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大少爷-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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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兴公,我知道我家对不起你。那两块钱的事是我们眼瞎,不认识字,被人骗了。但我们的确是穷,家里缴不出那么多钱粮,我们只是想着让你少收点钱,没想过让你下台。”
“真的啊……”
老妇人又哭了一才开口说话,不过没有说让邦兴公帮忙的话,反而是解释了为什么会在那《陈情书》上签字的事,不过随着她越说越多,邦兴公和朱学休总算是明白了具体情况。
原来这老妇人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去了参加了国民军队,战争的死亡报告昨天传到家里。如今她家里有三个男人,分别是她的丈夫、儿子和孙子。只是她的丈夫老迈体弱,儿子又是一个病鬼,常年需要抓药看医生。所以别动队看不上他们,而是把她刚刚成年的孙子给带走了。
老妇人哭的凄切,也是个明白人。
朱学休虽然痛恨刘姓几族人对不起他阿公,但是听到对方家里穷困不堪,又是不识字的情况下,才在给上级政府的陈情书里签字时,嘴里再也说不出撵人的话来。
朱学休相信阿公会帮这老妇人,但是又怕他当场应下要救下老妇人孙子的话来,如果这话要是说出口,场面将不可收拾。
院子里里外外,可是站着大几十号、上百号人!
“阿公,……”
朱学休忍不住的叫唤了一声,想要靠近。
然而——
那老妇人看到朱学休靠近,当场就慌了。
“大少爷,你别过来,别过来。我不走,我不走!”
“大少爷,老婆子求求你了,别赶我走,我要是出了这道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啊!”
“大少爷,呜呜呜……”
那老妇人对着朱学休说话,却是紧紧的抱着邦兴公的腿脚,揽在怀里,死死的不肯松手,说着说着又哭开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回不来了,什么意思?
“表婆婆,你说清楚,……别,别急,我不赶你走,你说清楚!”
“你告诉我,是谁在逼你,我帮你做主!”
这一刻,朱学休怒了,怒气冲顶,他以为是老妇人的儿辈在逼迫她,说三道四。
“是不是你崽,还是你儿媳妇?”
老年人年老体弱,经常不能自食其力,要是儿孙不孝,或是遇上苛刻的儿媳妇,那就经常会受到苛待或胁迫,生活中要是有个小病小痛,说不定都会直接到鬼门关报到,处境十分可怜。
从古至今,这样的逆子恶媳,从来不缺少。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本不好管,但是朱学休对这种事看不惯、深恶痛绝。朱学休很孝顺,光裕堂更是以孝传家。
“没,没有。”
“大少爷,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孙,要是没了,你让我怎么有脸回去,有脸去见家里的老头怪,还有我崽,我的儿媳妇?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刘家的列祖列宗。”
“我对不住他们!我……,要是出了这道门,我就再也回不来了,也没脸见他们。”
老妇人摇着头,手指抹着泪,又用手背揩着鼻水。
“真的,没人逼我,我的崽和儿媳妇对我很好,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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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前院里的枪声
“我对不住他们!我……,要是出了这道门,我就再也回不来了,也没脸见他们。”
老妇人摇着头,手指抹着泪,又用手背揩着鼻水,慢慢的停了哭声。
“真的,没有人逼我,我的崽和儿媳妇对我很好,都很好。”
老妇人解释的很好,也很像她的状态,通情达理。但是朱学休不相信,越想越是怀疑,面色阴沉、眉头紧皱,就差没有在脑门刻上这两个字。
见到他这样,老妇人才又诺诺依依的开口了。
“我孙崽昨天夜晚被抓,屋里的老坏蛋直接就倒了,一直晕着,今日天光了才醒过来,知道我要来陂下,来找邦兴公,他告诉我,……告诉我……”
老妇人越说越是小声,说到这里,再也没有接着往下说,但她话里的意思已经明了。
至此,朱学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先前老妇人会哭成那样,如丧考妣,她这的确是被逼的。
只是想到只是这样一件事,就让一个家庭变成这样,心里堵得慌。
不过也看得出来,老妇人的儿子和儿媳妇对她不错,不然也不会宁愿把丈夫卖了,也要保着他们,她是在怕光裕堂的大少爷去找她儿子和儿媳妇的麻烦。
“阿公……”
少年人易冲动,情绪去的快,也来的快,朱学休早已改变了立场,希望阿公出手帮助老妇人,这里关系着好几条人命,要是老妇人孙子回不来,说不定家里就会接连倒下好几个,需要准备两三副棺材,于心不忍。
孙子的表现,邦兴公看在眼里,不过没有说话,他知道孙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
邦兴公看着眼着的老太嫂,再看看远边站着的其他人,眼神定定,面色变幻不定,心里满满的是顾忌,好生为难。
“邦兴公?”
