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电影人-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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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随到随走”,成千上万人到墙下,苏联被迫放开栅栏,而后群众一拥而上,并用工具砍砸墙体。1990年6月,东德正式拆除城墙,10月,两德统一。
“嗯,”莘野说,“东边画廊是现存的三段墙中最长一段。《兄弟之吻》是这里的画作当中最著名的。内容是苏联、东德领导人的亲吻照片,象征合作。另外,Spree河就在附近,非常美。”
谢兰生手拎着话筒,想象莘野说的东西。
“兰生,”莘野又继续说,“我在景点跟你说说都能看到什么东西,就像一起来了一样。”
“……嗯。”此时兰生已经明白莘大影帝的用意了——他们两个本应该在影展之后同游柏林,可是自己去不了,于是莘野到各景点打电话来,说有什么,就和自己到了一样。
谢兰生又心动不已。
这个男人是浪漫的,而自己也是浪漫的。谢兰生出生于1969年,他从来没见过浪漫,除了在电影里或者在电视里,周围的人大多认为爱情就是柴米油盐,可莘野却如此特别,让他心动。
“兰生,”莘野声音再次传来,“我刚拍了不少照片,你拿到后可以再看。”
“嗯,”谢兰生说,“我要看。”
“好了,”莘野又道,“那我前往勃兰登堡了。”
谢兰生没问那是什么,只笑着道:“那我等着下通电话了。”
果然,才一会儿,谢兰生又接到电话,莘野声音依旧低沉:“勃兰登堡在市中心,是柏林墙一道城门。建筑模仿雅典卫城,门顶上是胜利女神……它周围是巴黎广场,很繁华的一个广场。”
谢兰生又继续想象:胜利女神……在马车上吗?
接着莘野又走去了不远处的犹太人纪念碑、犹太人博物馆。一块一块黑色石碑在空地上铺展开来,一共2711块,如同一片墓冢波浪,让人感到十分沉重。各国使馆也在这边,它的意义可想而知。
谢兰生又努力构想。
而后是胜利纪念柱——纪念普丹、普奥、普法三次战争,纪念1870年统一德国、建立德意志。再然后是柏林大教堂,金碧辉煌气势宏伟,还有最大的管风琴,再而后是国会大厦,最后则是博物馆岛,有历史,有艺术。
全部逛完,莘野又到一家餐厅喝了啤酒、吃了香肠,他一边喝一边说,谢兰生只低低地笑,觉得自己也品尝了。
像这样的“一起游览”还当真是挺特别的,甚至可以记一辈子。
最后,柏林时间下午5点,北京时间半夜12点,莘野打算回酒店check out而后出发去机场了。
在电话里,他问:“兰生,去接机吗?”
谢兰生说:“不去。”
莘野:“…………”
“莘野,”然而紧接着,谢兰生就轻声道,“你回北京那天晚上咱们两个在景山见,好吗?我有一些重要的话说。”
莘野一愣。
景山。
1991年12月21号,他在那里说他爱他。
谢兰生又自顾自地:“如果一切全都顺利……下来咱们去吃‘顺峰’。”1991年,他就说要去吃顺峰,可两人在景山分道扬镳,莘野当时转头下山,黑色风衣飘了一下。
谢兰生想郑重告白。
平心而论,虽然《圆满》杀青宴后他就决定“试一试”了,知道自己喜欢莘野,也知道莘野喜欢自己,可是当时,在这年代,对跟男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长相厮守,他还是有一些困惑。
这一条路布满荆棘,他们真能走到最后吗?自己不会娶“李芳芳”,他们可能会分开的。反叛固执如谢兰生也不敢说一定能happy ending。
那时,他想的是,不会后悔,就好了。
然而现在,他有决心。
柳摇因为没人陪她甚至痛苦到了自杀,而他自己有莘影帝始终如一,幸运至此,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又有什么理由不珍惜?
莘野的爱是他至今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他不撒手,死也不撒手。
想到这里,他又追问:“莘野,明天我不接机。晚上6点,在景山的夕阳当中直接见面,行吗?”
“嗯。”莘野喉间发出轻笑,“明天晚上6点,在景山的夕阳当中直接见面,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后面会有结局!但这一part没他事了,他不是啥重要人物,重点还是事业线哈!还有感情线!
