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人又败家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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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海棠像是将陆燕尔当成了绝佳的倾诉对象,将自己的少女情怀,将自己的喜怒爱嗔,爱而不得,思而不见,全都像倒豆子一样倒给了陆燕尔。
陆燕尔淡淡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淡淡的听着,不发一言。
哪个姑娘没有过这般烦绪的情丝呢?
她老老实实地扮演着一个好听众。
等程海棠说完,陆燕尔才道:“未来,有何打算?”
程海棠扭头看向她,眼前的姑娘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却已是她的嫂子,原以为会听到她的讥讽,没想到只一句云轻云淡的‘未来,有何打算?’
“你心里不膈应么?有姑娘如此爱慕你的夫君?”程海棠俏脸微怒,似要激起陆燕尔的愤怒,如同她当初那样张牙舞爪。
陆燕尔却反问:“为何要膈应?有人倾慕夫君,只能说明我的夫君极好,她们当羡慕的是我!”
程海棠一怔,旋即哼笑了起来:“呵,这倒新奇,你就不怕数不清的桃花将你夫君勾走?”
陆燕尔随手摘了一朵盛在灌丛中的野花,嫩白的手一折,野花便碎了一地,她微仰着小脸,眉目飞扬:“我夫君会自己掐桃花,让她们全部凋零。”
那傲娇的小表情活灵活现。
“再不济,我也会掐桃花,就像刚才的花儿一样,唯有在属于它自己的枝叶上绽放才有它的美丽,落在了地上,你还觉得它美吗?”陆燕尔弯了弯唇,甚是惋惜,“一旦融入了泥土,恐怕再难见天日了。”
程海棠讶然,怔愣当场。
半晌,她才幽幽道了一句:“辣手摧花,真狠。”
陆燕尔展颜一笑,软声道:“表妹错了,表嫂是惜花之人。”
程海棠:“……”
多日憋在胸腔的郁闷似乎有所得解,将自己多年的情思倾诉出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程海棠哼了哼,没好气地说道:“那我可要好好看看,真有那些娇花扑上来时,表哥是掐花还是护花,而表嫂你又是摧花还是惜花?表妹拭目以待!”
表哥性情阴沉不定,如万年的冰块岩浆,可那张脸对姑娘们却有致命的吸引力。
有的是人前仆后继。
陆燕尔抽起嘴角,没有言语。
程楚河踉踉跄跄地站在花圃外,手搭在楼君炎肩上,扯着嗓子,对着这边喊了一声:“海棠,回府了!”
程海棠抬眸看过去,只看见楼君炎的目光清淡地落在陆燕尔身上,眼里根本就无自己一分,她深深地看了眼陆燕尔,不情不愿地说道:
“表嫂,祝你和表哥在京城顺利。”
陆燕尔弯眉:“谢谢。”
两兄妹离开后,楼君炎踱步走到陆燕尔身侧,与她并排而立,侧头轻问:“你与海棠说了什么?”
“追忆似水年华。”
说完,陆燕尔狠瞪了他一眼,可没忘记他做的恶事,提步就走。
楼君炎大步跟了上去。
陆燕尔有心甩开他,小跑了起来,可却怎么也甩不开他,反而将自己累得够呛。
索性,停了下来,慢慢地朝屋里走去。
楼君炎亦放缓了脚步,跟在她身后,踏着清冷的月色,而她的影子映在他的影子上,宛若他拥抱着她,缠绵而亘古绵长。
我心悠悠。
……
却说程楚河离开楼府后,并没有回程家,而是径直去了崇德侯府。
程楚河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同顾辞说道:“阿辞,有一事,我不吐不快,憋了我好长一段时间了,感觉特对不住你。可说了,我又怕你惹你不快。”
自从知道陆燕尔嫁给了他表哥后,程楚河面对顾辞时,总有些心虚,几次三番想将此事说出,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本该做他好友妻子的姑娘,转瞬就成了他嫂子。
这实在是教人难为情。
顾辞温润的眸微动,不动声色道:“说,何事?”
