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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京华子午-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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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一眼藏不住试探之意的崔熠,再看一眼满脸浮夸劫后余生相的周祈,谢庸到底让那句“是我失心疯了”只是在喉头滚了滚,又咽了下去。
  周祈再抖一下缰绳,说起越发奇诡的各种传奇,把刚才的话头儿岔开,小崔自从有了裴小娘子,是越来越爱管闲事了……
  谢庸看一眼满嘴不经之谈神色活泼的周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就在谢庸、崔熠、周祈全力在两位亡者身上搜寻线索之时,案件突然拐了弯儿,两日后,崇化坊一户胡商家遭遇灭门之灾,那胡商娘子亦被挖下了双目。


第111章 连环凶犯
  胡商的尸体躺在正堂中间的地上; 颈部被割断了右侧大血脉; 胸腹有捅刺利刃伤多处,短裈撕烂挂在腿上,下·体·亦被捅刺多次,身下有一道拖擦血痕,从里间屋子延伸出来。显是在卧房被杀死后,又被拖到厅堂。
  胡商旁边躺着其妻。胡商娘子亦死于颈间利刃伤,眼睛被挖下; 眼球弃置身侧,身上只着中衣,衣物完好; 口中塞着衣物,双手被反绑着; 身下亦有拖擦血痕。
  谢庸、吴怀仁在外间验尸,周祈与崔熠走入卧房。
  床上帷帘半掩; 被褥凌乱; 床头外侧和帷帘上有喷射血,地上、床头小柜上有另一片喷射血,地上亦有大片血迹。
  看着地上和床头小柜上的喷射血,崔熠皱眉:“这是——”
  “应该是凶手进屋,先杀死睡在外侧的胡商,然后制住胡商娘子,反绑,塞住其口; 胡商娘子萎坐在地,凶手再割其颈,这样才有这两片血迹。”周祈道。
  “杀胡商娘子这般大费周折是为什么?为何要反绑她?”崔熠问。
  周祈摇头,目光扫过卧房内被掀开的柜子、打开的橱子、被扔得满地的衣物东西,走去这些橱柜前约略翻找。里面没有什么值钱财物,这胡商家道小康,不会没点儿压箱底儿的东西,应该是被行凶的匪徒拿走了。
  崔熠、周祈从卧房走出来,谢庸、吴怀仁这边也验看得差不多了。
  旁的倒还罢了,当听吴怀仁说“该男子被鸡·奸过”时,周祈、崔熠着实有些吃惊。
  “我大略猜到胡商娘子为何被反绑塞口错后被杀了……”周祈道。
  谢庸点头,淡淡地道:“让她观看辱尸。”
  崔熠“嘶”一声:“这个凶手还真是……”
  周祈点头,确实还真是……
  验看完正房胡商夫妇的尸首,几人又移步后房和下房。后房胡商的两个女儿亦被奸杀,颈间都有利刃伤,但眼睛没有被挖下。下房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仆、两个四五十岁的仆妇都是颈间一刀毙命,身上没有其它伤痕。
  崇化坊的里正、坊丁等在胡商家门口儿,谢庸、崔熠过去问询胡商家的情况,周祈则独自绕去查看门关和院墙。
  周祈站在北墙下,弯腰查看地上一双只留了一半的新鲜脚印。
  这个时节,不朝阳处多有苔藓,但今年雨水不多,墙根儿下青苔只有尺把宽,还带干不干的,便是在这青苔边缘,留下了一双前脚掌的脚印。
  印迹虽不全,但也能看出此人脚不小,据此推测,这人极可能是个高大壮汉。
  周祈直起腰,抬头看墙,竟然没什么踏痕……胡商家的院墙颇高,与大多长安人家的一样,中间是夯土的,地基和墙头是青砖的。
  周祈在墙下逡巡一圈,后退两步,足尖轻点院墙,蹿了上去。
  蹲在墙头往下看,上半部的夯土墙上确实没什么踏痕,不是自己在下面看错漏了。墙头青砖上也看不出什么。
  但门插关没有被刀拨动的痕迹,凶手应该就是跳墙进去的,不是只在墙下站了一站。
  周祈跳下墙,站在墙根儿下,又抬头看看墙头儿,猛地使力,脚未踩踏墙面借力,就这样硬生生旱地拔葱,再次蹿了上去。
  手刚好攀住墙头儿。
  周祈松劲儿,轻飘飘地跳了下来。
  周祈拍拍手,看着地上那一双脚印,如今轻身功夫高手这般随处可见吗,还是一个壮汉高手?
