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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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神情语气都有点过了哈……周祈虽在心里打趣,面上却也露出“偶遇之喜”来,谢庸只微笑。
崔熠给女郎与谢庸、周祈引见:“这是东都留守裴公家的女郎,这是大理寺谢少卿、禁卫周将军。”
女郎撩起面纱,露出一张极秀雅的芙蓉面。女郎对谢庸、周祈微微一福。
谢庸、周祈还礼。
崔熠犹问:“想不到遇上你们; 这是跑东市买什么来了?”
周祈看一眼女郎,女郎粉面微微泛红,嘴角的笑似带了羞意; 周祈很想提醒兄弟,人家小娘子都看出来了; 快别提这茬儿了……真是不该给他出这馊主意。
周祈替崔熠尴尬的时候,扭头看谢庸; 谢少卿却满脸淡然; 若无其事。周祈不禁反省,我这脸皮是不是有点薄了?
说过了寒暄的话,崔熠对裴家女郎笑道:“你逛一逛,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书。”语气迥异平时与谢庸、周祈说话,带着两分温柔。
女郎微笑点头,与谢庸、周祈说了失陪,便走进书肆里间去挑书,打瞌睡的书肆主人和伙计早被这帮富贵男女吵醒了; 伙计忙头前引着。
崔熠看看谢庸和周祈,面上带着些犹豫。
周祈简直没眼看他,赶忙挥挥手。
崔熠偏要死撑着面子小声解释:“洛阳人,小娘子家家的……”说着已迈开大长腿走去了书肆里间。
周祈看的卢,说好的害羞呢?
的卢憋笑垂下头,绝影亦笑着垂下头。
周祈看谢庸,谢庸微笑着回看她。
周祈以唇语跟他拆穿崔熠的险恶用心:“显摆!”
谢庸只笑。
周祈想起从前自己打的比方,三个人一起吃公厨大灶,临吃饭了,有人请某人吃小灶。如今,崔熠不只先吃上了“小灶”,这“小灶”还好得很——小娘子样貌好,聪慧,性子看着也温和,门第家世也好,真是哪儿哪儿都好的一个小娘子,与崔熠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也难怪这个小子要显摆。
谢少卿慢一步没吃上小灶,大概都是因为撞在了自己这棵歪脖树上了,周祈不免又生出些歉意来。
裴家女郎估计是怕谢庸、周祈久等,很快便出来了,崔熠帮她拿着她选的两卷书,犹在一旁问:“不再多选几卷了?”
小娘子摇头笑道:“这就够了,等看完再来找。”
崔熠点头,不用奴仆们,亲自拿着书去付钱。
一行人出了书肆,崔熠提议去南边锦绣彩帛行转一转。
裴家女郎笑道:“还是去逛一逛旁处吧,古董铺子、刀剑行之类都好。”分明是不好意思让谢庸、周祈只陪自己逛。
崔熠笑道:“他们也要去那边儿。上回打赌,老谢输给阿周两匹上好的锦缎,是不是还没给呢,老谢?”说着看向谢庸周祈。
谢庸点头:“还没有。”
周祈算是认清了崔熠的真面目,但到底是兄弟,不好在其心仪的小娘子面前揭穿他,也随着谢庸一起替他圆谎。周祈扭头对谢庸笑道:“我可挑着最贵的买,你的钱袋子不保。”
谢庸微笑:“好。”
裴家女郎看看谢庸、周祈,又有些责备地看一眼崔熠,抿嘴笑了。
周祈以为凭崔熠的性子,该是自己从前说过的买法,挑最好最贵的,“这个,那个不要,其余都送去裴公府上。”
却哪知崔熠长出了二十多年不曾长出的眼色,并不自作主张,只在裴家女郎身旁相陪,只要裴家女郎目光在哪个上面多停留一下,他便让店主记下。
“我不过是乱看,如何穿得了这许多?况且有的也不合适我,拿回去白放着,一两年花样子就过时了,太过靡费了。”裴家女郎赶忙拦着。
崔熠沉默片刻,小声道:“我是觉得你穿哪样儿都好看。”
女郎俏脸飞红。
店铺一共这般大,周祈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崔熠虽“小声”,她也听见了,不由在心里啧啧两声,又看向谢庸。
谢庸却在真的看料子:“这一匹甚好。”
周祈看过去,那是一匹藏蓝色的益州纱,有些像夏夜天空的颜色,蓝中带紫,沉静中透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艳。
