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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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样一项国策,反对的可能是某一部分人,可是数年之后,可能歌功颂德的亦还是这些人,他虽然知道了事情的本质,却无法去做到归纳,可在这里,陈凯之解开了他的疑惑。
第三百一十一章:乐趣(3更求月票)
若是寻常的读书人,是很难有此疑惑的,因为大多数温室中的读书人,从四书五经之中,只读到了好坏对错四字。
什么人好的,什么人是不好的,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于是黑白分明,于是正邪不两立,于是有了善恶,有了忠奸,有了是非。
正因为这种最蛮横的划分,导致杨彪产生了如此大的疑问,因为在实干家眼里,正未必就一直正,邪也未必一定邪,忠未必是愚之忠,奸者亦非一定是时时刻刻大奸大恶。
事物的复杂,远超许多人的想象,这绝不是单靠一部论语就可以解释得通。
他将自己的疑问,一一问出来。
而陈凯之则是想尽办法去答,其实他也不知道,最后杨彪会将书编成什么样子,到底是好是坏,而他更像是一个老师,只负责回答学生的问题。
可这难免枯燥,只见外头的天色也不早了,陈凯之有些困顿了,便起身告辞。
杨彪面带遗憾之色,他看着自己案牍上,这密密麻麻的稿子,却是苦笑道:“虽是记录了洋洋千言,可老夫却是发现疑惑竟是越来越多了。”
陈凯之汗颜,清隽的面容里满是愧意,道:“是学生说的不好。”
杨彪轻轻摇头:“不,是太过新奇了,以至提出一个问题,却又衍生了更多的问题,这非是你的问题,而是老夫无知罢了。”
陈凯之想辩解,却见杨彪压了压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此书,老夫预备分为十一至十三篇,书名便叫《陈子》,《陈子十三篇》亦或《陈子十一篇》,如何?”
陈凯之再次汗颜,橙子十三篇啊,这名儿怪怪的,而且……有点太招摇了。
杨彪见陈凯之默不作声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自然,这是老夫修撰的书,书名自然是老夫来拿捏,你不要总是拘谨。你以往的言行,可有人记录吗?”
“记录?”陈凯之微微一怔,满是困惑地看着杨彪,他的话还需要记录?
杨彪捋须笑着道:“各学成书,多要记录一些平时的言行的,譬如,你是否有笔记?”
陈凯之摇头道:“学生学业繁忙,不曾有。”
他突的想到了自己的师兄,那家伙似乎有记日记的习惯,正待要开口,却猛地想到了什么,立即三缄其口。
呃……师兄所记录的东西,自己虽没去看过,不过想必……咳咳……
还是算了吧,鬼知道他都记了什么东西。
杨彪则是露出了失望之色,不禁皱眉道:“无妨,老夫会去搜集,你现在与谁同住?”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陈凯之心里有些不安了,若是师兄哪里记录了什么不该有的话,那自己岂不是……
虽然有些担忧,陈凯之却还是老实地道:“学生的师兄。”
杨彪颔首:“这等事,也急不来,老夫还是太急了,老夫著老夫的书,你呢,有闲时,可登天人阁,和老夫说说话就行,至于其他的事,就不需你来处置了,明年开春就是春闱了吧,你既然学业繁重,老夫亦不强人所难,你既有功名之心,老夫尽力不叨扰你就是,不过,一月登上山中两三日,可好?”
陈凯之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别看他方才还对着那北海郡王拽拽的,可到了这里,他却乖巧得很,他深深地作揖道:“有劳。”
杨彪似乎很高兴,含笑道:“老夫还需找几个帮手,那蒋学士,方才虽和你辩论,其实他是一个外冷内热之人,你不必放在心上,事实上,他是极欣赏你的,这《陈子》,多半还需寻他帮忙,他的文风最是精炼,由他润色,是再好不过了。还有靖王殿下,靖王殿下博闻强记,最擅长的乃是总结归纳;李学士为人谨慎,是真正的名儒,寻他来斟酌文字,可以免得引来别人的口舌。”
陈凯之心里再一次给吓着了,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杨公,是要发动整个天人阁来玩票大的啊。
让天人阁的学士们都帮自己打下手,这将来恐怕又惹非议呢。
这样的做法让他很不适,可是天人阁是天下学者向往的地方,这些学士更是天下百姓崇敬之人,他怎么能拒绝?
