐徐的踱步进来。
他只一抬眸,便看到了陈凯之。
陈凯之与他对视,能看到他这平静之中,所刻意压制的巨大怒火。
陈凯之心里想,这可怪不得我,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的。
你们想杀人,就杀人吧。
偏偏要利用我,将我当傻瓜一样的耍,那我陈凯之自然是不客气的,敢利用我,也得付出一点代价吧。
因此他反而显然轻松自然。
苏芳进来,高见深便忙起身,不敢坐在正堂之上,快步迎上去道:“苏公。”
他要行礼,苏芳却是摆摆手道:“今日你们是主审,老夫是待罪之人,不必如此。”
高见深哪里敢说什么,忙道:“来人,给苏公看座。”
早有差役搬来了一把胡椅。
苏芳倒也不客气了,直接大喇喇的坐下。
而那高见深,自是乖乖的站在一旁,完全将这件事情交给梁同知去处理了。
陈凯之忍不住抗议:“为何苏公有座,我没有座?”
“够了!”到了这时,梁同知已感受到了苏芳眼眸里对陈凯之喷出来的怒火,他心里了然,这敢情好,今日既然连苏公都惊动了。
正好,将你陈凯之碎尸万段!
他皱着眉宇,朝陈凯之厉声道:“陈凯之,你方才不是说这一切都是苏公指使的吗?那么,现在苏公就在这里,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他面带狞笑,阴鸷的目光里带着得意,陈凯之虽然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可无论如何,现在苏公总算来了,这苏公会承认他指使了陈凯之吗?这是绝不会的,既然不会,这就是诬告了,诬告是罪加一等。
第六百零二章:一击必杀(2更求月票)
此时,梁同知看向苏芳,正色道:“苏公,下官敢问,陈凯之口口声声说今日清早,是苏公授意陈凯之杀人的,此事,可是有的吗?”
所有人都盯着苏芳,恰好这时,已有差役给苏芳斟茶过来。
苏芳接过茶水,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方才抬眸看了陈凯之一眼,又看了梁同知一眼,才淡淡道:“清早?”
“是,清早。”梁同知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只等苏芳否认,便和这陈凯之来个鱼死网破。
“这个啊……”苏芳放下茶盏,继续淡淡开口道:“倒是有的。”
倒是有的。
这四个字,轻描淡写的自他口里道出。
顿时,满堂接惊……
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苏公必定否认的,可谁也不曾想到,苏芳居然认了。
梁同知竟是惊得一时失了魂,他怎么也想不到苏公居然会认罪,心口一颤,他几乎是一屁股跌坐下去,牙关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事真的和苏芳有关系?连苏芳也认罪了……这么说来,自己儿子这案子,还办不办?
办……怎么办下去?
不办,难道杀子之仇就这么算了?
梁同知的心一片慌乱,突的,他面目变得可怖起来,语气多了几分犀利:“苏公……这是什么意思?”
苏芳却在无数人的震惊之中淡定自若,他捋了捋胡须,才徐徐说道:“教唆杀人倒是没有,不过今日清早,老夫倒是授意了陈凯之,这洛阳城中有一恶少,横行不法,让陈凯之教训一顿,自然,老夫也是没有料到陈凯之竟是失手将人打死了。”
失手……
只是教训……
可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居然教唆陈凯之如此?
这……
陈凯之这时则是冷冷一笑,清澈的眸子浅浅一眯,直直地看着梁同知,厉声道:“听明白了吗?我早已说过了,方才只是殴斗,我只踹他一脚,当时并没有死,此后他自己死了,怪得了我吗?”