谢庸对周祈道:“适合你。”
周祈笑道:“为何我觉得更适合你?裁个宽袍大袖的交领纱衫穿着,不束腰带,夜风里弹个琴吹个萧,像魏晋时人。”
周祈又看看那纱:“裁女服倒也使得,最好是做裙子,让绣娘以银线绣上星星。”
不知何时能与阿祈穿同一匹纱做的衣服……谢庸嘴上却微笑道:“听你说,还是裁女服合适。”谢庸颇后悔昨晚的莽撞之举,她心里本存了事,自己还说那样的话……今日她眼睛有些眍,昨晚怕是没睡好。
那边崔熠他们已经挑好,与谢庸周祈一起出来,又换一家店铺逛。逛完店铺,又一起去吃茶吃糕点看百戏,到快闭市了,一行人才从东市出来。
崔熠与裴家女郎往北,谢庸与周祈往西。
看着崔熠骑马跟在裴家女郎的车旁,不时扭头与车里的女郎说句什么,周祈笑叹:“真好,真好……”
谢庸扭头看着周祈的笑脸,不由有些心疼,若非变故,阿祈或许也是裴家女郎这样的,自小有父兄护着,高门大户里长大,然后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生儿育女,安乐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崔熠得意反攻的一天。
崔熠:让你们两口子成天让我吃狗粮,今天也轮到你们了,HIA HIA HIA……
第108章 嘚瑟崔熠
第二日见了崔熠; 周祈自然要可着劲儿嘲笑他。
“崔少尹; 你不是不婚不娶保平安吗?”周祈上下打量锦袍玉冠的崔熠,啧啧……
崔熠大咧咧地一腿蜷着一腿垂地坐在周祈家堂中坐榻上,笑道:“家祖母给相看的,我若不应着,岂不是不孝?”
“呵,好像旁的那些小娘子不是长公主给相看的一样……”周祈揭他底子。
谢庸微笑着在一旁喝冰镇饮子。
崔熠想了想:“这大约就像吃饭,吃前面那些碗的时候都不饱; 吃到第八碗,饱了,阿彤便是这第八碗。”
嚯; 连小字都叫上了……“你若是早遇见这位有才有貌性子也好的‘阿彤’,怕是早就饱了。”
听周祈夸裴小娘子; 崔熠到底绷不住得意地笑了,承认道:“或许还真是。”
周祈也笑起来; 崔熠这嘚瑟样儿真是让人没眼看。
谢庸亦笑。
崔熠贱兮兮地道:“不瞒你们说; 我半月前才头一回见她,至今也不过见过三回,第二回 见她的时候,我就开始翻书给我们以后的娃娃取名字了。”
周祈刚端起饮子喝一口,差点让崔熠的无耻呛着,咳嗽两声,好赖没喷谢庸一脸饮子。
谢庸笑着皱眉,递给她帕子; 又瞪崔熠一眼。
周祈接过帕子,抹一把嘴角,“你们男的,都这样儿吗?还是独你更‘深谋远虑’些?”周祈不免好奇,像自己这般觊觎谢少卿,也想不得这么深远……
崔熠自然听出周祈的讽刺:“都这样!不信你问老谢。”
周祈扭头看谢庸。
谢庸摇头:“不是。”端起饮子浅浅地喝一口。
看谢少卿肃然沉静的样子,周祈觉得,大概还是小崔格外无耻一些,不愧是自己的朋友……
谢庸看着长案木纹的目光很是柔和,又有些怅然,照着自己与阿祈这样儿,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抱着糖匣子的豹子奴。
崔熠“嘁”一声:“我也是瞎问,老谢万年老光棍,他知道什么叫心动?”
谢庸抿一下嘴看崔熠。
崔熠挑眉抬眼,一脸的不服来战。
若是旁的,周祈就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学着赌场中人吆喝“我押谢少卿”或是“我押小崔”了,但此事谢少卿之输有自己大半关系,周祈未免有些心虚。
周祈赶忙笑道:“小崔你这先吃着小灶的,在我们这些饿肚子的面前吧唧嘴,不厚道了啊——”
崔熠闻言越发得意地扇起了扇子。
周祈看谢庸,谢庸垂着眼,神色肃然。周祈不免有些心疼,安慰他道:“好饭不怕晚……”
谢庸看她一眼。
周祈知道自己又造次了,只得咧嘴一笑。
谢庸垂下眼去。
崔熠却笑道:“其实老谢真还不晚,再等几年也使得,多少我跟老谢这个年纪的读书人还是白身呢,都等着及第以后再娶妻。倒是阿周你,小娘子家家的,过了年岁就不好找了。阿周,你觉得南阳侯次子段明杰怎么样?”
