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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女帝本色-第5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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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延时间等谁当你的救兵?”慕容箴呵呵一声,“还是下地狱去等吧!”

    寒风一锐,冰剑倒挂如匹练,一线明光,直刺宫胤后心。

    “铿。”一声轻响,三四柄冰剑横空出世,将慕容箴冰剑抬住,反击之力撞得慕容箴倒翻而起,半空一旋方才落地,落地时脸色已经微微涨红,怒道,“长老们!”

    “此事似有蹊跷,再看一刻钟何妨。”一个麻衣老者收剑,漠然道。

    “既然你说他已散功,早晚都是我雪山囚徒,何必急在一时。”另一个中年人淡淡擦剑。

    “他行事诡异,至今不知因果。贸然杀之,我等事后无法向夫人交代,还是等水落石出的好。”另一个长老上前一步。

    慕容箴立在原地,衣袖下拳头紧紧一握,腮帮之侧青筋一胀,狠狠咬牙。

    留守长老,多半也是许平然亲信,他虽是宗主之弟,但和许平然向来不合,这些人自然不会听他的。

    宫胤想必就是算着了这点,所以敢大摇大摆走来这里,他想利用宫胤和许平然火拼,结果却被宫胤利用他和许平然的不合,在这雪山为所欲为。

    “你等今日轻敌大意!”他怒声道,“小心明日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长老是在威胁我们么?”一个资格较老的长老冷声答。

    “此人行事冷酷,狡诈多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他逼近一步。

    “慕容长老当这雪山诸众,都是死人废物吗?”一个年轻长老反唇相讥,“或者您曾是人家手下败将,因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

    两派激烈争吵,宫胤理也不理,仿佛身后的争论和自己无关,手中鱼竿轻轻一提,水面上淡红肉沫也不见了,换了一层微黑的水,而鱼显得更少了。

    日光映在他眉睫,他脸色苍白如霜,眼底却依旧闪亮,瞳仁晶莹乌澈如黑玛瑙。

    他神情依旧平静,只有最亲近的人,大概才能看出他眼底一丝喜色。

    多年寻找,多方推测,各种信息线索的分析,到今日,终将得到验证。

    这一局,将是谁也不曾想到的结局。

    只是时不我予,费尽心力撑到现在,他只能于此处停步,这眼前风光绝崖,这往后万丈雪峰,将来,只怕要等她来踏平了……

    留一件事给她做,也好。

    留一丝牵绊,哪怕是带恨的丝索,也会绊住她对人生的留恋,促使她轰轰烈烈、兵锋如火,在这大荒土地上狂奔。

    鱼竿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

    宫胤目光一闪。

    是了!

    他猛然手腕一提!

    “哗啦”一声。

    争吵的双方听见异响,都霍然抬头,再次“啊”一声,张大了嘴。

    湖面之上,鱼钩已松。

    鱼钩钓着的那“干尸”,已经浮在了水上。

    他的身形,忽然变瘦了许多,衣服已经基本被群鱼啃烂,皮肤上那层灰白的鳞已经不见,原本显得僵硬的四肢躯体,此刻好像恢复了柔软,人虽在水上,众人却觉得他似随水流动,坐水而不沉。

    夕阳之下,他在湖上,衣衫却在一点一点干透,发在一点一点扬起,灰白的发丝渐渐转黑,日光共波光粼粼,在他的发梢微微跳跃闪金。

    众人屏息,似见铁树开花,枯木逢春,老者返童,天地回到鸿蒙之中。

    唯有宫胤唇角一勾,似见淡淡苍凉。

    眼见他年华重挽白发转青,眼见他万事将空青丝成霜。

    命运在轮回中交替,走过这一春,望见那一冬。

    湖中人慢慢睁开眼睛。

    所有人都觉得眼前忽然一阵刺痛。

    那人的眸子并不大,却极黑极深,一眼看去,似幽幽深渊,似无尽寒潭,是湛清苍穹,是星光尽头人间奥秘,见人生更替世事翻涌,却不知去处与来处。

    湖面上本有春风拂柳,此刻却仿佛只剩下了那双眼睛,沉默而威严,将这雪山凝望。

    慕容箴怔怔望着那双眼睛,腿一软,蓦然跪坐于地。

    雪山高手,竟然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

    其余长老们早已伏在雪地上,额头触着碎乱的冰雪,浑身颤抖,因为激动震惊太过,以至于惊呼变成了口中莫名其妙的低语。

    好半晌慕容箴才嘶哑地道:“……大哥……宗主!”