而且,他看得出杨彪是真心实意的,他又怎么拒绝得下?
他只是说了一声辛苦,心知未来隔三差五上天人阁,是逃不掉的了,至于心里的想法,还有两世为人,站在无数巨人肩膀上所感悟的东西,这些日子,只怕也要进行一次总结,也免得浪费了杨彪的好心。
他朝杨彪深深一揖,旋即出了书斋,却是去寻了陈义兴,陈义兴在书斋里给陈凯之收拾了一个小卧室,于是陈凯之便在这睡下。
次日醒来,有童子送来了茶点,陈凯之问杨公何在,这童子答道:“昨夜杨公一宿未睡,整理书稿,清早才睡下。”
陈凯之不禁唏嘘,便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这天人阁里穿梭,这里的书实在太多了,他随手寻了一本,竟是关于墨家兼爱之书,陈凯之不禁咂舌。
在这天人阁之外,百家诸子之书几乎都已经绝迹了,不料在这里,竟可以看到。
陈凯之知道,这里的书,是决不允许带出天人阁的。
不过这对陈凯之而言,这并非是难事。
无外乎,不过是将其背熟便可以了。
猛地,他眉毛一挑,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啊,哥们不就是一个移动的图书馆吗?
这里的书,若是都牢记在心,岂不是……
陈凯之微微凝眉,除了一些犯忌讳的书,或者说涉及到了所谓秘闻之类的书籍,只要自己全数记下,等自己的飞鱼峰修成了,到时再写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天人阁也只是说让你不准带书出去。
而飞鱼峰,完全是自己地盘,就算将书写出来,谁能过问呢?
可问题在于,这些书将来给谁看呢?
所谓太祖高皇帝的秘闻,陈凯之一概不感兴趣,可是那河图志,还有那韩弩志,以及各种杂学,这些书籍,或许对于许多人无用,可对于陈凯之来说,却是有用极了。
这便是一座宝库啊。
想想看,将来若是在飞鱼峰建立一座图书馆……然后……
陈凯之说做就做,凡事倒也不急,先从一些感兴趣的书籍开始,接着一目十行的扫过,心里大致地记下,在这无趣的天人阁里,陈凯之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乐趣一般。
时间眨眼而过,直到了正午,童子才来请陈凯之去用餐,陈凯之这才心有遗憾地将书收回去。
到了用餐的地方,杨公还未起,陈义兴与陈凯之同坐,对面的蒋学士,看起来也没睡好的样子,似乎是昨日输得有些彻底了,估计心里依旧不服气,一直在想如何给陈凯之一些威慑。
陈凯之看着这粗茶淡饭,一面听陈义兴低声道:“方才见你在那里看书,怎么样,乐在其中了?若你想入天人阁,成为学士,杨公一定准许的,诸学士也会欢迎之至。”
陈凯之摇摇头,只是叹息。
“怎么,你心里还念着功名?”陈义兴显得遗憾。
陈凯之却是吁了口气道:“想要留下,学生需要太多东西了。”
陈义兴一脸好奇地道:“需要什么?”
陈凯之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最终鼓起勇气道:“学生需要红烧猪蹄、葫芦鸡、烧三鲜、槽肉……”
他一连报了十数个菜名,听得陈义兴先是微愣,随即失笑起来。
这家伙啊,依旧没变,还真是幽默风趣,故意用此来表明自己对山下的荣华富贵还有向往之心,明明是不想留,偏偏还要绕弯子,竟拿自己好吃来做借口。
这个小子,倒是颇有城府,不好直接拒绝,拿这幽默风趣来婉拒,却令人完全反感不起来。
陈凯之在这天人阁呆了三日,三日的时间不长不短,这些日子,和杨彪对谈,和陈义兴、蒋学士诸人交流,实在获益匪浅,至于这里的书,他亦是看了不少,太多太多的奇书,陈凯之不舍得放下。
可总还会有上山的时候,凡事总是徐徐图之才好,等他出了天人阁,徐徐下了山,整个人没入那插入云海的阶梯。那站在这阁楼之上,杨彪悄悄地开了一个窗,冷风便飕飕灌进来。
他似乎并不以为意,目光看着云海里早已消失的人影,一阵唏嘘。
这个少年,内里实在装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啊。
他是怎样想到的呢?世上竟真有这样的神童吗?