这句话,实在野蛮。
可无论怎么说,谁也没有想到,苏芳居然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陈凯之的这一边。
梁同知此刻如遭雷击,他面色惨然,整个人都在发颤,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般,哆哆嗦嗦的道:“就……就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
他说着,脸色变得越加灰白起来,面容因为气怒而变得扭曲,竟是再不顾官仪,一下子冲到了陈凯之的身边,一把扯住了陈凯之,双目发红地瞪着陈凯之道:“你们……你们……”
事实上,陈凯之也是压了一肚子气,此刻也不客气了,冷声反驳道:“我可以证明,人并非是我杀的。”
“什……什么……”本是在崩溃边缘的梁同知,一时失神。
就在他失神的功夫,这时,陈凯之突然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很是清脆,格外刺耳。
梁同知腮帮子顿时高肿,他忙捂着腮帮子,疼得大叫:“大胆,大胆,没有王法了……”
就在几个差役要冲上来的时候,陈凯之突然正色道:“你看,大人,当时我踢了梁宽一脚,而梁宽事后死了,我便算是杀人,倘若今日,我打了你这一巴掌,大人过了几日,运气不济,倘若也死了,那么今日,我是否也算是杀了大人呢?”
“……”这分明是狡辩。
只不过是陈凯之,想借机打这龟儿子一巴掌罢了。
“你……”梁同知已彻底的疯了,整个人气呼呼的,一双目光瞪着陈凯之,他顿时想起了什么,厉声道:“可无论如何,既是苏公授意,那么……那么,你们二人俱都难辞其咎。”
“难辞其咎?”苏芳此时却是一笑,眉宇微微一挑,很是冷漠的看着梁同知。
一旁的高见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苏芳却是慢悠悠的道:“老夫做事,只求武无愧于心,今日正好……”
他说着,外头竟传来了鸣冤鼓声。
高见深意识到了什么,正色道:“何人鸣冤?”
有差役火速进来道:“大人,外头来了一个妇人,状告梁宽杀了她的丈夫。还有一酒肆的东家,状告梁宽……”
高见深一怔,下意识地看了苏芳一眼,随即,他全明白了。
紧接着,他义正言辞的走到了堂前,大喝一声:“都叫进来。”
可用不了多久,鸣冤鼓声又起,又有差役急匆匆的进来道:“有人要以民告官,状告梁同知……梁同知……霸占了他家的田产,还有一人状告梁同知,收受了他的贿赂……”
可这话还没说完,却听外头鼓声依旧如雷,竟是络绎不绝。
苏芳能成为内阁大学士,自然就不是一个头脑简单之人,既然他淡定的来了这京兆府受审,显然是做好了一击必杀的准备。
刚刚还气愤不已的梁同知,此刻已经震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整个人像是在发愣。
高见深此时还有什么犹豫的,立即道:“来人,将犯官梁武暂且拿下,本官要一一审问。”
苏芳却已站了起来,朝着众人正色说道。
“梁武此人,贪婪成性,仗着自己在京兆府任同知,纵容儿子梁宽不法,洛阳不知多少百姓深受其害,老夫早就听闻此事,一心想要惩治,可梁武,竟有通天之能,勾结某些不法之徒,包庇梁宽,想到每日都有人受他们父子的戕害,老夫心忧如焚,才让辅国将军,来‘收拾收拾’他,这固然于法不合,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若是因为如此,触犯了什么法纪,老夫与辅国将军陈凯之,自会上书,自陈其罪,好了,时候不早了,老夫可以走了吗?”
一下子的,从一个唆使人犯罪的嫌疑人,这苏芳便成了一个纲纪的维护者,他只一甩手,平静地看向高见深。
那头,梁同知已被人按倒,他万万料不到,今日竟是这样的结局,口里喊冤,可此时没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
高见深心里很是万幸,幸好自己没插手此事,不然说不定自己也成了阶下囚了。
高见深打了一个冷颤,忙朝苏芳、陈凯之拱手作揖道:“苏公,陈将军,得罪。”
陈凯之则是微微一笑,不可置否的样子,淡淡询问高见深:“这样说来,我也可以走了?若是此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管来问,好了,告辞。”
他转过身,见这外头早已是人山人海,这人群之中,有人痛骂梁家父子,更多人,则是对苏芳的称赞。
陈凯之心里摇摇头,从人群中挤出来,便见着京兆府之外,依旧有许多人滔滔大哭,各种各样的苦主,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甚至还有人披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