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第2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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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中,时不时和景横波这边的人捣乱。而因为他们势力还在,属于凌霄门管辖的铺子,便都处于观望中,对景横波这边的人不大合作,时不时还下点绊子。
景横波下令强力接管,遭到了软抵抗,一些和帮会关系深厚的商人,联合起来,也表示要退出三县,商业是民生的重要基础之一,一旦商会全面退出,就会导致三县经济衰退,牵一发动全身,景横波就很难在三县立足。
帮会多年经营,势力盘根错节,扯出萝卜带出泥,这样强硬的连根拔起,必然会导致一定反弹,景横波刚才经过某家大商号门口,竟然险些被人家从上头砸一箩筐热灰。
虽然不可能受伤,倒也颇灰头土脸,更关键的是,如果不能把凌霄门这些人压服,彻底抽走帮会在此地的影响和控制力,让三县的大小势力看清楚自己的实力,这样的麻烦会越来越多,直到让她寸步难行,灰溜溜退出三县。
景横波下令强力搜捕,看见任何可疑帮会人物,格杀勿论,逼得对方也不想再暗中搞鬼,刚才她回来时,接到有人射来的一封战书。
凌霄门副门主池明,向她约战。
景横波唇角一勾,觉得来得正好。却不想先说这事,便问紫蕊拥雪,为什么事骂人。
拥雪哼了一声,她和紫蕊最近脸色都不好,她俩担任了临时书记官职务,负责接收招纳各地前来自荐的人才,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大顺利。
“主子,别的还好,您要的擅长旁门左道的人才,倒还上道。但就这些读书人太不要脸了。”紫蕊揉揉手腕抱怨,“履历写得天花乱坠,治国方略头头是道,却连一些基本的民生官务都答不出。大多是些死读书纸上谈兵的酸儒。”
“那就打发走呗。”
“打发不走。”紫蕊道,“很多拿着常贤者,瞿贤者等人的亲笔信,还带了自己好友同年一大堆。口口声声报效女王。要是不取,您就得担上忽视人才,不识栋梁,不够礼贤下士的名声。这对咱们这种刚刚起步的势力不利,别人听了寒心了,以后真正的人才也不来了。”
“可是他们赖着不走,整天白吃白喝,咱们也养不起!就算养得起,也没道理养这么群废物!”拥雪小脸挂霜,把窗子一支,景横波果然看见外头一窝一窝的都是人。
“都是些势利鬼。”拥雪永远这么犀利,“贤者亲笔信,是您出帝歌的时候就发给他们的,您出帝歌这么久,有一个人冒过头来帮您吗?现在您打下基业了,站稳脚跟了,他们一个个就冒出来,要抢着做这开*师了!我呸!”
景横波失笑,看看客栈外头,一堆堆故作高深打坐的,吟诗作对的,指点江山的,还有些穷秀才破落户儿,穿着个烂棉袄,一边悄悄扪虱子,一边瞟着客栈出入的人,看见一个衣裳光鲜,像是女王身边近人的,就开始摇头晃脑,高声说些“治世伟言”,希求博取注意力的。
真是五颜六色,光怪陆离。
“最近忙着打架抢地盘,倒把这摊子事忘了。”景横波嘿嘿一笑,她当然不是真忘,却有心晾一晾这些人,理由和拥雪一样——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她内心里,也不认为这些人里有什么了不得人才,要说幕僚军师,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穆先生,此人才是足有治世之才,但人家自己拥有势力,将来是友是敌都难说,此事自然不必想。
完全不理也不行的,常方他们一片好心,不能冷人家的心,将来回帝歌,还指望老头子们帮忙呢。
不过这么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万一传染了虱子怎么办?
她抬脚就向门外走,紫蕊拥雪急忙跟着。
门外一群一群的人,眼光唰一下转过来,众人一开始没看见跟在后面的紫蕊拥雪,眼光齐齐落在景横波脸上。
吟诗的,吹牛的,背书的,高谈阔论的,忽然都停了口,四面一片寂静,无数人眼光*辣的投过来。
景横波原想表明身份的,看见这些眼光,心中倒一动——这似乎也是个试验人品的机会呢。
她手伸到后面摆了摆,示意紫蕊拥雪不要出来。
“陛下有令。”她道,“三日之后曲江之上,将有定鼎之战。特邀天下才子前往曲江,现场吟诗,品评天下英雄。”她眼波流转,嫣然道,“届时,女王亦将在曲江之上,指挥三县最后一战,并品评天下才子!”
