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美镇国-第3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要晓得,即便是铁打的皇帝,也经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圣人曾有言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细细一想,果真大有道理。
萧玉山佳肴未食; 酒水倒是饮了个饱,不多时; 便已熏熏然。王公公在一旁不着痕迹地蹙了眉头; 暗道好生古怪。
咱们陛下自幼爱美酒,年少轻狂时曾与安风大人私下拼酒; 可怜安风这练武之人都喝成了关公面,萧玉山仍面不改色。而如今,才饮下数杯薄酒,怎就有醉态了?
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萧玉山果真与王公公挥手。王公公忙不迭附耳听令,只听得皇帝低声道:“今日寡人空腹饮酒,已不胜酒力,就先行离席了。你在这处照看太后,宴席散后,亲自送她归去。”
王公公得令,躬身送别圣驾。众人见皇帝先行离席,亦是起身恭送。
萧玉山离了宴席,却未回宫就寝,沿着御渠缓步而行,末了,站定在九曲回廊前:“寡人想独自走走,也好散去酒气,你等不必跟随。”
“只是——”护卫见九曲回廊搭在水上,皇帝此刻又恰逢醉酒,生怕出纰漏,轻易不敢离去。
萧玉山却挥手打断此话,蹙眉道:“寡人何曾醉酒,你等先行退下。”
皇帝之意已决,护卫仆从不敢有违圣命,行礼以后,相继退下。
萧玉山倚在朱漆栏杆旁,且望着宫人渐行渐远,直至宫灯光亮隐没在夜色里,才低声唤道:“人都已走远,你出来吧。”
原来,这回廊曲曲折折,只有星点宫灯高挂在上头,烛影斑驳晦暗,纵使远处藏着大活人,也难教人察觉。
一点昏黄光晕自远处亮起来,犹如明星初升,映着储栖云俊秀容颜。他提着一盏素色四角宫灯走过来,渐行渐近,遥遥地朝着萧玉山展颜一笑。
若非生性风流不羁,单论相貌,储栖云当得“清冷出尘”四字。就比如眼下,他收敛了惯爱玩笑的心性,提灯而来,光影斑驳之间,说不尽的风姿挺秀,恍如画中走出。
萧玉山见此情形,竟心生几许迷离,也朝着他走过去,不由地低声与他问好:“你来了。”
“我一早便来了,只可惜冷风呼啸,险些将人吹到水里去。”这人一开口,便将那出尘之气一扫而尽。
果真,储栖云便是储栖云,这惯爱玩笑嬉闹的心性,怕是此生难改。萧玉山却觉得,不改也好,否则岂不是要少一颗开心果。
萧玉山一靠他手背,果真冰凉:“等了多久?”
储栖云仗着四下无人,索性揽萧玉山入怀取暖,笑道:“也不久,大抵一个时辰。”
“平日见你最是乖觉聪明,今日怎痴愚起来?”萧玉山蹙眉,暗道这人竟迎着冷风站在水边一个时辰。
“若是你先离席,我却未到,岂不是要你来吹冷风了?”储栖云这才将用心之处一一道尽,“再者,我只想着早些来,便能早些见到你。”
此一席话猝然入耳,直教萧玉山以为暖流忽至,连深夜寒风也算不得什么了。不经意间,他唇畔已绽开笑意,低声道:“回去吧。”
“我在你寝殿里头早备下美酒佳肴,咱们回去关上门守岁。” 储栖云犹记得萧玉山曾言“第三筷子”之说,料定他夜宴之上不能饱腹,故而早有准备。
萧玉山低声一声,与储栖云转身离去:“走。”
谁知二人尚未走出九曲回廊,就倏然听闻身后一阵爆竹响。火龙直窜九霄,破开漆黑夜幕,猝然炸裂,散做流星万点,光彩斑斓。
储栖云替萧玉山捂紧双耳,也不顾自己,与他一同看这盛世烟花。
钟声亦是敲响,裹挟在烟火声中,悠然传遍宫闱,新一年终归到来。
萧玉山与储栖云携手归去,边行边笑道:“又长一岁。”
“不想今日陪我守岁的,是当今陛下。”储栖云说话之间,流露继续得意,“单凭此事,我也能吹嘘一辈子。”
萧玉山有心调侃:“大胆,分明是你陪我守岁。”
子夜之时寒风凛冽,储栖云一展披风,裹紧了他们二人,亲昵异常:“你我之间,哪分彼此?”
