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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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咱们一起好好伺候二少爷,要莫学着有些人,也不知仗了什么,就跟红顶白的,一点也不把正房奶奶放在眼里。”
这话听上去是在说花、辛二位姨娘,但实际上,却是她不知从哪里听说过大房里有个极傲气的贵妾,于是暗暗指责大少奶奶一个正房奶奶,居然压制不住纪贵姨娘那样的妾室,讽刺意味十足。
陆贺氏几乎都想跪下来叫她姑奶奶了,好好的大喜日子,你闹腾什么呢,这是婆家,不是娘家,没人再会惯着你呀。
池玉悄悄捂脸,又出了一身冷汗,这还有完没完,妯娌间,又没有牵涉到管家大权的争夺,至于头一次见面就你争我斗,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
花、辛二位姨娘也是一身冷汗,只得齐齐福身应了一句“婢妾不敢”,便退到后面,无论陆贺氏怎么使眼色,也不敢冒头了。
大少奶奶居然也不生气,端起茶,略拂了拂,又轻嘬了一口,才笑道:“先前堂上报嫁妆的时候,可真吓了人一跳,弟妹家中富有,实是让人向往啊。对了,听得弟妹嫁妆中有一件珍玩,是一只画了梅花的瓶子,好像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叫什么来着?”
心菊会意,忙道:“是阎大家的手笔。”
大少奶奶抚掌而笑,道:“是了,就是阎大家,嫂子记性不好,弟妹可别见笑,实在是阎大家的东西,在咱们侯府里不稀罕,当日纪妹妹嫁进来的时候,可是给侯爷、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五少爷还有三小姐各送了一对,我房里原也有一对,也是画了梅花儿的,前些日子有个丫头不省事,失手打碎了一只,想想只剩下一只摆着不好看,扔了又可惜,正好弟妹嫁妆里也有一只,我便索性把那只瓶子送给弟妹,凑个成双成对,也是吉兆,嫂子在这里就先祝贺弟妹和二少爷鸾凤和鸣,百年合好了。”
二少奶奶的脸色又开始发青,几欲发作,又想起今儿是自己的大喜日子,不宜发作,当下便拿起了茶盖儿。
第 35 章
池玉听得有些懵懂,不知道大少奶奶为什么拿一个瓶子说事儿,屈姨娘便凑在她耳边悄声道:“二少奶奶的嫁妆里头,这只‘喜上眉梢’白玉瓶虽不是最值钱的,却是最有体面的,阎大家的瓶子,千金难求,用来做嫁妆最有面子。当年纪贵姨娘进门时,便以阎瓶做礼,旁人难得一件的东西,她一手送出了七八对儿。”
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别看明面上,纪贵姨娘的嫁妆不如二少奶奶的多,暗地里,还陪了六千两白银,只这些银子,便足够抵上二、三份二少奶奶的嫁妆。这还是咱们后来打探出来的,没打探出来的,又不知有多少了。”
池玉怔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二少奶奶讽刺大少奶奶压不住一个妾室,大少奶奶就反过来讽刺二少奶奶的嫁妆不如一个妾室的多。
想想也是,二少奶奶的嫁妆再多,她娘家始终只是个官宦人家,不能跟那等富可敌国的家族相比,只是纪贵姨娘的外祖始终还顾忌着不能逾了礼数,所以明面上,纪贵姨娘的嫁妆始终符合了贵妾的身份,但是暗地里又塞了多少,外人就不会知道了。
妯娌间这般斗来斗去,自然最后不欢而散,虽然情面上,大少奶奶应该一直陪到二少爷回来,但是二少奶奶却被几番气得不轻,也不顾颜面,将茶盖放到了茶盏上,却是典型的送客姿态了。
“看来弟妹也累了,那我和姨娘们就不打扰了。”
大少奶奶也是干脆利落,见二少奶奶主动送客,她连敷衍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起身就带着柳、屈、池三人走了。