    那人乌黑深邃的眸子掠过来,众人觉得像迎面劈来黑色的大风,那眸光却没有落在弟弟或者长老们的身上,而是望向了宫胤。

    好半晌,他道:“宫胤?”

    声音嘶哑,不似人声,咬字也不清晰,竟像多年没有开口。

    宫胤站起,微微欠身,不是出于对宗主的尊敬,而是不管怎样,当年也有半师之谊。

    “你……”宗主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微微有些惊异,却在宫胤目光阻止之下,并没有说出来。沉默了一会,他道:“许你一件事。”

    宫胤又平静地坐下去。

    强者之间,不用说那么多,不用小家子气的讨价还价。

    不用说慕容筹堂堂雪山宗主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不用摆今日功劳和慕容筹提出条件,慕容筹醒来那一刻,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放掉我的家人。”宫胤答得也很从容。

    没有人知道,只这一路走来,淡淡一句,其间心血多少,然而终究有了开口这一日。

    慕容筹并不意外,微微沉默,道:“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掠过一抹冷酷而憎恨的光。

    恨自己大意失着,恨许平然心机深沉,恨她欺骗自己,令自己走火入魔,恨她以药物令自己走火愈深,四肢渐渐僵木,口舌渐渐失灵,如一个活死人般,日日只能盘坐木屋之内,听她掌握雪山,蚕食权力,矫令饰诏,篡改雪山多年规矩,当着他的面,将雪山沦为她横行权欲之所。

    更恨那些失去自由的日日夜夜,还要听她装模作样做戏,听她各种勃勃野心,被她肆无忌惮地“履行妻子职责……”

    他身子微微颤了颤,定力如山的人,想到那一点,也有些控制不住真气,身下咔咔冰层忽展,寒冰利剑一般射出,湖中许多鱼逃散不及被刺穿,鱼血淋漓染红半湖,却接近不到他身下。

    那般压抑了六年的激越和愤怒,却在接触宫胤平静深黑的眸子时,寒光一敛。

    “我知道。”宫胤盯着他的眼睛,淡淡答。

    慕容筹一怔,看宫胤语气神情,似乎他的家人,就在附近?

    当初掳宫胤家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参与,也没有在意,都是许平然一手操办,事后他也没有见过龙应世家的任何人,这么多年,他有时候以为,那个世家的人,已经死了。但回头想来,许平然行事谨慎,必然要留下钳制宫胤的把柄。

    他若有所悟,眼光一垂。

    面前碧湖如许,鱼儿游荡,但那些鱼,阔口利牙,怎么看来怎么奇怪。

    他瘫痪多年,四肢积满毒素,刚才是宫胤将他下水,让这些鱼啃去了他身体上的毒素,还啃去了一层皮,皮下的毒也散了出来,但寻常的鱼,肯定一碰他就死,除非……

    “这鱼不畏你身上之毒,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样的毒喂养大的。”宫胤盯住了湖面上的鱼,“被放养在这湖里,日日夜夜,受某种微量毒素影响,慢慢变种,体内也有了抗这毒的能力,动物,有时候就是比人更有适应能力。”

    慕容筹微微点头。

    “而你的夫人,”宫胤唇角微微讥诮,“她行事稳妥,没有十足把握不愿冒险。所以她拿来毒你,和用来控制我家族的毒,一定是最厉害的毒。而这世上,最厉害的毒本就没有多少。”

    慕容筹默然。

    雪山众人不敢起身,听得满身冷汗——什么意思?宗主这样,是夫人害的?

    “这么珍贵的毒,许平然自然不会用来喂鱼,那么这毒从哪来?”宫胤站起身,向湖边走。

    慕容筹抬起手指,指尖一弹,一股冰霜射出,草地枯了一片,宫胤坦然走上去。这绿油油的草地也有毒,此刻已经被慕容筹解了。

    慕容筹此刻已经明白了宫胤的意思。

    鱼是被湖水里慢慢渗出的毒,改变了体质,变成了毒鱼,然后今日以毒攻毒,解了他的毒。那毒来自宫胤家人身上,那他们就一定关在湖的附近,通道和湖水相连,以至于因为门户不够紧,毒性散发,慢慢渗透,终于渗入湖水,养出了一群怪鱼。