萧玉山低笑,算是默认此言。
二人便这般依偎着走回去,到了萧玉山寝殿,又温酒一壶,对酌对饮。
子夜时分,宫人纷纷提着食盒走在宫闱里,为各宫各院分送红枣圆子茶。到了皇帝这处,萧玉山见仅有一碗,便吩咐道:“今晚储护卫值夜,你再送一碗过来。”
宫奴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领命归去。
储栖云捧了那一碗红枣圆子茶去桌上,只笑道:“何须教他们再送,我们共食一碗便好。”
萧玉山见这汤水一碗才巴掌大小,里头盛着红枣和糯米粉小圆子,热腾腾的香气扑鼻:“宫里头吃食精细,才这么些,哪够你牛犊饮水大快朵颐?”
“说的好似我饿死鬼投胎一般。”储栖云兀自舀一勺放进嘴里,暖一暖教夜风吹得凉彻的身子。
“不许胡言乱语。”萧玉山听得此话,抬手便拧他一记面颊,“新年伊始,你竟没个忌讳。”
储栖云吃痛,连连讨饶,萧玉山网开一面,堪堪松了手,嘴里却还不饶人:“你就是惯爱胡言,也不该在新年里头——”
话未说完,一勺糯米粉小圆子连汤带水一并送入萧玉山口中,储栖云笑得促狭:“甜不甜?”
萧玉山三五下将吃食咽下喉咙,方要发作,便又听闻扣门之声。原是宫奴得令,又送一碗红枣圆子茶来。
萧玉山轻咳一声,收敛了玩笑神情,储栖云忙不迭起身站于一旁,满面肃然,直至外人离去,门扉紧掩,才复又现出原形。
经此一事打岔,萧玉山也不与储栖云计较了,捧了新一碗红枣圆子茶来喝:“你可晓得宫里分送这个,是何缘由?”
储栖云望着盈盈一碗汤水,应道:“必然有些寓意。”
萧玉山笑答:“红枣正应了‘早日高升’,圆子则是‘团团圆圆’之意。”
“如此说来,我当真得吃下满满一碗。”储栖云极喜欢这寓意,先舀一勺红枣道,“陛下封了我近身护卫一职,算得高升。”
待到红枣吃下去,他又舀一勺糯米粉小圆子,笑意更深:“除夕能与心爱之人相聚守岁,又应了‘团团圆圆’。”
萧玉山细细想来,亦觉得储栖云此言有理,不免感慨万千。感慨之余,又不由对储栖云前尘往事心生好奇,便问道:“从前时候,你在虚鹤观是如何守岁的?”
“虚鹤观乃清修之地,甚是无趣,若是从前,我便大被一盖,睡至天明。” 储栖云仔细回想从前在徐鹤时,并未发觉有趣之事。
萧玉山早便晓得,让储栖云留在道观里头,实在拘束他心性,如今给他入宫,倒也算得好事。如是想着,他便道:“这般说来,你得先谢过我。否则这个除夕夜,你只能窝在那小屋里头独自过。”
“是了是了,多谢陛下隆恩。”谈笑之间,储栖云也未起身,捧着碗边吃边谢恩,俨然一副“恃宠而骄”之状。
萧玉山也不同他计较,只拿笑眼望向他,就似桃花眼里绽桃花,分外醴艳。
“你若想听趣事,我倒还记得些随师父入虚鹤观之前的事。”储栖云喝完红枣圆子茶,将碗一放,便又开了腔,“陛下可知晓何为‘皇帝菜’?”
“若照字面意思,便就是我桌上所放之菜实了。”萧玉山却晓得,此菜必另有寓意,只等储栖云说下去。
“非也非也,这‘皇帝菜’可不简单。”储栖云来了兴致,与萧玉山道,“我幼时行乞,每逢年关,便要挨家挨户敲门,求些米与菜。那些个好心的人家,便会舍些白菜青菜番薯之流,偶尔遇上富足的,还会赠点咸肉。”
“等到除夕夜里,我们便将讨来的菜食煮成一锅,热腾腾地分食。”储栖云幼时凄苦至此,但每每回忆,却从不曾怨天尤人,总能以玩带笑讲出来,“我们乞儿里头,皆道此菜皇帝吃得也得拍手称赞,故而取名曰‘皇帝菜’。”
“原是这样啊……”听得此话,萧玉山却是笑不出了,为私,惜储栖云幼时命途多舛;为公,哀民生之多艰。
储栖云见他蓦然低垂眼帘,眉心拢聚万千忧思,忙不迭扬了语调道:“我这是忆苦思甜,感念君恩,现如今怎惹得君王伤怀了?”
“你啊,真是有一张巧嘴。”萧玉山轻推他肩头,复又笑了,宛如一朝春风忽至,“不如明日下令,命人大锅熬煮‘皇帝菜’,初一时候分给贫民?”