有的同学木有见过90年代的BP机呢。它跟短信是不同的。发消息的要打电话到寻呼台,告诉寻呼小姐要发送的内容,寻呼小姐再手动地把消息给机主发去,这样的!因为说话会被误解,消息经常有错别字……
第71章 柏林(八)
次日; 谢兰生在下午一点就到景山的大门口了。
他想把那全部看过。一景一亭、一草一木; 他想记住这个地方——今天的景山; 1996年3月4号的景山。
他还带了蔡司相机,想拍点好的照片。
他上午在图家图书馆查了下景山历史。这里本来叫万岁山,因紫禁城北是玄武位; 按照说法应当有山,于是朱棣堆土成山,它也曾是北京最高点。顺治八年; 改名景山; 乾隆修了五个亭子,分别立在五座峰上。五个亭中各有铜像; 叫“五位神”,也叫“五味神”; 象征着酸、甘、苦、辛、咸,而万春亭居于中峰。后来; 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景山遭到严重破坏,五座铜像四座被抢一座被砸; 风光不再。景山公园的寿皇殿现是北京的少年宫; 谢兰生在上学以前曾在那里学过画画,少年宫的画画老师还说他有艺术天赋。
进园以后,谢兰生把三座园门、五个亭子全都逛了。他还去了寿皇殿和另外两殿,还有槐树。他一步步走,慢慢地走; 觉得这里真是可爱,他忍不住露出微笑。这四年多,他没来过,也不敢来,虽然,在四年前莘野问他“整个北京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时,他回答了“景山日落”。谢兰生有预感,他有四年不敢喜欢,但以后会再喜欢上的。
差不多到六点整时谢兰生才上了山顶。
他郑重地踏过最后几级台阶,而后眼见万春亭的两个尖儿露出一点儿,接着是宝顶、牌匾、飞檐、立柱……最后,万春亭终在他登顶的一瞬间露出全貌。
这时太阳开始落了,不上不下卡在中间。
残阳如酒,天空绯红,云层上下亮堂堂的。
因为冬天刚刚过去山顶游人并不算多。谢兰生只随便一扫,便在一群男男老少中被一个背影吸走目光。那个背影宽阔挺拔,带着压人的气场。
莘野实在太显眼了,不少人在偷偷看他。
此刻,莘野背对兰生站着,面朝南面故宫。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灰色的长款外套,两边领子完全对衬,顺着脖颈畅流而下,他敞着襟儿,并不觉冷,露出里面马甲、衬衫。莘野的手插在兜里,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谢兰生也顺着目光向神武门望了过去,而后只觉在恍惚间过去、现在就重合了——那座宫殿威严耸立,600年来都没变过,他与莘野的这四年只不过是白驹过隙。奇迹的是,莘野作为人的感情竟然也是分毫没变,仿佛也能到地老天荒。
谢兰生走过去,叫:“莘野。”
莘野侧身转眸。
这时候谢兰生发现,莘野面前的亭座上竟然立着他的金熊。金熊也在跟着一起观赏夕阳中的故宫。
谢兰生笑了,问:“这是金熊?”
“对。”莘野拿起那个金熊向谢兰生递了过去,说,“谢导,恭喜。”
“谢谢,其实这是大家的奖。”谢兰生用两只手把那座金熊接了过来,拇指摸摸它的腿儿,又摸摸它的肚子,而后是它的手、它的脸、它的耳朵,心里一阵甜一阵酸。
这个奖是对他的肯定。
过了会儿,莘野的手从兜儿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像是那种无菌药瓶,说:“兰生,我到柏林参加影展的第一天下雪来着。这是落在露台上的,我想你会比较喜欢。”
“啊,”谢兰生接了过来,说:“谢谢。”
莘野说对了。比起照片,他更喜欢这些东西,可以放在书架上面。柏林影展首日的雪,又抽象,又具体。
谢兰生把金熊奖杯重新立在亭座上面,面对夕阳还有故宫。自己则与莘大影帝肩并肩地并排站着,一边看景色,一边随口聊天。
莘野说:“上个月,人跟电脑下棋来着。国际象棋世界冠军俄罗斯人Garry Kasparov最终以4∶2击败了电脑‘深蓝’。”
“电脑下棋?”谢兰生只感到神奇,“不过,电脑都是死东西嘛,人类当然会赢的啦。”他想,应该是,人类提前输入程序,电脑看到这个局势就这样下,看到那个局势就那样下,非常死板,能力有限。
莘野只是微笑摇头。
谢兰生又跟莘野说,北京也有互联网了,他正打算去“瀛海威”学习一下浏览网页,莘野似乎有些诧异,表情俨然是“这还用学”,让谢兰生再次意识到莘野这人真的洋气。被莘野看扁,四年前他肯定生气,现在却不了。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渐渐说到四年前了。
谢兰生回忆着说:“咱们路过老槐树时,你还问过‘崇祯是谁’。”
莘野闻言笑了声儿:“我那时候真不知道,但回去把明史看了。92年的《剑桥中国史》,费正清、崔瑞德编的。”
“哎?”