谢庸咳嗽一声:“显明,京兆府本季该与大理寺交割的刑案卷宗还未交割呢。”
“我记着呢,晚不了。”崔熠道,“阿周,你发现没,他每次见你都面庞红涨,还总偷看你,我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他。我拷问他,这只呆头鹅果真存了念想儿,托我打听你的心意。他虽是嫡出,却非长,我嫌他不能承爵,人又有点憨气,配不上你,故而先前未曾与你说。昨日晚间宴会遇上他,他又问。难得有情郎,他也没那么些纨绔们的毛病,日后若成了亲,肯定都听你的……”
谢庸再咳嗽一声。
周祈不待他再催崔熠旁的公事,忙道:“我这么奸猾狡诈,跟这种老实人,不合适。”
“你果然看不中他,那你觉得——”
周祈赶忙打断他:“别了,别了,小崔郎君,小崔少尹,你再让我松快些日子吧。”
看着周祈,崔熠摇头叹道:“浪子!”
周祈冲房梁翻个白眼儿,某人刚不浪半个月……周祈知道崔熠这是怎么了,他与裴小娘子情投意合,觉得情爱滋味甚美,便想着让兄弟们都尝尝。
周祈脸上活泼气消了些,其实崔熠可以让长公主帮谢少卿留意着,找个有才有貌温柔大方的小娘子,就如裴家女郎这样的,与谢少卿弹琴吹箫作画吟诗观花烹茶,多好……
周祈笑一下,到时候他们两口子月下奏曲子,自己也能隔着院墙享享耳朵福。
三个人胡拉乱扯着,时候过得飞快,到暮鼓时分,崔熠才走。
站在周祈家门口,看崔熠带着绝影走了,谢庸问周祈:“过来一起吃饭吧?不知道唐伯今日做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祈扭扭脖子:“今日累,也不饿,不去吃了,省得吃多了,又不消化。一会儿我去粥铺子喝碗粥,啃个鸡爪子就行了。”
谢庸看看她,并不勉强:“嗯,早点吃了早点歇着。”语气中带着些不自觉的小心。
周祈一笑,摸摸钱袋子带着呢,干脆锁上门,对谢庸挥挥手,晃着钥匙,轻快地往小曲西头走去。
怕她不自在,谢庸只看了她的背影两眼,便也转身回家。
周祈走到小曲头儿上,微扭头,两只细犬追逐着从东往西跑过来,周祈笑一下,正过脸来,看着街上的小摊儿,间或与认识的邻居打声招呼,慢慢朝粥铺子走去。
周祈暮食果真只就着鸡爪子、凉拌胡瓜吃了一碗菜蔬粥,并没有大吃八喝,一则是确实不大饿,一则是要省钱。
崔熠年纪不小了,双方又都合意,虽则高门大户礼数多,走起来也快。作为狐朋狗友,他成亲,自然要有厚礼,三两个月的月俸可不大够。
最近又有旁的花钱处,宋大将军征西归来又升官,喜上加喜娶续弦,虽没什么大交情,但这种事,总要随着大流出个份子;沈侍郎中年得子,自然也要贺一贺;胶东侯府太夫人要做八十大寿,自然也要送一份寿礼——只是周祈似乎记得这位老夫人去年不是做过八十大寿了吗?莫非去年是虚岁,今年是实岁,大寿还兴这般做吗?这些老公侯府上日子也确实不好过……给吧,给吧,也不差这一点。
下半年又节庆多,过节就要花钱……要不以后中午还是在兴庆宫吃公厨吧?想想干支卫公厨的饭,周祈又拿起勺把碗里剩的粥底子都吃了。
为这些日常事操心的日子没过多少天,京里又出事了。
出事的还是平康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名褚子翼的及一个叫澜娘的妓子被杀死在路边一处亭台花木下,且死状凄惨。
这褚子翼身中多刀,遍身都是血窟窿,澜娘被挖下了双目。
第109章 落魄才子
这次出事的是平康坊东回中曲。
中曲不像北曲那般逼仄杂乱; 尤其这个时节; 佳木葱茏,花卉争艳,配着三五块怪石一方小池,又或者十步远的一道廊子,六尺宽的一个凉亭,就是一处街边小景。
尸首便在这么一个亭子里。亭曰“留亭”,旁边种的有竹子有藤萝; 藤萝花叶从亭顶瀑布似的垂下来,若无两具尸首,应该是个挺美的地方。
大理寺仵作吴怀仁蹲在尸体旁; 谢庸、崔熠、周祈站在他身边。
吴怀仁道:“死亡男子年纪在四十至五十之间,观打扮和手上笔茧; 当是个读书人。颈部有利刃致命伤一处,割断了右侧大血脉。胸腹部