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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独立电影人-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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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李井柔道,“你陪客人聊聊天儿,我跟你爸买完菜了。”
  “哎,你俩就让我做饭吧!”谢兰生把两个老人牢牢按在沙发上,直起腰来,看看莘野,“莘野,走,咱们下楼,去超市买点东西。”
  莘野也起身,颔首:“嗯。”
  因为想要尽力讨好爸妈,谢兰生为这顿晚饭买了一整车的食材。他在厨房忙上忙下,莘野则陪李井柔聊天。能看出来,李井柔很喜欢莘野,是一个62岁的老太太对年轻帅哥很单纯的喜欢。
  半小时后,谢兰生的头探出来:“莘野莘野,来帮帮忙。”
  “嗯。”莘野对李井柔淡淡一笑,走进厨房帮忙去了。
  晚饭菜单里有几个菜是谢兰生的拿手菜,不过也有几个菜是莘野的拿手菜,他们二人分头准备,不过,有时莘野闲下来了,会从身后抱着兰生,嗅他的头发。
  谢兰生挺不以为意:“干嘛总闻?”他不觉得他自己有书里人物的香味儿,而是没味儿。
  莘野说:“好闻。”
  “哪里好闻?”谢兰生又随口应付,“只有头油的味道吧。”虽然出门前他洗过澡。
  “有。”莘野搂着谢兰生,说,“兰生味儿,我宝贝的味道。”
  “……”兰生耳尖有些发红,赶紧道,“行了行了,切肉吧。”
  莘野哂笑一声儿:“好。”
  最后晚饭七菜一汤,而且个个色香味俱全,谢兰生妈妈李井柔和爸爸谢彬还挺震惊的。
  兰生爸妈要开电视,却被儿子拦下来了。谢兰生说:“我几个月没回来了,咱们大家聊聊天儿行吗”,李井柔和谢彬二人不觉有异样,都同意了。
  于是四人边吃吃聊。
  聊《一见钟情》,聊超高票房,也聊惊人口碑,李井柔与谢彬心里真是高兴。
  谢兰生总有意无意说莘野是多么厉害,他说深蓝的几部电影在票房榜常年前五,说深蓝还覆盖到了房地产等其他业务,说莘野是五星酒店XYZ的继承人,说莘野是哈佛大学经济系的毕业生,说莘野会英语、德语、西班牙语等等语言,说莘野在美国那时钢琴、网球拿过前三,说莘野当演员10年拿了两个“三大”影帝,还有一个金像奖提名……
  李井柔和谢彬两个竟听到了目瞪口呆。
  一盅一盅地喝过去,感觉气氛差不多了,再聊也不会聊出什么来,谢兰生紧抿了下唇,放下筷子,两手交握,看了看谢彬,又看了看李井柔,说:“爸,妈,其实我们今天回来……还想说个重要的事。”
  “……嗯?”察觉到了气氛严肃,李井柔和谢彬有些不解。
  “爸妈,”兰生垂头看看桌子,又抬眼看着母亲,问,“你们……”
  他再一次看看桌子,也再一次抬眼:“你们……你们知道‘同志’吧?两个男人在一起,两个女人在一起。”
  “……”李井柔瞬间变警惕了,她看着谢兰生,道:“知道,你提到过。”
  在过去的这些年中,谢兰生曾用过《圆满》让李井柔知道“同志”,也说过“两个男人两个女人彼此喜欢是正常的”“美国麻省刚刚宣布同性婚姻合法了”等等东西,李井柔总不置可否,说“随便他们喽”,让谢兰生依稀感觉自己爸妈是能接受的,可他几次问李井柔“我如果是一个gay呢”,李井柔都不愿多谈,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爸妈……”兰生换了一个姿势,几根手指死死抓着正坐着的凳子板儿,他小臂上青筋突起,指尖发白,像要捏碎那薄薄的凳子板一般。莘野见了,手在桌下轻轻拍拍他的膝盖,给他力量。
  谢兰生又抬起头来。接下来的一番话说不定会伤害父母,又说不定会伤害爱人,他平时再自信再开朗在这时也难免紧张,于是只能勉强扯出笑容,摆出轻松的姿态来:“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和莘野也是‘同志’。我们一起整整十年了。妈,您记得吗?在《圆满》里,我扮演才宽,他扮演郎英,其实,那部电影拍完以后我跟莘野就在一起了。”
  他说完后,餐桌上是一片可怕的沉默。
  足足过了半分多钟李井柔才缓缓开口:“你说,你们一起整整十年了,那说明,我们想拆也是徒劳。拆不开了。”
  李井柔是非常典型的老北京,咋咋乎乎,嗓门惊人,然而此刻,她却极力地保持着平静,端着范儿。
  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闹,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谢兰生的心头一喜:“妈,您这意思是……”
  放弃了?不拆了?