“我想了解崇祯,想了解景山,想了解你生长的地方,不想以后在谈话时总是发生鸡同鸭讲。”当然,他也想了解自己的国家。
知道莘野过目不忘,谢兰生也有些感慨:“莘野,你越来越有文化了,我以后都不好笑话了。”他意识到,莘野过去为了走近自己真的做了很多。
这时太阳坠下云朵。天是整片刺目的红,好像满是玫瑰的画,又浪漫,又旖旎,又浓烈。
知道现在是时候了,谢兰生把呼吸顺顺,对莘野说:“莘野,你来。”
莘野则是低低一笑:“遵命。”
“……”谢兰生脸也变红了,不知是被夕阳映的,还是怎么的,他走到了四年之前自己坐过的位置,转过身子,伸手一指:说:“莘野,坐这。”他四年前曾在这里坐了许久,印象深刻。那时,他抽掉了三四根烟。
莘野深深看他一眼,坐了。
角色对调。
他还把金熊放在一边,端端正正,正对兰生。
“……”谢兰生又再次感觉莘野有时像个流氓——他明知道不太好让别人看见告白现场,还整只熊盯着自己,而且又是重要的熊。
想想还是不好意思,谢兰生上前一步把金熊转过去了,让它背对他们两个。
莘野含笑。
而后兰生回到位置,看着莘野,舔舔嘴唇,捏捏自己的夹克衫,说:“莘野,今天正好是元宵节。”
“……嗯?”
谢兰生又继续按照他准备的腹稿告白:“一年当中首次月圆。咱们两个今天见面……大概预示一生团圆。”
莘野静静听着。
谢兰生的手一攥拳,跟莘野在那时一样,在他面前单膝蹲下,扬起头来,张开嘴唇,仰望着,说:“莘野——”
见谢兰生如此低姿态,莘野还是受不了了,一个躬身,把谢兰生给拉起来,攥着对方腕子的手顺势轻轻一扯、一拽,另一只手握着对方的小细腰一揽、一转,让谢兰生坐在他膝盖,两手搂着,嘴唇贴着对方耳朵,说:“兰生——”
谢兰生:“……”
莘野又道:“我还爱你。”
“…………”谢兰生的呼吸一窒。
竟然又是莘野告白,还是莘野告白……这跟打算的不一样。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
在静谧的气氛当中,故宫变得层次不清,显得有些黑苍苍的,渐渐隐于夜色当中。而在故宫周围,天安门广场和人民大会堂则灯光璀璨,再往远方望去也是一片片的霓虹闪烁,与四年前不一样了,变繁华和变热闹了。
在视野开阔的中轴线上,紫禁城彻底消失了,其他地方灯则亮起——那里依然车水马龙。车辆仿佛钢铁洪流,血液一般在万千条纵横交错的通道中奔腾。
谢兰生突然感到冥冥中一切都带着意义。
在全北京甚至中国最繁华的这个地方,一刹那间,太阳落山,从白天到黑天,从人来人往到万家灯火,从事业到家庭,城市完成了新旧交接的仪式,而他们呢,在曾经的最高点上亲眼目睹着这一切,于这瞬间在一起了,也完成了新旧交接的仪式。
因为太阳已经落山,周围游客陆续走了,只有莘野和谢兰生还坐在那没大动弹。
三月北京还有点冷,谢兰生坐在莘野腿上,靠着莘野胸膛,觉得对方一身肌肉又暖又硬又有弹性,挺安心地就缩着了。
过了会儿,手有点冷,他就学着东北农民,把自己的右手插进莘影帝的左袖子里,把自己的左手插进莘野的右袖子里,用袖管里的温度暖手。莘野衬衫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