“如此甚好!”储栖云这才晓得,萧玉山方才思忖之事原是这个,顿时拍手叫好,“我替他们先谢过陛下仁爱。”
“先别急着替旁人谢恩,此事便由你亲自督办。”今夜听闻储栖云所言,萧玉山感慨良多。他有如此举动,亦是为成全储栖云。
“但微臣仍要进言。”储栖云忽而一笑,露狡黠之色,狐狸似的精明,“除却动用国丿库拨银两,不如也让那些个门阀士族出力,有钱的出钱,有米的出米。”
萧玉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啊——”
储栖云凑到近处,亦是笑道:“跟着陛下这么些年,旁的没学成,薅羊毛倒是格外精通。”
这一回,倒是让储栖云想到更深处去了。萧玉山听得此言,龙颜大悦:“就依你所言。”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预收啊求预收总攻养成计划'系统'
现在这一篇已经正文全文存稿完毕,还有几篇番外待写,下一本正在赶大纲,应该可以实现无缝衔接,所以跪求预收啊跪求预收
第39章
三十九、除夕与元宵 (中)
年初一时; 依照先例,皇帝需往东离山一行,于虚鹤观中祈福; 以求来年事事顺遂,国泰民安。
萧玉山临行在即,念及储栖云与虚鹤观的渊源; 踌躇半晌; 劝说道:“你若不想去; 便留在宫里头。”
储栖云素来豁达; 只笑道:“留在宫里实在无趣,正所谓故地重游人如旧,我倒想回去给师傅拜年。”
萧玉山见他并不曾因下山之事苦恼,自不会因旧地重游而尴尬; 终归带上储栖云伴驾; 一同去往虚鹤观。
虚鹤观众道士早已恭候多时,眼下见得皇帝御驾; 一齐行礼。萧玉山扶起苍阳道人,与他一同往正殿敬香。
苍阳道人一抬眼,猝然见得储栖云站在皇帝身后,只是改换了行装,褪去灰袍布衣,换做披坚执锐护卫打扮。转瞬之间; 老者已知晓储栖云下山以后,谋得好出路。
他本还为这孩子忧心不已; 不知储栖云带着些散银能去往何处; 又忧心他谋不到差事,致使生计堪忧。现如今; 眼见他已有光明出路,甚至名正言顺站在皇帝身旁,苍阳道人之心却实在不能欣喜。
储栖云瞧见师傅正望着自己,也不知为何,神色渐趋复杂,饶是他素来聪敏,也揣测不得一二分。
即便已拜别东离山虚鹤观,储栖云依旧感念师傅恩情,现下重逢,礼仪自不可少。只见他上前半步,恭恭敬敬与苍阳道人施一礼。
“多日不见,师傅可安好?”储栖云本不该再唤苍阳道人为师,但情分断不会因拜别此地而疏淡。
“自是安好。”苍阳道人说话之时,关切之色便掩不住了,“见得你也安好,为师便也安心了。”
想这储栖云,自五岁之年追随苍阳道人,直到拜别虚鹤观,已有二十载春秋。这其中结下的缘分与情分,哪是轻易就能被抹杀的?
等到敬香之时,储栖云只能守在大殿门外,终归脱开身。小师侄陆子茸躲在树后张望了许久,终归等到皇帝离去,这才轻手轻脚走到小师叔身后。
“小师叔好生威风!”陆子茸才十岁出头,还满是孩童心性,跳起来便朝储栖云肩头拍一记,“竟在陛下身边谋得差事。”
储栖云拽他到跟前,故意痛呼,佯装受了内伤:“你这小子,敢对你师叔不敬,看来是不想要点心吃了。”
陆子茸一听到点心,立时笑意一滞,收敛了顽皮相,踮起脚来就给小师叔捶背:“是我莽撞了,小师叔莫怪罪,就将点心给我吧。”
储栖云见他乖巧,自怀里拿出个油纸包,笑道:“栗子酥,皇帝吃的。”
“多谢小师叔!”少年捧着点心,眉开眼笑。
储栖云早在宫中时,便猜到今日定会见着陆子茸,故而临行以前,悄悄包上几块点心带着。
陆子茸踮起脚尖张望一番,见皇帝与师傅叙话去了,便拽着萧玉山去往僻静无人之处,自怀里掏出瓜子花生糖炒栗,围坐在一处,如从前那边谈笑起来。
再说萧玉山那处,焚香三炷,祈福方毕,就与苍阳道人一同去往茶室。
苍阳道人似又话想说,萧玉山亦然:“老神仙,寡人尚有另一事相问。”
苍阳道人心如明镜,直言道:“贫道猜想,定是为栖云。”
萧玉山轻笑一声,算作默认,继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