三日后,是她和凌霄门在三县势力的最后一战。凌霄门在玳瑁当惯老大,十分桀骜,纠集败退的帮众,要和她好好战一场。而她这些日子的架,多半偷袭,打起来也很短暂,她也需要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在玳瑁江湖,和上元宫族长家门口,好好扬威!让那些短视的、两头摆的商人,看清楚谁才是他们的新主子!
两件事一起办,文武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场中一霎寂静,随即哄然一声。
“陛下将主持三县驱逐战最后一战!”
“亦亲试天下英雄!亲评天下才子!”
“啊,曲江横流,战火纷飞,我等击楫中流,逆行而上,于硝烟箭雨中作诗,于对阵击鼓中成赋,一曲破阵,半江残红,文传万耳,诗惊千众,壮哉!壮哉!”
“这是足可载入文史之盛事!我等必将因此夜青史留名!”
“纵不史册留名,也必有勇智美名流传天下!”
这是一群好名的书呆子,想到身临战事,血火赋诗,为天下士子千古以来未有之经历,不禁热血沸腾。
也有些胆子小的,老成持重的,更关心实际的。
“敢问陛下有何赏格?”
“我等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身临战阵,刀枪无眼,误伤怎办?”
“是否有军队保护我等?”
还有人大叫:“我等也可冒死,求幸进于陛下御前,只求胜出之后,得姑娘红袖添香夜读书!”
一群人哈哈大笑,深以为然。
景横波一脚先踢回了想要冲出来骂人的拥雪,含笑点头。
“多谢各位才子垂青。陛下评点天下才子,自然会有丰厚奖赏。胜出者按名次各赏黄金职位,稍后曲江之上,大家等着便是。”
“可有军队保护我等?”
景横波站住,讥嘲一笑。
“武士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保护废物的!曲江论文武,考才华也靠胆量。陛下将建国于黑水,创业之初最艰难,不需要缩于人后的懦夫拖累!文武双全者请去,软弱无能者莫来!”
“你来不来!”
“来!”
“那我们也来!”
一阵狂笑,有人隐约道:“谁赢了谁娶她!”
景横波笑了笑,返身进门,推回了又想冲出去打人的拥雪,“睡觉!可以清净几天了!”
“这么吵,怎么睡?”
“他们马上就会去买剑买盾牌买软甲还要做小抄,会很忙的。”
果然下一霎,门口清空,整个宁津县大街小巷,三日后“曲江之战,女王亲自点评天下英雄才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三县……
……
影阁总坛,穆先生打开今日递送来的消息,不由一笑。
“曲江文武论英才?她好气魄!”
又道:“东西准备好了?得配上她的气魄才行。”
鲜于庆站在他身边,恭谨地问:“准备好了。您打算助拳?”
穆先生将纸张折起,眼神似在思考,半晌顾左右而言他地道:“姐姐快要到了,咱们得准备接她。”
……
一间冰雪之室里,他轻轻展开一张纸条。
面前有很多案卷,堆积如山,有明黄封条的,也有雪白封套的,还有一些账册,上书“西北诸局堂消息总汇”。
这些东西很多贴着标记,插着羽毛,意思十万火急,哪张都比他手中纸条看起来重要。
他目光在纸条上掠过,唇角弧度平直,看不出喜怒。
手一挥,纸条碎裂成粉。
“你怎么看?”他问身边护卫。
“女王在转换行事作风。”护卫恭声道,“她一改路上低调,存心要在玳瑁轰轰烈烈,每做一件事,都要让所有人听见声音。”
他点点头。
“当隐则隐,当显则显。她在向帝歌发出警告。”
“树大招风,恐引暗手。”
“树大招风,也可引凤栖梧桐。”
护卫点头称是:“听说陛下还许出了以美人相赠的彩头。”
他手微微一顿,转头,“嗯?”
