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帷深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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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向导看着他的神色，若有所思。
“走吧。”江重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提出要回去。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来，江重行下车之前刷了一笔不菲的小费给他，笑着说：“等下次我的爱人来了，一定还找你当导游。”
他在楼下的酒店吃了点简餐，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拉开窗帘，窗外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远处灯塔的光来回旋转，像是不知疲倦。夜色是带着蓝的，和沉睡中的大海融为一体。
江重行的心里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给手机设了个闹钟，从酒柜里拎了一瓶红酒出来。光脚坐在地毯上，就着瓶子喝了一口。
热情的果味在他口中漾开，他咂了咂嘴，又喝了一口。
他就这样坐在窗前，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这瓶普通的餐酒，直到闹钟响起来。
他呼吸稍微迟缓了些，拿起手机的手竟然有点无法控制的颤抖。江重行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有些过分紧张的情绪，拨通了柳清宵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仅接电话的速度很快，接起电话来的语气也相当温柔，甚至还带着些轻快的味道：“喂，重行？”
“对，是我，”也许是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江重行心口那股盘桓着的郁结之气突然就散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扬着，“吃早饭了吗？”
“医生叮嘱过了要做手术，不能吃，”柳清宵那边很安静，安静得他连呼吸声都能听到，“你那边应该已经很晚了吧，还不睡觉？”
“等你。”江重行说出这两个字后就像是哽住了一样，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柳清宵在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似乎是笑了笑，“等我做什么？”
“不知道，”江重行听着他的呼吸声，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傻，“就算是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想听你说说话。”
话音刚落，江重行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是有点太肉麻了，估计柳清宵会有点受不了。
果不其然，柳清宵很久没有说话，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你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还在守株待兔，不算顺利，但也不算不顺利。”江重行顺着他话说了下去，给了他一个台阶。
“注意安全。”虽然知道这话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但柳清宵还是说了。
“我知道，”江重行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落在远方奔涌而来的海浪，嘴角一弯，温柔无限，“你也要知道，我的心永远在你身上。”
电话那边的人仿佛失声一般沉默着，片刻后，他匆匆“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医生叫我了，先挂了。”
这通电话切得仓促又急切，仿佛再多留一秒就会后悔一样。
第37章
江重行后半夜睡得很好，如果不是睡了几个小时就被江漪从被子里挖出来的话。
“快！”江漪背对着卫生间的门一边催他洗漱，一边把情况口述给他听。
她的眼线在街心的一家酒吧附近发现了江洛的踪迹，两人一路跟踪尾随，跟到了父子俩暂时的住处。几人盯了半晚上，看到两个可疑的人进去了，不敢耽误，马上就报告给了江漪。
“我觉得不太对，”江重行拉开卫生间的门，一边擦脸一边往外走，“他们父子俩应该还有不少钱，不至于委屈自己去住半贫民窟性质的廉租旅馆。舒不舒服另说，首先这种地方就不够安全。”
“估计是怕身份暴露，他们现在也不能使用护照，”江漪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又实在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情报，“要不先去看看再说？”
“也行。”江重行同意了。
凌晨时分的街道异常空旷，偶尔有被风吹得打卷的塑料垃圾横躺在大街中央，像个不合时宜的入侵者。
江重行一行四人在那栋破旧得仿佛散发着霉味儿的廉租旅馆附近下了车。
江漪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眉头拧得紧紧的，欲言又止：“这儿……也太破了点……”
旅馆墙外的白漆已经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漆黑的墙体，整面墙显得异常斑驳肮脏，像个再也藏不住污迹的垃圾场。
“总感觉不太对，”江重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打了个哈欠，“像个套儿。”
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弓着身子贴着墙根往江重行这边走，没几分钟就出现在了江重行的视线中。
这几个是里奥带过来的眼线，都长着一副当地人的面孔，扔进人群里转眼就找不着的那种。他们把刚刚看到的事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江重行听完，沉吟片刻，问了里奥一句：“你带了多少人来？”
“十来个吧，”里奥想了想，“怎么了？”
“能在不惊动周围邻居的情况下控制住他们吗？”
“没问题。”里奥对自己的手下很有信心。
“先进去把他们控制住，之后不管是要引渡回国还是在这里就把人解决了，都好说。”江重行认真地提议。
这个提议深得江漪赞同，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让里奥带过来的人去把江洛那几个人绑起来。
里奥也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里奥的手下进入廉租旅馆后，三个人便站在街边百无聊赖地面面相觑，像三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一时间的气氛略有些尴尬。
江重行给江漪递了个试探的眼神，意思是要不要找个话题聊两句？
江漪接到他的眼神后，领会了他的意思，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结果开口就是：“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人怎么样了？”
霎时间，江重行有些无语凝噎。
但他想了想，还是说了：“他叫柳清宵，是我大学就喜欢的人。”
“哦，那挺好，知根知……”江漪本来想的是随便挑一个话题，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随便附和几句就行了，听到这个略有熟悉的名字，她却突然回过神来，眼睛直直地瞪着江重行，语气惊怒交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没听错，”江重行却突然从那股尴尬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平静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缱绻的意味，“就是他，我从大学开始，喜欢了十年的人。”