待出了门,大少奶奶又顿住脚,笑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你们几个也不必跟在我后头,自去里面讨喜酒喝去,也不枉二少奶奶给了你们那么丰厚的见面礼。”
姨娘们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出大少奶奶这话中的意思,正想说几句表忠心的话,大少奶奶却已扶着心菊走远了。
屈姨娘干笑一声,道:“既大少奶奶这样说了,咱们便去讨杯喜酒吃吧。”
女眷的酒席,设在冷香阁,阁外植梅约有百余株,此时约有三十余株早梅已经长出了花苞,虽未盛放,但将开未开时,最是韵味十足。池玉喝了几盅酒,便觉得脸上热热的,头也有些昏了,便不敢再喝,借口更衣,带了芙蓉出来,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索性便驻足赏看这些花苞儿。
风一吹,芙蓉却打了个寒颤,道:“姨娘,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来。”
池玉倒不觉得冷,她刚吃了酒,身上正热着,但见芙蓉小脸蛋儿被吹得有些发青,想着自己因为她年纪还小便没有让她吃酒,估摸着受不住风,心中生怜,便道:“你到里面再吃些菜去,这儿不用陪了。”
芙蓉有些犹豫,被池玉催了几下,便受不住美食诱惑,蹦蹦跳跳地进了冷香阁。
“可不许吃酒呀。”池玉在后面笑着追了一句,心想这丫头到底还是孩子脾气,若换是了晚香,定不会就这样走了。
她在梅林里流连了约半柱香的时辰,身上的酒劲儿过去了,这才觉着渐渐有些寒意上身,颤了一下,便想着回冷香阁里,方才走了两步,忽见一株梅树后面转出一个人,一身大红喜袍,却是今日的新郎倌,侯府二少爷。
“二少爷?”一惊之下,池玉连退了几步,方才醒悟过来,屈身行礼。
二少爷似乎也吃了不少酒,白白净净的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但眼神还算清醒,只是脚下虚浮,扶着树干才站得稳。
池玉瞧着他有些不对,忙又退了一步,道:“二少爷可是酒吃多了不舒服,婢妾这就唤人来。”
言毕,正要快步离去,却见二少爷跌跌撞撞地拦了过来,惊得她不得不再次退去,唯恐与二少爷相撞,坏了礼数。
“池姨娘,我只说几句话。”
二少爷扶着梅枝,好不容易才站稳,胸膛起伏,似乎有些激动。
池玉怕他再上前,更怕被人看到,只得道:“二少爷有什么话,可否容后再说,婢妾当回去了。”
“一句,就说一句。”二少爷的声音软绵绵的,透着几分哀求。
池玉心一软,这位二少爷不像大少爷那么冷漠,也不像三少爷那么怪异,想想二少奶奶那样厉害的性子,顿时便多了几分同情。
二少爷见她不再想离开,心中一松,才道:“我对晚香……是、是真心的……她不愿,我、我也不愿强逼,原想时日长了,她总能明白的,可是……可是……造化弄人,我知、知她等不得了,青春空耗,最是残忍不过,我、我祝她……称心如愿,一世无忧,这个……送给她,作绝别之礼。”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玦,放在地上,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去。
池玉怔了半晌,才捡起那块玉玦,玉是白色的,细腻如羊脂,即便她没什么见识,也知必是价值不凡,中心空了一块,想来这玉玦应是一大一小的同心玉玦,二少爷放下的是大的那块,小的必是自己留下了。
“姨娘,姨娘……你在哪儿?”
芙蓉的声音远远传,池玉一惊,忙将玉玦收入了袖中,应了一声:“芙蓉,我在这里。”
一会儿芙蓉小跑着过来,道:“姨娘,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吗?”
池玉心神不宁地点点头,顾不得跟柳姨娘和屈姨娘道别,径直带了芙蓉回了小院。晚香正独自在屋里做针钱,忽见她带了芙蓉回来,讶道:“姨娘,如何这么早便回来了?”