  李井柔却打断了他:“谢兰生,你现在名成利就了,也不在乎父母了,我们两个管不了了。不,不如说,你从没在乎父母过。所以呢,我跟你爸老两口儿……只能自己想想办法。”
  “……妈?”感觉气氛不太对,谢兰生有点儿慌。
  李井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眼不见为净。你们两个不会分开,我们知道,不费劲了。你之前也说过不是?性取向是改变不了的。好,我们改变不了你,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咱们断绝母子关系,明天就去办理手续。我们不见你,不想你,也自然是不会伤心了。我们以后自个儿过,再也不用操心谁了。你那张姨没儿没女,小日子过得挺好,我们现在都羡慕她,一圈儿都羡慕她。养儿养女有什么好?除了操心就是操心。你也不是一直就有的,结婚之后,没你之前,我跟你爸也挺好的,现在回去那个时候,没什么的,就当我这36年瞎眼了、白过了吧。”
  顿顿,又张口,说着剜兰生心的话:“哦,对了,这个房子是你买的,用不用我们搬走?腾出来?”
  “别……”
  李井柔又点点头,模样儿十分冷静:“也对。到你离开去潇湘前我们养了你21年多。这个房子就当还债了,我们两个就当挣钱了。”她微笑着:“两个人给你当保姆,一个月4000不算多吧?很厚道吧?21年……差不多是100万块。这个房子你四年前买过来时就是100万,呵,正正好好,真是天意。至于吃的、穿的、用的,还有读书的钱、玩儿的钱,就算了,我们两个不要了。”
  谢兰生被吓着了,他又惊又怕,说:“妈!”
  李井柔的声调变高:“别叫我‘妈’!!!”
  谢兰生又说,带着哀求:“……妈!”
  李井柔尖声说道:“我刚说了别叫我‘妈’!!!你没妈!!!”
  说完她把桌子一推,椅子的四只脚在地砖上拖出尖利的声音来,像某种动物的啼哭。李井柔转身就走,步伐匆匆,毫不留恋,而谢兰生的爸爸谢彬一向比较沉默寡言,此时只是看看儿子,半晌以后长长叹气,难掩愤怒以及失望,也跟上了李井柔。
  “妈!”谢兰生不敢拦,远远地儿跟在后头,直到李井柔跟谢彬走进卧室,重重关门。
  “妈……”谢兰生用手拧门,发现木门被反锁了。
  “……”想了想,他缓缓地跪在地砖上。
  一旁莘野愣了一下。他在美国出生长大,不大懂“跪”的文化,不过,仅是愣了一下,莘野便也一提裤子,想在他身边陪着。
  “别。”谢兰生扬起下巴,急促地对莘野说,“你先走。别让他们再看见你了。火上浇油。我一个人更好解决。”
  莘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没出声,半蹲下来,用口型说:“当心自己。”
  谢兰生也点了下头,又说:“你赶紧走吧。”
  莘野知道自己留下对于沟通毫无助益,平生第一次感到无力。
  …………
  在莘野离开后,谢兰生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兽,一声儿一声儿绝望地喊:“妈……妈……”
  过一会儿又叫:“爸……”
  在开始的一个小时,他不管怎么叫,房里头都没有回音。
  半小时后,李井柔终于回应他了,可说的话却是:“别吵了!!!让人休息会儿行不行!!!”