江漪有点气，还有点急，刚想说这要是被不知道内情的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的，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却突然不生气了、
她从那句简简单单的话里品出了些苦涩的味道。
姑侄两人突然相视一笑，江漪一边笑，一边叹了口气：“你还是像你爸，要什么就非要得到不可。”
江重行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谢谢姑姑。”
这个结果，已经比他想象的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了。
里奥听不懂这对姑侄之间的对话，只能轻咳了一声：“我估计他们差不多了。”
两人这才把心思从话题上收了回来，继续百无聊赖地等待。
里奥估计的不错，果然，没等多久，就有手下从廉租旅馆一路小跑出来，把三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廉租旅馆的内部比江重行想象的要更破旧，昏暗的黄色灯光时暗时亮，踩上去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一样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白色的墙壁上爬满了霉点，空气中充满了潮湿发霉的霉气和汗液气味混合在一起的馊臭味儿。
上了二楼，江重行一眼就看到了房门大敞的房间里，缩在沙发角落瑟瑟发抖的四个人。
他走到私人面前的沙发上，拿起了桌上的文件，翻了两页后，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这已经涉嫌走/私了，就算不能引渡回国，让他们在这里坐牢也不是不可以。
缩在沙发角落里的江洛原本目光呆滞，看见江重行翻看文件的动作时，突然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神情有点疯癫：“江重行，你以为你抓到我就赢了？”
他突然失了先前那副畏缩畏惧的模样，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有些晃悠地靠近江重行，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哈哈哈哈，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已经有警察往这边赶了。这个国家对擅闯民宅的处罚力度很大。再加上你买凶害人，哈哈哈哈。”
他有些恶毒和癫狂地笑了起来，然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关于下半身的脏话：“你觉得你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国吗？”
漆黑的窗外，警车的灯亮了起来。
江重行坐在警局里，在心里承认自己确实是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所谓大麻烦，就是不算严重，但解决起来又很棘手的事。
今天凌晨，不知道江洛用了什么方法，躲开里奥手下的监视报了警。警察来的时间也相当凑巧，正好把他们这一群人一锅端了。
由于在场的很大一部分人都不是本国国籍，所以手续办起来就相当麻烦，例行问话的时候也十分不便。等到警察问到江重行这里，就已经当地时间早上八点多了。
由于事情经过比较简单，所以警察也没有问太多问题，只是核实了一下口供是否对得上。
江漪和里奥都在外面等着他，等他问完出来就拉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看他胳膊腿儿都是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交罚金，限制出境，”江重行也有点累，他捏了捏眉心，看向江漪两人，“应该都是这样的？”
“对，”江漪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先回酒店吧，我联系的律师应该快到了。”
江漪和里奥的脸色都不太好，江重行以为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也没有多想。直到坐上车，江漪坐到他身边，按住他准备拿手机的手。
“怎么了？”江重行满脸疑惑。
江漪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直视江重行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郑重：“江重行，你答应我，听到下面的话，必须保持冷静，不许做傻事，听到了吗？”
“怎么了？”这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让江重行的心一瞬间高高地吊了起来。
“你先答应我！”江漪的厉声说。
“好，”江重行有些无奈，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我保证，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做傻事。这样可以了吗？”
要到了江重行的承诺，江漪却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将自己碎花裙布料抓得皱皱巴巴，似乎是在用这种方法来缓解焦虑和紧张。
“到底出了什么事？”江重行看着她奇怪的行为，逐渐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也变得有些严肃。
“其实……”江漪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抓着自己的裙摆，狠下心，“柳清宵他……去世了，应该是在今天凌晨左右，手术失败。”
江漪是最先录完口供出来的，她累得半死不活，刚刚在休息区坐下打开手机，便有雪片般的邮件和短信涌了进来，震得她手掌发麻。
她在邮件中挑了挑，找到了自己的心腹助理发过来的邮件，点开一看，险些从休息区的长椅上跳了起来。
今天下午一点零三分，江老夫人以婆婆的身份发布了一则讣告，江洲集团现任财务总监柳清宵于当地时间十一点三十五分因α型免疫综合征去世，享年28岁。
江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助理写的那封邮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给他打电话确认事情真伪。
助理也很无奈：“漪总，千真万确。是您伯母亲自发的，现在还在我们办公大楼里循环播放呢。”
挂了电话，江漪只觉得一阵心凉，今天凌晨的时候，她和江重行站在异国他乡的街边谈起这个人的时候，江重行眼睛里那抹深情，她怎么都忘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半点劝阻的话都没有说，就接受了这件事。
深情难得。
她的理智告诉她肯定不会有假，但情感上她又实在难以接受，便打开了手机上的新闻app搜索了一下滨城的本地新闻。果不其然，柳清宵去世的消息已经占据了滨城本地媒体的头版头条。
毕竟柳清宵不仅仅是江洲集团的财务总监，还是江洲集团前任总裁的续弦，而且是在他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的时候就嫁进了江家，老夫少妻之类的豪门秘密总是让人更兴奋也更有窥探欲。
本地媒体众说纷纭，有猜测柳清宵真正死因的，也有猜测他手上的江家财产最后会归谁的，也有一些奔着猎奇去的在瞎写柳清宵和他“亡夫”的爱恨情仇……说什么的都有，简直比早上的菜市场还热闹。
江漪看了一会儿所谓的“豪门秘闻”只觉得闹心，关了手机，一只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刚好里奥这时候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看见江漪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还不住地唉声叹气，心里一阵发紧。
“这是怎么了？”他坐到江漪身边，随手帮她披了件外套，温声细语，“情况虽然是意料之外，但解决起来也不算太费功夫。”
“谁还关心这个啊，”江漪心里那股快要把她烧起来的焦灼感缓解了一些，她叹了一口气，把助理的邮件递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