按说,这会儿池玉应该还在洞房里陪着二少奶奶。
池玉无奈一笑,把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闹翻的事情略说了说,只听得晚香两眼发直,好半晌才道:“这个二少奶奶好生厉害,二少爷是个憨性子,只怕日后……”
忽觉失言,她忙住了嘴,低头纳线。
池玉倒是心头一跳,晚香这个样子,对二少爷似乎还是有些关心的,莫非……不,不对,如果晚香对二少爷真有意,又怎么会屡次拒绝。
想来想去她有些迷糊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二少爷给的玉玦拿出来,低声道:“这是二少爷让我给你的,他说,这是绝别之礼。”
晚香放下针钱,接过那块玉玦,怔怔盯着看了半晌,突然便落泪了,喃喃道:“这是二少爷及冠时,侯爷亲手送给他的,二少爷视若珍宝,平素不离身。”
池玉望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第 36 章
“这个我不能收,姨娘,您帮奴婢还给二少爷。”晚香抹去泪,将玉玦又推了回来。
池玉一时哭笑不得,道:“你糊涂了,这东西我如何能代你还,要还,还得你自己去。”
晚香怔了一下,也反应过来,池玉怎么能跑去找二少爷,传出去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只能惭愧道:“是奴婢糊涂了。”
池玉摇了摇头,道:“其实,你若对二少爷也有心……留着做个念想也好,反正,待你出了府,日后便相见无期了。”
晚香低下了头,隔了半刻,才低声道:“二少爷其实是个好人,对奴婢也是一片真心,只是奴婢福薄受不起,只能辜负了二少爷,今儿二少爷大喜,奴婢心里实是为他高兴着。”
池玉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对的,我瞧那二少奶奶不是个好相处的,日后花、辛二位姨娘不知日子怎么过呢。”
晚香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自八岁入府,头一年,就见到有个姨娘跳了井,更有几个通房丫头打杀的打杀,转卖的转卖,这种事情,几乎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桩,因此心中早已暗暗发誓,自己宁可嫁个无权无势的下等仆役,也绝不给少爷做妾、做通房。
后来,老侯爷、老夫人相继过世,侯府里几个兄弟也都分了家,搬了出去,府里一下子就少了许多人,如今当家的夫人性子还算仁厚,这种事情便渐渐少了,至多也就是有几个姨娘、通房被打发去了清园,只是随着少爷们相继长大,娶亲的娶亲,纳妾的纳妾,纷争又渐渐多起来。
而且,夫人一直把在手上的管家大权,似乎也有些松动,放了少部分权利给大少奶奶,如今又来了个厉害的二少奶奶,可见两房争斗势不可免,姨娘们夹杂在中间,总要受到影响,旁的姨娘多少都有些背景,自保尚有余,只池姨娘一个,无处可进,也无处可退,一旦两房冲突,第一个倒霉的,指不定就是她。
这些事,晚香心里清楚,却不知道怎么跟池玉说,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池姨娘是个明白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必是不沾的,只是她没有依靠,若被人盯上,只怕也无力自保。
思来想去,晚香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玉玦,自己反正是要走的人,走之前,无论如何,也要给池姨娘留下一线生机。
闲话不提,一转眼便过了新年,侯府里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二少奶奶那边也安分得很,跟二少爷鸾凤和鸣,小日子和和美美的,夫人那边对二少奶奶也甚是厚待,不但没有怪罪她一进门就闹得妯娌不和,反而赏赐了许多物什,一时间二少奶奶在府里那是风头无两,倒让一直提心吊胆的池玉落了一肚子纳闷,那日在洞房里,怎么看二少奶奶也不像个安分的呀,夫人为何半点敲打也没有。如此一来,大少奶奶反倒没脸做人了,甚至有好事者还传言,将来夫人极有可能将管家大权交给二少奶奶。
不过转念一想,便又笑自己没的乱操心,没有事情发生才是最好,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自己未必有躲在一边看戏的闲心。初九那日,大少爷忽又来了,留了饭,却没有留宿,池玉也习惯了,暗里地也瞎猜了一通大少爷身体有没有问题什么的,不过毕竟不敢宣诸于口,只管用心伺候了便是。
那一日,她便向大少爷讨了个赏,请大少爷派人将她准备好的几尺布料和一包碎银送回了二叔家,带了口信,布料是给二叔、二婶做新衣的,碎银让二叔攒着,将来好给池旺娶一房媳妇。虽说她是被二叔二婶给卖进侯府的,但到底是亲人,水浓不过血,再说二叔、二婶养她这么大,也没缺了她的吃穿,如今她过上了好日子,不接济一下,将来庄子里人都得戳她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