  “……”谢兰生闭嘴了。
  他知道会很难,可没想到……
  他垂下头、臊着眼,一滴眼泪落在地砖上,而后眼泪噼里啪啦,豆子似的,不住地往下掉,不一会儿,地砖上便有了一滩水。他伸手去抹,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房里,父母把电视打开了。电视里,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好像是在庆祝什么,可谢兰生此时此刻却只感到无比刺耳。
  到了晚上9点钟时,因为门外没声音了,李井柔大概是以为谢兰生早已经离开,把门打开。她看见谢兰生竟然跪在门外,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她就恢复淡然,绕过谢兰生,去洗手间了。
  她这一趟走的颇久。谢兰生还听见楼下客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是李井柔在收拾碗筷。
  半小时后,李井柔又回到二楼,像没看见谢兰生似的,走进卧室,再次“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就这样,整个晚上,李井柔与谢彬夫妻进进出出房间数次,不过始终没给兰生一眼。
  11点半,卧室的灯灭了。
  谢兰生没偷懒坐下。他知道,李井柔和谢彬二人随时可能再打开门。
  这样一跪跪了一夜。膝盖早已失去知觉,骨痛欲裂,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他,又好像有千万只蜜蜂正在叮咬他。如果实在是不行了,他就两手扶住地砖,跪趴一会儿,缓解缓解膝盖的压力,再挺起背脊。
  他不想走,不想从长计议、徐徐为之。他总觉得,想让爸妈见到他的真诚、他的决心,就只能是今天了。如果长期战不好用,爸妈的心就会硬了,那时候再想来狠的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谢兰生知道,此时正在受折磨的不止是自己。谢彬打鼾非常严重,可这一整晚,他都没有听到鼾声,这说明谢彬一夜未眠。
  第二天的早上七点,李井柔把房门打开。她这回却并未离开,而是冷静地、甚至冷血地,居高临下看着兰生,淡淡地道:“走,去办断绝母子关系。”
  谢兰生只直直跪着:“不……”
  李井柔的声音变尖,情绪到了崩溃边缘:“快走!别耽误时间!!!”
  可谢兰生是年轻男人,他不想起,只想跪着,李井柔与谢彬两个六旬老人是没办法的,何况李井柔是一个女人。她拉了半天,谢兰生却纹丝不动,最后也放弃了,只冷冷道:“那你就跪着吧。等想通了咱们再去。”
  谢兰生垂着头,不说话。
  窗外晾着洗干净的床单、被单,安宁悠闲,是普通人平平静静的生活,他们对生活的厌倦和依恋交错纠缠,可这却并不是谢兰生想要的生活,他想要极致的爱情,一如过去的十年间他所得到和享受的。
  这一跪,是两夜一天。
  谢兰生没吃饭、没喝水、没睡觉、没休息。
  到最后,肉眼可见地不太行了。他满脸疲惫、嘴唇干裂,垂着头,不太动弹。
  第三天的早上六点,李井柔终于是受不了了,她冲出房间,手一抬,对谢兰生指着门口,说,“走!你出去!别在这里碍眼!我们家里不欢迎你!”
  “……”谢兰生还不动弹。
  李井柔的情绪崩溃了,她伸手去推谢兰生,一边推一边尖叫:“你滚!你滚!!!”
  谢兰生则抬起眼睛,红着眼圈,哑着嗓子,说:“妈……”
  李井柔还从没见过谢兰生这脆弱的样子。过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永远是不屈服的。
  谢兰生见李井柔肯站在自己的面前了,眼睛里面全是血丝,嗓子里边像有啰音,说:“妈,我没办法……真没办法……我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愿让你们这样难受……”
  李井柔的动作一顿。
  说着说着,谢兰生又满脸是泪了:“我……我太喜欢莘野了。我们一起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我真觉得非常幸福……我、我虽然不能传宗接代,但会很快乐、很幸福。妈,《圆满》里的演员柳摇一辈子没被人爱过,她痛苦到抑郁、自杀,她离开时比我现在还小两岁,才34。我……我体会过一种感情,既惊天动地又细水长流,在体会了这种感情后,我没办法将就着过。”
  李井柔也哭起来了,她推谢兰生,又打谢兰生,手掌胡乱地落在谢兰生的头上、脸上、肩上、胸膛上,她一边打,一边说:“我不懂……我不懂啊!我跟你爸这一辈子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没干过出格的事儿……怎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啊!你一辈子没听过话,处处跟我们对着干,想气死我们……是上辈子我们两个欠债欠了你的吗?!怎么别人的子女都那么好、那么听话啊?”
  谢兰生则哽咽着答:“对不起……对不起……”
  “让你考科大你不考,让你留制片厂你不留,让你结婚你不结……你当年上电影学院,我们担心了5年,怕你没有工作,怕你吃不上饭……后来终于被分配了,我们高兴了几个月,就几个月,你又辞职了,去拍什么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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