程楚河搓了搓手,又闷头喝了杯茶,才支支吾吾道:“那个,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顾辞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吐道:“不会。”
“你的未婚妻陆燕尔,她……”程楚河小心瞄着顾辞脸色,见他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依旧如常,便继续往下说道,“她嫁给了我表哥,现在,是我表嫂了。”
顾辞脸色依旧温润如玉,无任何变化,无任何波动。
见状,程楚河彻底放下心中巨石,这些天可憋死他了,好在顾辞对陆燕尔也无甚感觉,才能如此淡若春风。
他大咧咧地坐在了顾辞对面,给自己斟了杯茶,嘻笑道:“说出来就痛快了,那陆燕尔也只是长得好颜色而已,这天下比她好看的姑娘多得去了,阿辞你以后娶的姑娘,定是品貌双全才情绝佳的女子。”
程楚河没道德地贬谪了一番陆燕尔,面上笑呵呵,内心哭兮兮,表哥,表弟纯属无心,莫怪莫怪。
“嗯。”顾辞抿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问道,“他们夫妻关系如何?”
程楚河晃悠了一下脑袋,只觉得方才喝的酒水让他脑子昏沉沉的,无暇多想,便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关系自然极好,鸾凤和鸣,就我表哥那个臭脾气面对陆燕尔时,人竟然柔和了几人。而且,我发现陆燕尔就不是个简单的姑娘啊,你知道吗,她……”
“她如何?”顾辞淡淡追问。
程楚河又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楼君炎那儿探听来的内幕,抬头嘿嘿一笑道:“陆燕尔,她对楼君炎一见倾心,再见成婚!”
顾辞眸色一凛。
陆燕尔竟只见了楼君炎一面,便要毁他婚?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昏昏欲倒的程楚河,疑惑道:“楼君炎何时去过安和县?”
“去什么安和县,楼君炎就在江州认识的陆燕尔。”
说完,程楚河便倒了过去,呼呼大睡。
而顾辞神色一僵,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些被忽略的事情渐渐明朗清晰。
陆燕尔退婚后,陆秉坤曾亲自上门致歉。
怎么说来着,小女竟离家出走跑到江州退亲,自幼连安和县的地界儿都没出过,也不知她怎会想不开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事,想来都是他这个父亲教女无方,望侯爷和世子爷宽恕小女。
没出过安和县,却在江州认识楼君炎?
很好。
竟敢欺骗他至此?
什么与人私定终生,都是糊弄人的鬼话。
顾辞向来受人追捧,就连江州的姑娘全都视他如最佳思慕对象,多少江州姑娘企图嫁入崇德侯府,做他的世子妃。
可却因为那一纸婚书,他不得不娶个从未见过面的姑娘过门,他本已妥协,可结果呢。
人家还看不上他。
顾辞冷笑了一声,吩咐下人将醉的不省人事的程楚河抬到厢房,而他则在书房独坐到天明,神色沉沉,等到再出门,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
“世子爷,京中又来信了。”管家拿着封书信过来,禀报道。
顾辞眸色淡淡,随意扫到封纸上那抹纯白的凤仙花图案,便已知是何人,他扬手接过,看完信后,唇角浮现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才是他该娶的姑娘。
温婉天真,家世显赫,一颗心皆系于他身。
一行车马自楼府出发。
出了江州城后,便自行分成两路,一路继续往北边京城而去,一路却是往南边行驶。
而陆燕尔正是坐在南行的马车里,直到三天后,看到异常熟悉的县碑时,才发现他们竟然回了安和县。
“夫君。”
陆燕尔全然忘了这几日与楼君炎怄的气,整张小脸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又惊又喜道,“我们不是去京城吗?”
