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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怀中鹿-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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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最中央的人,最是惹目,皮靴厚制服,衣领高高竖着,即便是最最不入流的农民工制服,在他身上套着也像是穿出了顶级男模的风格。
  他们经过时鹿时,没有半点停顿,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中间的人身上,并且也都在大声讨论着他。
  时鹿觉得,自己就快要移不开眼了。慢慢一点一点转过身,可人群依旧前进,好像压根他就没有注意到她。
  时鹿再也没去过那个工地。
  ***
  偶然推开的一扇门,站在收银台的人,带着白色的工作帽。
  问:“想喝点什么?”
  时鹿僵在点餐台。
  “我们最近有新品哦,樱桃慕斯,外加附赠一小盒奶冻。”
  “付款成功。”
  时鹿只字未提,男人自顾自说完,就开始制作。
  “来,拿好。”说完,男人双手撑在柜台,笑容透过压低的帽檐:“我们这儿生意不太好哦,如果可以,小姐姐以后能常来照顾照顾生意吗?”
  时鹿已经泣不成声。
  这么些天,林择深干过外卖员,干过清洁工,搬过砖,在学校里种过树。
  “生日快乐,时小鹿。”
  变戏法似的,林择深变出一个手链。上面是栩栩如生雕刻的麋鹿,还有一串丛林小树。

  ☆、第 70 章

  70
  时鹿收到手链的同时; 精致的小礼品盒底部还压着一张纸条,男人的字不敢恭维,但看得出是认真誊写过很多次——
  ‘你真的很难哄。’
  ***
  元月一日; 年关岁末,学校放了奢侈的三天假期。
  林择深又换了一份工作; 跑到商城做起了推销,古老东方的节气混杂着欧美圣诞的节后余韵; 整条街都洋溢着冬季的清暖与如火的激情。出色的外表给他争取到很多优待; 永远是人群里最显目的那一个。
  时鹿被间月柔拉去商城添置过年衣物的时候,也看见了柜台前忙忙碌碌; 笑脸相迎的林择深。
  就在时鹿惊诧之余准备假装没看见他,如常经过的时候,他居然一点都不避嫌的招呼了一声:“伯母。”
  间月柔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声音来源,发现是一个西装笔挺的小哥; 恍然间她想起来这个青年人是谁了。
  “伯母,您需不需要看看皮包?”林择深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 乍一看并无什么特殊; 就像是随口叫住了突然偶遇的熟人。
  间月柔对于这个青年,心底最初由他会伤害女儿的戒备; 到后来的就快要遗忘,现在突然被他叫住,间月柔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看了眼一边的女儿; 发觉时鹿神色正常,但因为之前一些不算愉快的经历,她匆匆回了一声:“不用。”
  跟间月柔的错愕有所不同,时鹿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第一反应是去遮住手腕。
  林择深一点也没忽略她的小动作,时鹿习惯在掩饰什么的时候,会下意识用眼睛去盯住对方,而此时此刻她的眼睛正在他的身上。
  间月柔回绝完,就拉着时鹿离开了。
  望着那个乖乖跟在母亲身后的小身影,林择深一扫整天的疲累,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时鹿居然在电动门开启的瞬间,回了一下头。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被林择深发现了。
  时鹿大概也没想到,男人会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迅速又将头转过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最后淹没于人群。
  ***
  时鹿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一。
  班主任对于这个模样小小的转学生一直关照有加,她也很努力,班里的同学基本上没什么心眼,有心眼的也比较低调,时鹿性格内向,也不爱交朋友。
  B班第一差不多排到A班中游的水平,时鹿觉得自己还得加把劲,领完成绩的时间当口差不多就要过年了。
  林择深又改行在小区门口卖起了烧饼,时鹿每天晚上都能看见他。
  男人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修身的棉裤,眉眼利索,身段高瘦,从六点开始摆摊,摆一个小时,从不迟到也不早退,没生意时就往椅子上一坐,模样吸睛也吸金。
  有时候会故作熟稔的叫住她,问:“小姐姐,吃不吃烧饼?”时鹿也会很给面子的停下脚步,轻声回道:“要半个。”
  “行,您等会儿。”说着林择深站起身,从老式火炉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小烧饼,然后一掰一半。
  “要装袋不?”