  周祈在轻身功夫上颇用心,年少时天天上桩子踩绳子,便是进了干支卫也没放下,她又是女子,本就身子轻盈,故而轻身功夫比旁的刀枪剑戟拳脚棍棒练得都好,被苏师父嘲笑“练了一身逃跑的本事”。
  前年苏师父喝醉了,考较周祈功夫进退,竟然夸她:“若入江湖,单凭这轻身功夫,也算年轻一辈里的俊才了。”固然老翁兴许是喝糊涂了吹牛,但也兴许是“酒后吐真言”呢?
  如今周祈却有些脸热,老翁可能确实在吹牛……
  周祈想了想,不过,也兴许是别的……
  带着尸体,谢庸、崔熠、周祈回了大理寺——郑府尹打四月间身子就不大爽利,这几个月京兆府崔熠当家,崔熠把自己当成半个大理寺的,有命案,直接去叫谢庸、吴怀仁,尸体也抬去大理寺,只等案件审结后补个移交文书。
  王寺卿看着一字排开的尸首,面色沉重:“是十年前那个凶犯回来了。”
  谢庸、崔熠、周祈、吴怀仁都看他。
  王寺卿走去书案前,拿来几份旧卷宗分给谢庸崔熠等。
  周祈看自己手里的一份,这是十年前丰安坊发生的一起命案。焦桐,四十三岁,是位塾师,与其妻叶氏、其子十七岁的焦长平、其女十一岁的焦大娘夜半时分被杀死在自家宅中。焦桐的致命伤在颈,胸腹亦被捅多刀,死后被奸尸,尸体也是从卧房被拖入正堂。叶氏的致命伤在胸腹,被挖下双目,眼球弃于堂中。焦长平、焦大娘都被一刀捅在腰腹上,死于旁室,身上未有其他伤痕。
  周祈又换看了谢庸、崔熠、吴怀仁的,一个是延福坊进京科考的河东道士子,一个是靖安坊一个开印馆的,还有一个是兰陵坊一家布匹铺子的账房,都是灭门惨案,情形与丰安坊命案类似。
  “前两日,平康坊发生命案,男子身中多刀,女子被挖下眼睛,我便有些疑心是这个凶徒再次作案,但因他每次都奸尸,且都是入户作案,我还有些犹豫,如今看来,就是他了。”王寺卿道。
  “当年,他接连犯下命案,京城人心惶惶,不只大理寺和京兆府,禁军也与我们一起全城查寻搜捕。便是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凶徒又犯下了兰陵坊一案,然后他却突然消失了。”
  “十年,他又回来了。”


第112章 长寿坊案
  过了半晌; 崔熠道:“相隔十年; 再次犯案……十年前,为什么断了?十年后,又为什么再次作案?据说这种杀人狂魔极少会自己停手的,都是迫不得已。”
  王寺卿点头:“或许我们弄明白这个,也就找到了他,也或许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知道为何会如此。”
  “从胡商胡伯禄一案来看; 凶手并没有改变他喜欢入户作案的偏好,毕竟他要行凶,要辱尸; 还要让死者妻子观看,这些在户外很难做到。这也是为何平康坊褚子翼澜娘被杀案中; 他只是用刀伤褚子翼下·体,却未进一步辱尸的原因; 路边实在不适宜——没有进行这一步; 凶手应该心里也不满意得紧。”谢庸道。
  “那么是什么缘故,让他十年后,在路边做下这么一桩让其不满意的凶案?他为何一定要杀死褚子翼?”谢庸顿一下,“褚子翼,落魄中年士子;十年前丰安坊案焦桐,中年塾师;延福坊案佟哲成,河东道来京科考的中年士子;靖安坊案盛明玮,印馆作坊主人……”
  崔熠道:“我懂你的意思。除了最新的这胡商案; 这些被害的都是四十多岁的读书人,盛明玮虽说是小商家,但开印馆,肯定也是识文断字的。”
  “你细看这胡伯禄,也是一副清癯文雅的相貌。”谢庸道。
  “所以,他专挑这种中年文士下手,在平康坊遇见褚子翼就没忍住?”
  “这些亡者身上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共同的东西,毕竟中年读书人这么多。”
  崔熠皱着眉,从鼻子里呼口气。
  谢庸接着道:“细比一下,这凶徒作案,十年前与十年后还是有很大不同。先是致死伤,他在十年前犯案时,刎颈与捅刺胸腹并行,十年后这两案,似乎更惯用刎颈;十年前的几桩案件,大多是三四口之家,而胡伯禄一案中,其家主仆七口;十年前,他未曾对女子行奸·淫之事,但这胡商案中,两个小娘子却被奸杀了。这凶手,明显更在意的是中年男子,却突然对年轻女子下手——会不会这奸·淫·女子的另有其人?”