楼君炎睁开眼睛,挑挑薄唇:“小婿总要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是哦,你都没见过他们。”陆燕尔撑起下巴,语气轻快,“不过,他们一定很满意你这个小婿,不对,是贤婿。”
现下,陆燕尔满心只有归家的喜悦,哪儿还顾得上跟楼君炎置气。
从江州到安和县的路上,陆燕尔对楼君炎横看鼻子侧成峰,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哪儿有此刻的神采飞扬,熠熠夺目之姿。
楼君炎暗自庆幸,经历了书房一幕后,回安和县实在是明智之举。
原本没发生那事,他也要带她回趟安和县,这是生养她的地方,他必须知道,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养出陆燕尔这般的姑娘。
又明媚又安静,又柔弱又挠人。
你觉得她明媚如阳光,可她多数都是一副乖巧安静的样子。
你觉得她柔弱呢,可她偏偏又坚强的过分,面对悍匪,好不露怯,还敢伤人。
你觉得她木讷呢,可她又聪明的紧。
你觉得她事事以夫而天吧,可她又会跟你闹脾气,那般娇憨的小女儿姿态更让人欲罢不能。
这般矛盾重重,却又将诸般特质完美契合在一起的姑娘,实在让人难以侧目,你只需静静等待,便会发现越来越多的惊喜。
等楼君炎见过陆秉坤夫妇后,并未觉得他们有何奇特之处,但胜在家庭氛围融洽,人口如楼家一样简单,无姬妾嫡庶之分。
楼君炎若有所思。
他少年时期长于吴兴外公家,而周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枝繁叶茂,根基深厚,可家族内部斗争却极其激烈,嫡庶之争,姑嫂攀比,妻妾争宠,家产算计,屡见不鲜。
这是他最开始生长的漩涡,而他又是外姓子,可想而知,当年的处境有多艰辛。
但楼家经历过重创,楼富贵和周瑾玉无锡顾及他,只能将年幼的他丢在周家。
等他们情况好些了,每年都会带大量的钱财到周家,周家长辈便会看在钱财的份上对他好些,但同龄相仿的兄弟姐妹们却不会如此。
他原本可以早点离开周家那个泥潭子,可在泥潭子中却有个真心待他好的人——外公周毅,也是对他意义深远的人。
周毅几乎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甚至请了江湖的名剑客教他武学,不求他未来帮衬周家,只愿他以他之学能登青云上,做一代名臣。
“来,贤婿。”
陆秉坤有些喝高了,一边拽着楼君炎的袖子,一边趔趄的往书房而去,“我这儿有几幅字画,贤婿过来帮我鉴赏一番。”
楼君炎侧眸,扫了眼陆秉坤扯他袖子的手,莫名的发笑。
原来,陆燕尔是从这儿学来的。
郑氏本想叫住陆秉坤,可看楼君炎没有面露任何不悦,便也没说什么。
而陆燕尔则有些头大,爹的那些字画估计又是从哪儿淘来的赝品,楼君炎连天下只此两份的真迹《清明山河图》都能弄到手,爹竟然让他去鉴赏赝品。
原本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可现下却是,老丈人看贤婿越看越欢喜。
见他们去了书房,郑氏便拉上陆燕尔去了绣阁,说些私房话。
“儿哪,来,娘看看,你在楼家过的好不好?”郑氏拉着陆燕尔转了转,发现小妮子竟胖了些,不禁笑的更开心了。
“看来,你真是去楼家享福的,娘放心了。”
陆燕尔猛地抱住郑氏,在她怀里蹭了蹭,娇软道:“我真的好想你和爹爹哦,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你嫁到夫家才三个月,就这么想娘家,以后长长久久的日子咋过?”郑氏红了眼眶,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儿。
陆燕尔揉了揉额头,抬起袖子给郑氏擦眼泪,自己鼻子也酸酸的:“娘……”
郑氏一掌拍开她的手:“这么贵的料子别弄脏了。”
“娘害怕弄脏女儿的衣服,可女儿却觉得再贵重的衣服,也及不上娘对女儿半分的关心。”陆燕尔一脸认真道。
有女如此,郑氏的心,甚感欣慰。
女儿带着贤婿回娘家,是喜事,郑氏便收了眼泪,拉着陆燕尔的手坐在床榻边,“你公婆待你如何?”
陆燕尔将楼富贵给她库房钥匙,让她随意支取银子,还有楼夫人教她打理商铺的事,一并说了。
郑氏听完,咋舌不已:“这哪儿是将你当媳妇,根本就是拿你当女儿啊。”
陆燕尔一笑:“所以,娘不必忧心女儿的处境了。”
郑氏不住的点头,又问了楼君炎的近况,陆燕尔一一言明,郑氏越发满意这门亲事,想了想,便又道:
“他可知道心疼人,就晚上的时候……”
陆燕尔唇边的笑瞬间凝固,莫名的想起书房之事,嫩白的脸迅速染上红霞,一路红到了耳朵根儿。
她羞涩点头:“夫君对我很温柔。”
郑氏见状,哪儿还有什么不明了的,便不再追问,又陪着陆燕尔说了会话,郑氏便指挥着丫鬟换上了新被褥,方才笑着离开。
陆燕尔默默地看了眼房间唯一的床榻,拍了拍微热的脸颊,弯腰从床下的暗格里抽出本小册子。
这是郑氏交给她的春图册子,让她出嫁前好好学习。
但她当时瞥了一眼,觉得太过羞人,便塞在了床底下。
一番心理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