  “要。”
  这样类似的情况差不多持续了好一阵子,有时候时鹿就坐在他的摊位里的小凳子上吃,有时候会打包带回家,两个人一直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曲折冲突。
  时鹿也在一点一点慢慢接受,他不顾一切的放下身段来对自己好,褪去那层金贵的外壳,他还是那个躺在旧巴巴硬沙发里,将被子扭成马蜂窝的,笑着说‘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的校乞丐。他纯粹的一如既往,不求回报。
  男人的脸印着炭火,以及傍晚路灯的剪影,时鹿恍然间以为看见了暖阳。
  冬日里的暖阳。
  时鹿愣愣的盯着瞧,忘记了做别的事。
  林择深发现她的呆愣,并且唇边有一点煎饼碎,笑着用手帮她捻去:“我可以,把之前的某个台词当做是一个彩蛋般的期待吗?”
  时鹿微微捏紧了一点手里的烧饼。
  男人笑着不打算看向她,知道她脸皮薄。
  冬日给人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带有点别样的温情之感,无论是棉大衣,还是毛绒的不料,熹微的天宇,半明半昧的街角灯火。
  就连男人吐词宛转之间,一切都显得熟稔至极。
  林择深大致在回忆先前,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掸了掸头发上的火灰屑。
  良久,他沉沉开口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彩蛋的内容是:你绝对不会喜欢上我,而是会至死不渝的爱上我。”
  语毕,天边巨大的摩天高楼,轰然亮起了七彩的灯海。
  伴随着隐约的欢呼声,鼎沸喧耳。
  林择深瞳孔映倒着虹霓,看了一会天那头的盛况,转头将时鹿另一只露在外面的小手,放进自己暖洋洋的口袋里,头微微倾低下来,感慨万千:“今儿,是小年夜啊。”
  时鹿咬了一口饼,破天荒的并未反驳,而是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林择深心跳漏了一拍,转而更握紧了口袋里的小手。
  又有路人来买烧饼,林择深很随性大气的说:“今天老板心情好,买一送二。”
  时鹿盯着他宽厚的背影,无声勾起了唇角,少女昂起精致恬淡的小脸,下巴处隐没在漂亮的灯彩之下。
  看着城市那头,欢腾海啸。
  而站在街道巷落,幽闭角落的少年人,耳朵冻得通红,刚刚结束奔跑,手里拎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
  半月未见,刘海长了很多,被遮住的双眼看不太清楚表情,下颚的线条被绷成一道脆弱又孤鸷的线影。
  落寞又心疼。
  “啪,咚。”垃圾桶盖子掀开又合上。
  秦放抬起头,凝视着映聚着万家灯火的天宇,努力掩盖一些从眼眶里溢出来的东西。
  有洁白的柔软一点一点纷纷扬扬从天上洒落下来。
  下雪了。
  “下雪了。”时鹿呼喊出声。
  林择深觉得她这模样娇憨又别有风趣:“南方的雪,跟北方没得比吧?”他认真的分析,有雪花沾染上他的眼睫,很快又消融掉。
  路上行人间隐隐约约也开始传出,惊呼下雪的声音。
  时鹿收回接雪的手,仔细想了想:“自从我来到这里,这好像是第二次下雪,第一次在这里看见雪,一落地就化了,只持续了一天。”时鹿好像因为这个话一下子变多了起来,说了一通后,她看向林择深:“我喜欢雪。”
  这是林择深第一次听她这样笃定的说出喜欢一样东西,男人故意还装作特别吊儿郎当不正经,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是吗?”