  王寺卿点头:“同伙儿?不无可能啊。十年前的几起旧案,虽这凶犯谨慎,未曾留下足印,但其刀有卷刃,我们比对刀痕,觉得应当是一人所为。这胡伯禄案——”王寺卿看周祈,“小周,你最通刀剑功夫,你如何看?”
  周祈禀道:“不管是平康坊案中的褚子翼和澜娘,还是胡家七口,致死伤都在右颈,凶器都是横刀这样的窄身直刀,刀很锋利,没有卷刃缺口,入刀重,出刀稍轻。”
  “凶手若右手持刀,割断被害之人颈部右侧血脉,”周祈抽出腰间横刀来,慢慢伸臂挥刀,“应该用的就是这一式‘燕子于飞’。”
  周祈把刀插回鞘内,“这是最普通的招式,从街头混混、赌场打手,到衙门差捕、军中兵士,只要会两下子武艺的,都会。虽如此,各人用起来往往也稍有差别。褚子翼、澜娘颈间伤痕不管是位置还是长短都极一致,应该能确定是一人所为。胡家七人就麻烦一些,他们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坐着,伤痕难免有差异,单从刀伤看,不好说这七人是不是同一人杀的。”
  王寺卿点头。
  “但我也觉得在胡伯禄家作案的不是只有一人。”刚回大理寺与谢庸、崔熠一同禀报案情时,周祈已经说过北墙根儿下青苔边缘发现一双前脚掌脚印、夯土外墙及青砖墙头儿未见踏痕的事,此时说起自己的推测,“胡家大门没有被拨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至少凶手之一,是从墙上进入胡家宅院的。翻墙而不在夯土墙上留踏痕,一者,可能是轻身功夫高手,一者,也可能是两人协作,其中一人立于墙下为踏脚,另一人踩其肩背,这样,普通会些功夫的,便能轻松上得墙头,不留踏痕了。”
  “这也解释通了那墙根儿下的一双脚印。那脚印离着墙太近了,他站在那里做什么?在墙跟儿下‘旱地拔葱’上那高墙?着实有些难。不瞒王公和诸位说,我试了试,极勉强。”
  崔熠道:“阿周轻身功夫顶高,她若觉得勉强,那能这般上去的,估计没几个人,哪里这么容易就让我们碰见一个?如此看来,应该就是两人协作翻墙的。”
  王寺卿再点头。
  谢庸道:“我看十年前旧案,每案相隔两月到十几日不等,但这次平康坊案发两日多,便发生了崇化坊胡商案……”
  王寺卿道:“或许是因平康坊一案中,杀褚子翼而未能辱尸,凶手未得‘尽兴’,故而极快地犯下崇化坊案件。”
  谢庸点头。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在大理寺、京兆府并干支卫亥支诸人查探几起凶案被害之人之间关联异同、寻找更多破案线索证物时,虽禁军和各坊加派了巡夜人手,两日后,西市南长寿坊还是再次发生了灭门惨案。
  出事的亦是胡商,安善来,四十岁,在西市开一家小胡式玩物店,专卖从大食等地贩运来的摆件古董玩意儿。
  安善来亦如其余被害男子,颈间致命伤,胸腹被捅刺多刀,被鸡·奸,尸体摆在厅堂上。其妻于氏尸体在其身侧,亦被挖下双目,眼球弃于堂中。
  安善来长子,二十岁的安甫田,除了颈间致命伤外,面部三道交叉刀痕,深可见骨,很是狰狞,左耳也险被割下来,身体亦被劈砍捅刺多刀,刀伤有深有浅,被残害之惨烈不亚其父,但未被鸡·奸。尸体在其卧房。
  安甫田妻卜氏被奸杀,眼睛完好,同样被奸杀的还有一个婢子。另有两个仆役被杀,颈间伤,一刀毙命。


第113章 凶徒破绽
  死者安甫田的房间。
  安甫田的尸体在离着其床榻四五步远的地方; 脚朝外; 身下有从床到其卧处的拖擦血痕,但拖擦血不很多,其卧处血迹亦不算多,但有滴溅血。
  在其尸体旁,有四枚血脚印,两枚清晰一些,两枚浅淡; 又有两枚更浅淡的在离着尸体两步远的地方,周祈顺着鞋头的方向看,是掀着盖子翻乱的箱柜。
  安甫田妻卜氏的尸体在床上; 颈间利刃致命伤,小衣被撕烂; 露着的小臂清晰可见被抓握造成的青紫。
  床头帷帘上有两片喷射血,两个枕头及下面的褥子被血浸透了。
  谢庸、崔熠、吴怀仁在验看安甫田的尸体; 周祈蹲下; 查看那几枚脚印。
  这几枚脚印大小形状相同,是同一人的,周祈又从怀里掏出崇化坊案中的脚印图与之比对,也是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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