“具体的属下也不知道,是从那些狂生秀才口中打探来的,不知真假。”
他却微微摇头。唇角一勾,笑意微冷。
以美人相赠?
半晌他又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属下运气不错。”护卫道,“原本仓促之间,来不及置办。正逢上一个巨商,因为投靠的玉带帮倾毁,生意也受到了牵连,将家产出售,其中就有艘好的。属下赶紧拿下了,正加紧整修。添一些必要的东西。”
“不必完全随我平日简素风格。”他嘱咐,“她情形不同,需以华丽震撼为上。要配得上她。”
“是。”
他点点头,道:“出去吧。”
护卫恭谨地退了出去,他在黑暗中沉思。
景横波对女人一向比对男人好,她心中女人地位重于男人,怎么可能如这大荒贵族仕宦一般,把女子视作货物,随意相赠?
她身边紫蕊拥雪,情同姐妹,也不可能这么草率婚配。
他微微有些出神,想起她姐妹中,唯一死去的翠姐。想起那日她抛下翠姐尸首时,那一刻该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翠姐厚葬,就葬在玉照宫后皇家园林内,但望将来她回去,能够有所安慰。
以美人相赠……
那传说中的美人,莫不是指她自己吧?
他静默了一会,才开始办自己的公务,先看明黄封套,最上面是“沉铁世子求返乡奔丧书”,他静默了一会,提笔写:“准。”
处理完公务,他打开雪白封套,这才是最要紧的东西。
他忽然脸色一变。
身边护卫也一惊——主子向来山崩于前色不变,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他已经飞快地道:“立即传令蒙虎,给玉照宫和静庭加派人手,秘密严查内外人等,并对外称国师急病,不见外客,启动第二套方案!”
“是!”
他将那封套捡起,递给护卫,“等会把所有人集中,拿这封套在火上烤,你们靠近火头,熏上半个时辰后,全员出动,分散行走周边各部。”
“主子,那您身边……”
“这事更要紧。另外,立即搬家,这屋子里所有东西全部毁去,不能留任何痕迹。”
“是。”
护卫不敢怠慢,立即匆匆前去办理。
他手指按在封套上,眼眸渐渐幽沉,将封套内的东西倒了倒,啪嗒一声,一支玉管毛笔掉落。
毛笔自然是上好的紫毫,可是这东西发给他就显得怪异。
还有更怪异的。
他将毛笔一折两段,里头掉落几截乌黑指骨,这回上面白色的部分更多了些。
他脸色并不好看,虽然给的是一个喜讯,但给的方式不对。
笔管骨头,是雪山来的信,向他通报血脉之毒研究的最新进展。
来自雪山的东西,他明明关照过蒙虎,不能直接送玳瑁,只能以抄送方式转达,因为雪山有自己的一套追踪方式,很可能东西送到玳瑁,雪山那边一路追索,就知道他其实在玳瑁。
这后果可想而知,玳瑁和帝歌,都会出问题。
蒙虎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他没有看出这是雪山传信?雪山传信确实隐藏在各种方式之中,很难辨认。
但以蒙虎的审慎,不能确定也不会贸然发来。
所以可以确定的是,帝歌那边有问题。
玳瑁这边消除痕迹斩断联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沉思了一会,他又打开了一个封套,那封套也是雪白的,却不是帝歌传递给他的,来自另一个渠道。
封套内有一张纸,雪白的竹纹纸,写着些泛泛的问候之语,乍一看就是问候信。他手指在信的边缘轻轻摩挲了数下,信的边缘,便翘起一层透明薄膜状东西。
他将那薄膜轻轻揭下,往旁边水盆里一扔。
那层透明薄膜遇水之后开始发白,也似一张纸,但是是空白的。他将发白的薄膜捞起,晾干,再咬破指尖,往上滴了一滴血。
纸上开始显现字迹,寥寥几句,不含任何情绪的语言,他也不含任何情绪地看着,末了将纸递在烛上,烧了。
看着那纸在烛上慢慢蜷缩,消失,他双手交叠靠在椅上,眼神幽沉。
这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