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了这么多事,许多问题,看的竟还不如他深刻,这真是一件让人感慨的事啊。
不过……
杨彪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因为对于他来说,他接下来的许多日子里,似乎有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要做。
此时,他招呼来一个童子,道:“陈凯之有一个师兄?命人去查一查,老夫修书,需要许多言行举止的资料。”
童子恭谨地道:“是。”
等童子走了,杨彪很快便钻进了他的书斋。
第三百一十二章:刮目相看(4更求月票)
下了山,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陈凯之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回眸看了一眼那高如云海的白云峰,却是毫无负担地快步离开了。
虽是在山上学到不少东西,甚至心有不舍,可下山的感觉是愉悦的,这不是陈凯之没心没肺,而是因为他更向往熙熙攘攘的街市,更愿听那咿咿呀呀的读书声。
虽是喧闹,却给人踏实感,归属感。
那天人阁里太宁静了,宁静得仿若没有人烟,一点人声都没有,这样的宁静让陈凯之没来由的觉得紧迫,心神不宁。
寻着熟悉的道路,唇边勾着会心的笑意,一路回到了家中。
直到走进自己的卧房,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自己大腿上的胎记,他得仔细看看,认真的研究研究。
哎……仔细辨认之后,果然跟那书上的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陈凯之的心有点乱,将胎记遮掩好,想着天人阁应当不会泄露这个秘密,这样说来,自己是安全的,至于那所谓的皇子……
陈凯之若说不稀罕,却也不可能,只是他深知这背后过于复杂,牵涉到了皇权的争斗,绝不是自己一个小小书生所能够参与的。
若是被人发现这胎记,别说想要成为人上人,那将有天大麻烦啊。
与其如此,还不如好好的将这功名之路走下去吧。
这一次遇到了李家,却使陈凯之愈发对于功名有了紧迫感。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自己添在石头记里的话,可……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写照呢?
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含蕴,唯一的出路,便是读书,考取功名。
这样某些人才不敢放肆,才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毒手。
明年开春就是春闱了,而现在距离春闱已经不远。
陈凯之已不敢怠慢下去。
他用心苦读,邓健见了,也知道春闱越来越近,所以不敢耽搁他,因此在家也变得蹑手蹑脚起来。
不过邓健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不知藏着什么。
陈凯之虽能感觉得出点不同,可也懒得理他。
如今,除了去学宫,便回家,每月上几次天人阁,读了书,和杨彪讨教了学问之后,方才下山。
………………
就这寒风刺骨的极北之地。
蜷缩在地窖中的陈无极,早已浑身僵硬,面无血色,苍白如纸。
此刻,他咬着哆嗦的唇,即便他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可是清秀的面容里依旧蕴含着倔强不屈的神色。
在这里的无数个日夜里,除了各种凌虐,便是这彻骨的寒冷,冷到了他怀疑人生。
这里没有风,却是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许多时候,他遍体鳞伤地睡在柴草所堆砌的地铺上,在将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都以为自己理应不会醒来了。
甚至,他有时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若是能够永远不张开眼,该是一件多愉快的事,人世之间,实在太苦太苦了。
他的眼泪悄然落下,接着又在面上干涸,如此反复,以至于脸颊上冻起的泪水堆砌成了一片片的薄膜,他已蓬头垢面,不过……他倒不在乎这些,他从记事起便蓬头垢面,现在也不过是回归到了本质罢了。
于是越如此,他越是怀念那短暂的美好起来,在那短暂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