“邦兴公?”
老妇人眼巴巴的看着邦兴公,她看得出来,邦兴公已然意动,只是因为某个或者是某些原因,所以迟迟不开口。
老妇人跪在地上,哀求了几遍,看到对方不应声,突然想起什么,抖抖索索的就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赣南妇女的裤子都是在侧边开口,用裤腰带吊着,而裤腰带基本就是一根宽大些的绳带子,打个结就成了裤腰带。
这样的穿着从解放前一直到解放后,改革开放,一直都是这样,如今21世纪,还有很多赣南老年妇女的裤子是侧边开口,她们会把贵重的东西装在裤腰带压住的侧方口袋里,贴身放着,防盗防丢。
“票子,票子……”
老妇人一边解着,一边低声叫着,很快就解开了锁结,从裤袋里摸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钞。
“邦兴公,这是他们给我的票子,都在这里,只是昨天过节,我买了点猪肉,打散了。”
“我给你,都给你,求你帮我把孙崽救出来!”
说着,那老妇人就将手里的纸钞往邦兴公手里塞。
这是当初他们在陈情书签字得来的,美其名曰是族里发放给族人的过节福利,但是不签字画押的就没有,是个人都能想到这里面是怎么一回事,不言而喻。
邦兴公站着不动,没有接老妇人手里的钱,看着眼前老妇人那黑瘦、粗糙,还有几道开裂的口子,脸上不停的抽搐。
“老太嫂,我……”
话说到一半,邦兴公没法说下去,而是转眼望着院子里其他的人等,那么人都眼巴巴的看着。
“我……”
“邦兴公,……呜呜……”
老妇人一声喊,又哭开了,也不往邦兴公身前凑了,双膝着地,直接就在地上半跪着,嚎了起来。
“天老爷呐,你开开眼啊!”
“我已经有一个儿子死在沙场上了啊,屋里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命的孙崽,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啊?”
老妇人捶胸顿足,一会儿拍着地面,一会儿拍着大腿,呼天喊地。
她跌坐在地上,先前双膝着地的行走,磕破的膝盖就露在外面,膝盖上划破不少,丝丝见肉,透着血迹,稀疏的头发只是几下摇晃,就散了开了,根根透着银光,双目通红,眼珠发黑,配上那深褐的面色,还有额头、鬓角上道粗大的皱纹,就如厉鬼出现在阳光底下。状如疯狂!
此情此景,朱学休只感觉一股寒气迅速从心底升起,直涌脑海,凉透心窝,而喉咙里又有一股子热气翻上滚下,不断的来回滚落、升起,心里好不难受,堵的慌。
“阿公……”
轻轻的唤了一声。
“天老爷啊天老爷,你开开眼吧,开开眼。为什么做好人就这么难,为什么你不把那帮孙子收了去,为什么好人没有好命,祸害遗千年,留在这世上为非作歹,祸害我们呐!”
“他们不是好人,不是好人啊。天老爷你开开眼吧,开开眼,把宪兵队和别动队那帮孙子,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收了去吧,我求你了,天老爷!”
“天老爷,我求求,你发发慈悲,显显神通吧,把那帮人收了去,(防)政(和)府(谐)不是好人啊!”
老妇人跪在地上,呼天喊地,双手合什、四向拜神,不停的叩拜。“天老爷,我求求你,求你把孙还给我吧,我求你了,天老爷!”