  时鹿没回应,专心用双手去捧一点一点降落的纯□□灵。
  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幼年。
  男人嘴角分明含着笑意,他关上烧饼炉子,走到时鹿的身后:“以后,我陪你回北方,一起看雪吧。”
  时鹿从未想过的以后,就这样被男人轻而易举的具象化。
  她侧着脸,身后一半是灯火一半是雪景。
  良久,少女的声音透过飞雪:那声音空灵,动听至极。
  “好啊,我等你。”
  ***
  时鹿回到家,意外的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明明是小年夜,家里冷灶孤台,只有抱着手机玩游戏嘴里不停骂骂咧咧的江骋,窝在客厅的沙发里。
  察觉时鹿回来,他只是动了动眼皮,整个家里半盏灯都没开。
  所有的物品,都在黑暗中,静静消磨,要么禁止永恒,要么缓缓流逝的生命。
  间月柔的电话也打不通,时鹿只当是母亲跟新爸爸出去有事了,并不打算理睬江骋独自回到屋里。
  手腕上的链子,时鹿在灯下看了一遍又一边,小鹿的眼睛是逼真的一颗细小的莹绿色钻石,仿佛倒映着漫天遍地的翠色森林,时鹿越看越觉得这只小鹿的形容体态眼熟,但是她回忆不起来究竟在哪里看见过,高考规定手上不准许戴首饰,时鹿有些惋惜。
  夜里,时鹿是被屋外面的吵闹声给惊醒的。
  江启鸣前妻的事情,有了惊天逆转。
  时鹿站在门后,通过两人破碎的争执,得知这一切都源于夫妻间一个小小的玩闹。
  喝的醉醺醺的间月柔,一想起那个野蛮女人,心里就愤懑至极,心底的一些阴暗心思如洪水暴涨,心一横跟江启鸣说道:“要是能把她送进监狱,不论怎么,制造一场意外也好,让她犯错,只要她能永远消失就好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真的酒后无意,等虚构的设想成为真相的时候,间月柔觉得围绕在她身边的,只有无尽的恐慌。
  她不相信这个温良的新任丈夫,会真的做出这样毒辣的事情,争吵也就此展开,冷暴力、缓和期、在归结于恐惧、冷暴力。
  “药粉是我自己放的。”
  “水是她买的。”
  “你不是很想让她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吗?”
  “月柔,我做错了吗,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错,并且他因为不要命,毁了半张脸,瞎了一只眼睛,代价呢?不过是为了满足新妻子一个小小的恳愿,毕竟嫁给他这么多年,间月柔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
  想来江骋的性格,遗传江启鸣。
  间月柔一开始,从江启鸣出事起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后来两人摊牌,这件事被闹到了不得不担个说法的地步。
  这天的争吵的矛头,在于间月柔让江启鸣放弃指控,赔钱,赔损失,不论赔什么,就是不能让那个无辜女人再接着面对指控。
  江启鸣觉得她在开玩笑。
  时鹿站在门口,默默听着。
  大致能将破碎的内容,拼接成一个完成的荒诞故事。
  有时候现实比小说还要荒诞一百倍。
  江骋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他既不在乎亲妈,也不关心亲爸,是一个彻底的冷血动物,只要火烧不到他身上,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情,并且他现在的吃穿用度,还得依靠他老子。
  时鹿不禁想起舒阿姨还有潘叔叔,任何一件令人唏嘘不已的残酷真相,总有拼了命为其奔波,遮掩、想让蝴蝶效应降到最低的人,只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去跟老天爷斗运气。
  林择深对于这个‘真相’其实并不感到震惊,他出身的那个家族里,勾心斗角,把人往死里整的事情多了去。
  话语间,两个人想法有着微妙的迥绝。
  时鹿觉得那个前妻可怜,林择深却觉得江启鸣可怜。
  “人心很多时候都是说不清的,上一秒是普度众生的善,说不定下一秒就罪恶成了一滩污泥。”林择深似乎有着诸多感慨:“我很同情你的新爸爸,但是这一切,不是三言两语,局外人你我简简单单就能说得清的。”
  “既然你母亲能说出让她坐牢那样的话,即便是酒后压抑过后的发泄,那么那个女士应该也没少做恶事。”
  时鹿知道,那个未曾谋面的‘阿姨’,一直以来都给这个新家庭造成很多困扰,但这不是要将她这样污蔑的理由。
  如果可以,她希望——
  时隔半月之久,希望成真了,法庭撤销了诉讼,取而代之的是江启鸣要坐三年的牢。
  前妻灰头土脸的回来老家,并且发誓再也不会来了,没有了那个温和的男士,家里似乎更空荡了一点。
  江骋考上了京市最好的体育院校,基本上也没回来过。
  时鹿也在间月柔的脸上,久违的看见了笑意。
  “犯了错,就要及时改正,不然那些无形的恐惧之手,会在你的余生,一辈子滋长,生根,直到将你溺毙在自己打造的囚…笼里。”
  这样类似的话,时鹿在间月柔嘴里听见过,在林择深的口中也听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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