    他看了宫胤一眼,眼神更深——这事情说起来简单,但要想得到,并不费任何力气,在雪山敌人眼前,以这种手段将他钓起解毒,使他不得不回报他,宫胤的智慧,已近天人。

    眼前忽似闪过白衣如雪的少年,一剑动雪山,一剑碎玉城,当年他便这般惊才绝艳,以至于连他也不愿放虎归山,却在这少年一场赌局中败去,不得不履行前约。

    多年后猛一睁眼,他在面前,一钓天门宗主,二化剧毒,三救家人。

    想到当初他仗剑下雪山,成为雪山公敌,多年后重入雪山,自己竟然为他所救,不禁百感交集。但回头一想,这天下之大,除了他,又有谁能?

    不知是怒是喜,是庆幸是悲哀,是叹雪山无人,还是雪山幸而结缘于他。

    只是……

    他看一眼宫胤气色,在心中自嘲一笑。

    本来,今日他就算放了宫胤家人,也必定留下宫胤性命。

    如此强敌,留必生祸。再过十年,天门无人能挡宫胤。

    天门安危重于一切,一切世俗恩惠都可放下。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缓缓起身,在湖面上轻轻走了一圈。

    明明还穿着被鱼啃得有点破烂的袍子,他的姿态依旧尊贵优雅,那是属于天门宗主的尊贵,哪怕曳于泥泞,也要狼狈出骄傲的姿态来。

    所经之处,湖水渐白,一层厚冰凝结。

    冰层还在向下延伸,渐渐将整个湖水冻住。

    原先湖水深碧,看不清水底,此刻一旦结了晶莹透彻的冰,果然就能看见在湖岸西侧,有一座铜门。

    慕容筹向那群还跪着的长老们招招手。

    长老们战战兢兢地过去,慕容筹走到岸上,指指那冰,做了个向上提的动作。

    长老们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引得夫人大怒,但宗主就在背后,那双目光乌黑森冷,似冰冷大鼎将人罩住,令人心底一阵发寒。

    想着今日之后,雪山之局,只怕便有变动,自己等人此刻,还是识时务点好,都忙不迭弯下身,各自寻找了合适位置,探手入冰,五指如钩,抓住冰层,齐齐吐气开声,向上猛然一提。

    “咔嚓。”一声,整座湖水结成的冰,生生被数位长老提起。

    拔湖开门,得见湖底天日。

    湖现在变成了一个深坑,那扇铜门静静紧闭,慕容筹下到铜门之前,看看那锁,冷笑一声,手指一划,那看起来特别复杂的锁已经掉落。

    铜门无声缓缓开启,其后是黑色的深深甬道,一丝光也不透,看上去如深喉,待将人吞噬。

    “去吧。”慕容筹道,“她很自信。所以这里面,不会再有任何机关。”

    宫胤轻轻向前一步,慕容筹退后一步,看他雪白身影,将要没入黑暗中。

    宫胤忽然停下。

    “还有一桩交易。”他道。

    慕容筹冷冷道:“你救我一次,我还你全家。休要贪心不足,再生妄想。”

    “你不想知道儿子下落吗?”

    慕容筹又是冷笑一声,道:“他自然……”忽然一震住口,失声道,“我儿子?”

    宫胤停住脚步。

    他忽然觉得慕容筹的反应,有点奇怪。

    然而此刻时间不多了,他只能道:“这是我和你另一桩交易。”

    “他死了。幼年便已经死去。”慕容筹恢复了冷静,漠然道。

    “他活着。”宫胤目光落入幽长的甬道,似要看穿这黑暗尽头,何处是归程。

    “将来,如有一个女子来到雪山,她会告诉你,你失踪的那个儿子,在哪。”

    “条件?”

    “保她性命。”

    慕容筹默然,半晌道,“我如何信你?”

    “信不信由你,这是你唯一知道他下落的机会。”宫胤淡淡道,“记住,不要伤害她。”

    “哦?”

    宫胤转过脸,他的脸色在黑暗中极为苍白,却似发着光,慕容筹忽然觉得窒息。

    “你若伤她,”他语气虽轻,却在这黑暗甬道,滚滚传开去,“雪山必毁。”

    慕容筹冷笑一声,想要说什么,宫胤却已经转身,进入了甬道。

    慕容筹看着那修长雪白背影,一步步没入幽深尽头,心中忽然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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