“我的孙呐……”
如泣如诉,如莺啼血。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场的人,有人做过孙,有人当过奶,此情此景,四周一片寂静、默默无声,各个都是满脸悲容,心有同感。
朱学休泪流满面、这一幕直接击中了他的软肋,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公公、婆婆。
朱学休小时候远道而回,水土不服,吃什么吐什么,瘦的皮包骨,是邦兴公的妻子,也就是朱学休的奶奶背着他走山淌水、寻医问药,回到家里还天天拜祭,求神求佛求祖宗,保佑自己的子孙平平安安。
朱学休的奶奶经常背着他,一直到他五六岁,到她临死的那两年。朦胧中,朱学休就感觉自已还伏在婆婆的背上,还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扶着她的双肩,一幕幕直涌心头。
如今想想,光裕堂当年的老太婆已经离世十年,多年来陪伴着朱大学长大的,只有他眼前这位头发斑白、风烛残年的老人。
“阿公……”
忍不住的一声轻唤,唤的深情,眼睛通红、湿润。
朱学休的呼唤,没有把邦兴公唤醒,他正苦苦思索,艰难的平衡着其中得失,又当如何做。
不过,邦兴公没反应,倒把那名老妇人唤醒了,在听到的朱学休的呼唤后,她当即就把身子转向了邦兴公,手脚并用,快速爬到了他的面前。
“邦兴公,求求你,我求求你,麻烦你把我孙崽救出来。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动队那帮人就不是人,我孙崽要是被他们卖了,在哪个老煤坑里,死了都没有人知道,扔在路边就被野狗吃了,尸体都留不下来啊!”
“邦兴公,邦兴公,救救我孙崽吧,别动队那帮不是人!”
老妇人冲着邦兴公猛叩,磕头就像捣蒜一样,只是几下功夫,本是松软的泥沙的地面就被磕的殷实。
“老太嫂,快起来,快起来!”
邦兴公早已是老泪横流、浑身颤抖,扔了拐杖,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想着把老妇人从地上搀起来。
然而——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枪声。
“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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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别动队邹天明
“叭……”
“叭、叭……”
院子里响起了枪声,一连开了三枪。
枪声一响,朱学休就滚到了地上,几个滚,就翻到了邦兴公身边。
“阿公!”
朱学休的心都颤了,他感觉到脸上溅到了液体,有点腥。
邦兴公没有说话,还好好的站着,只是一对眼睛却是看着院门口的方向,刚才的伤心模样一扫而去,两眼湛着精光。
中枪的是刚才说话的老妇人,她就倒在血泊中,背后连中三枪,就倒在邦兴公和朱学休的面前,刚才洒到朱学休脸上的,就是她的鲜血!
老妇人中枪之后,并没有当场死去,眼睛还没有闭上,似乎还有无数的话要说,喉咙咕咕的响。
“谁做的?”
朱学休怒不可歇,第一个念头就想知道是谁做下的,顺着阿公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罪魁祸首,只是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
院门口的大门边上,立着三个人。
领头站在中间的西装革带,穿着一件浅衬衫,带着两名随从跟在身后,头上顶上一顶黑色的帽子,三个人都是这样,只是帽子的型式和模样各有差别。
他们三个人都带有枪,两名随从还挎着,放在枪套里面,只有领头的那位手里拿着枪,枪口向着上前方。
“拿下。”
“收了他们的枪支!”
朱学休没管这些,直接下了命令,手里的驳壳枪直接指住了对方。
“哗啦……”
“哗啦!”
院里院外,一阵枪弦响,刚才的枪声早已把护卫队的成员引了过来,里里外外百十把枪,统统瞄准了陌生男子三个人,他们就立在院门的台阶上。
见此模样,那名男子的随从,掏出手枪,指着就近的护卫队的成员,神情紧绷,护在领头的男子左右。
全场静的可怕,形势一触即发!
然而——
那名领头的男子却是极为张狂,看到没有看朱学休一眼,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周边指着他的枪口,以及持枪的人员,那男子就再也没有理会他们,手里拿着枪不动,目光来回在院子里前来主院求助的众人面上扫过。
他的目光阴冷、凌厉。
凡是那男子目光扫中的,绝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